19、贵客 ...
-
临近中午的时候，王鼎打来电话，告诉她，二少有个重要约会要赴，无法与她共进午餐。她随口问了句对方是谁，王鼎回答是赌王的千金何蓉。
何蓉，印象中是个温婉得体的大家闺秀。她在苏格兰时，上网看到何顾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气恼这么大的事顾缜竟没有第一个告诉她，又以为她在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被人夺走，回国后几度迁怒刁难何小姐，言辞伤人态度冷硬，何小姐都忍气吞声的受了。即便是后来知晓了真相，她也习惯性的对她没好脸色，但人家始终是和和气气的，并未因她的冷脸而有半分恼意。
唯有一次，顾缜葬礼那天，一身着黑的何小姐自人群中跌跌撞撞的冲出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何昌拉住同父异母的妹妹，大声呵斥了几句，之后极为诚恳的向她道歉。
何蓉却仿若未闻，死死的瞪着她，眼珠子燃着愤恨哀极的怒焰——她就这个样子瞪了她数秒，眼眶里突然滚出大滴大滴的泪珠，嘴唇嘶哑尖声的喊：“都是你！顾先生是被你害死的！”
思绪差点陷在前世的记忆中无法挣脱，女佣来敲房门，说有客人造访，想见阿雪小姐。
她回过神：“是谁？”
佣人说没有见过，是个长得很英俊的年轻男士，而且由管家亲自迎进门。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吩咐佣人先去招待客人，自己稍后过去。佣人答了声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替她关上门。
英俊，年轻，男士。
她脱了家居服，换上待客的正装，脑中这三个关键词不受控制的像复读机一样反复倒带。
不会是……
文楷吧？
这个名字自脑海中越发的清晰，她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手腕上。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大片指印蔓延开来的淤青显得十分刺眼。
那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他再也没有出现过。顾缜曾对她简单地提到过，墨西哥那边的事出点了小差错，他得回去处理干净。在家中也看了新闻，近段日子墨西哥有个恶行累累的毒枭在逃往哥伦比亚的途中被美国CIA逮捕，日前已进入审讯阶段。国外的报道十分详细，最新的证据表明，这个逍遥法外数十年的恶魔曾杀过三个市长、将一位试图公诉他的高级法官灭口，并奸.杀了其妻女。
哦，还有……叛国？
庄雪想起文楷那晚在电话中，用西班牙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再不交代，他叛国的证据将送到墨西哥总统的办公桌上。
一个被□□侵入政务乃至军事系统的国家，毒枭与军火贩子几乎控制了所有社会资源。妥协的政府权威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容忍贩毒、贩卖人口、走私军火甚至是明目张胆的杀人放火，却不会容忍任何人背叛国家。叛国即死罪，这一点无论是墨西哥还是世界其他国家，都是默认厉行的铁则，即便是最嚣张的□□头目也不会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
不过，这算什么呢？
——黑吃黑？
庄雪越想越觉得文楷这个人不简单，不知不觉时间已悄然流逝。她不紧不慢的拾掇好了自己，走出房间，穿过拱廊，朝西南边的客厅一路行去。外头天气甚好，有阳光错错落落的打在头发上、脸上，空气干燥舒爽，倒是出游约会的佳期。
在前方拐了个弯，白衣黑裤的佣人们齐齐叫她“小姐好”，她颔首漫应了声，让他们不用守着，该干嘛干嘛去。
顾家待客的厅堂很大，红木家具、太师椅，墙壁上挂着几副晚清名家的水墨画，角落里放了两只等人高的青瓷花瓶，茶几中央还摆着黄花梨木制成的棋盘。倒不是顾缜这个奸商附庸风雅，这宅子原本是她的祖母家族送的嫁妆，后来大陆形势不明朗，家中出了变故，祖母身体也不好，便带着年幼的她和顾缜回到这座宅子常住。顾家的根始终是扎在江浙一带，她的祖父是族长，无法长久呆在澳城，但宅子的几次改建，都是完全按照了他的喜好来办。多年下来，除了大体的建筑风格没变动，客厅、书房与卧室多少都带了点中西合璧的味道。
此时，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人。
……怎么会是他？
庄雪怔然立在客厅外，望着里面正独坐品茗、侧脸英俊硬朗的男人，心中百味参杂，一时竟弄不清楚自己此时心情如何。
她愣在原地有半分钟之久，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这个时候的贺昊森……才二十五岁吧。
这是贺昊森第二次来到这里。
第一次……年代实在有些久远，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被父母带了来，懵懵懂懂地与一个小丫头订了口头婚约。后来长大些还颇觉可笑，可如今的心情却是天差地别，无论如何都好不起来。
