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婳岚

3、我等你

　　睡到半夜，林落馨觉得口渴，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去找喝的。走到楼梯口，却看见楼下隐隐闪着红光，然后一串的云雾缭绕。林落馨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人的身边，却也不去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离那人一步远的距离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落落……”他终究还是叫了她的名字，即便他没有回头去看，也能感知她的到来。“你喜欢我吗？”一片寂静，除了街道上传来的车轮摩擦柏油路的声音，还有树叶沙沙的声响，甚至能够听到冰箱传来的声音，还有昆虫爬行的窸窣。

　　“回答我……”吴子诺想要林落馨亲口回答，尽管他就是用浑身上下最微末的一部分去想亦是知道答案的。但是，他就是想要林落馨亲口告诉他，来判断这所有的情愫不是他一个人的臆想，而是始终有一个人，陪着他感同身受。

　　“回答我。”吴子诺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可林落馨始终沉默，这让他觉得不安。甚至他害怕，害怕这是错觉，害怕有一天这触手可及的人不在自己身边。他猛地起身，抓着林落馨的臂膀，将她从地上抓起来。

　　她的身体好冷，小心翼翼地抖着。吴子诺不敢去触碰林落馨的脸，因为他害怕自己触碰到一片湿冷。他看不得她的眼泪，看不得她为了他流泪。她哭的时候总是无声无息的，唯有能够看见两行湿润的泪痕，偶尔被新留下的眼泪重新洗刷着。她哭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看自己的泪水滴落在地上，摔成两瓣，一瓣让他心疼，一瓣让他心痛地要死。

　　指针一下一下地转动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我等你。”林落馨开口，只说出了这句话。“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所以我等你，等你愿意亲口告诉我，你是否因为我喜欢你而喜欢我。我等你，等你亲口告诉我，你只是因为喜欢我而喜欢我。”林落馨在心里这样任性地计较着。

　　吴子诺的心似乎被谁狠狠地扯了一下，只觉得呼吸都收到了阻碍。他在怀疑什么呢？她所有的一切，难道还不能够证明吗？可是，他不敢，也不忍让她把自己当成一个赌注。自己能给她什么呢？无非就是无止境的担惊受怕。

　　“你想要的是什么？”

　　林落馨没想到吴子诺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想要什么呢，连她自己都是模糊的。她只知道，她唯一强烈地感受着自己的内心，觉得没有什么东西不行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吴子诺。所以，她能要什么？林落馨笑笑，仍旧说：“我等你。”等他来到身边，她便得到了她想要的。等他来了，她便成了最富有的。

　　“我什么都没有……”

　　“我等你。”她可以等到他什么都有的时候，因为她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她只会远远地看着他，然后等待着他转身，朝她明媚地微笑。林落馨始终是那句“我等你”，千万次的我等你。

　　这次，换成吴子诺沉默了，他无话可说。

　　“小馨，你干吗呢？还不睡觉？”宋格泰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那种慵懒，带着无欲无求的味道。

　　从宋格泰的角度，他看不到站在