贺家在大陆沿海地区，曾是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能与之并驾齐驱的，也唯有江浙顾家。贺氏一族自明朝就已发迹，民国与解放时期几经跌宕辗转，却未曾退出历史舞台半刻。迄今为止，后代子孙在福建、广东一带皆大有作为，其中，尤以贺昊森的父亲，贺丰成这一支旁系最为出色。
贺丰成早年参加中越战争，立下赫赫战功，被授以中将军衔，娶了国内餐饮业巨头的女儿为妻，后因身体问题辞去军务回到福建静养，受妻子鼓动下海经商。由于启动资金雄厚，加之夫妇俩都是有生意头脑，做事果决之人，很快福建贺家就成了一方首富。
不久前，金融风暴登陆内地，席卷了包括福建在内的大片沿海地区。贺家开设在沿海地区的大量工厂倒闭，资产疯狂缩水，加上员工讨要工资、合作商纷纷拒绝续签合同，家族企业遭到重挫。贺昊森是老来子，家中疼爱至深，送到国外留学多年，直到08年底贺丰成投资失败，急怒交加之下脑中风入院，他被迫中断学业，在第一时间赶回国照顾年迈的父母、收拾烂摊子。
但由于损失过于惨重，加之父亲投资失误，几个亿的资金打了水漂，贺家一时竟是到了入不敷出、债务缠身的地步。贺昊森日日为寻找合作商与投资者忙得焦头烂额，贺母见不得宝贝儿子这般放下身段给别人鞠躬赔笑脸，便拿出多年前与顾家定下婚约时，顾老爷子赠的信物——一枚白玉扳指交给儿子，让他去苏格兰找他的未婚妻。
除幼时相处过几个月，他再没有见过那个小姑娘，连人长什么样子都已不记得，这算哪门子的未婚妻？
贺昊森虽觉即便没有顾家的帮衬，他也能领导贺氏企业东山再起，但实在禁不住老母亲的眼泪与哀求，又转念，反正身边也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女人，像他们这样家庭的人，有几个人的伴侣是真爱？想明白后，他在第二天携了信物，踏上飞往苏格兰的飞机。却没料到会扑了个空。他在圣安德鲁斯大学的学生宿舍外等了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整整一天，后来通过人脉渠道找到她的室友，被告知她早上就出门了，手机关机，但留了纸条说可能外宿。第二天一大早再去守株待兔，她的室友主动跑下楼来，挤眉弄眼，表情暧昧的告诉他，雪莉现在正和她的男友在一起。
得到这样的回复后，他决定返回国内。
倒无恼羞成怒抑或是被背叛一类情绪在，他和她本就是陌生人，顶多称得上是儿时玩伴。他只是认为，既然人家已经有了亲密男友，他又何必凑上去自取其辱。
拆散别人大好姻缘这种事他做不出，况且他也不是非得靠联姻才能成功。
至少在回国前，贺昊森是这般想的。
回到大陆后，他的父亲贺丰成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不知是不是听母亲说了什么，他坚持要儿子与顾家联姻。贺丰成的意识因中风的缘故，不太清醒，性格也变得像个孩子，天天念叨着他与顾老爷子的忘年交，又说当年老爷子出事时他没帮上忙，害得他疼爱的子孙流落异乡，他迄今愧疚不已……常常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语不成句。
他一哭，母亲便在床边陪着低泣。
贺昊森不忍父母在晚年还余有心病，又听闻他名义上那位未婚妻已经结束了在苏格兰的学业，回到距厦门不远的澳城，当即就决定，上门逮人。
在见到庄雪前，他脑海中对这个少时定下来的小未婚妻并无什么印象。只是回国后，在父亲意识不清的喃喃自语中才知道她幼年突遭家变，她的小叔顾缜带着她流落海外，不知所踪，几年后顾缜重新回到家族权力中心，她则被送到国外某个权势显赫的家庭里抚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长什么样子，什么性格，全名叫什么，他通通不了解。父母只“阿雪阿雪”的叫她，其实他们亦是多年没见过她。当年顾家的事情闹得太大，闻者无不摇头避走，又因是本族的家务事，外人不好插手，等一切风平浪静后，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端起佣人送来的茶，抿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在国外呆了十多年，他并不习惯茶叶的味道。
甫将乳白色骨瓷的杯子放回茶几，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贺昊森微微侧过头，是个女孩。而且还很年轻。墨绿的长裙紧紧地勾勒出她单薄的肩线与凹凸有致的身段，漆黑的短发柔顺似丝绸地贴着她修长的颈脖，有几缕发梢随着她的走动，被气流吹到脸颊白皙的肌肤上，为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增添了几分不经意的俏皮。
她嘴唇微微弯着，眼睛十分明亮，开口便是一句带着笑意，礼数俱全的客套话：“贺先生大驾光临，阿雪有失远迎，莫要见怪。”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贵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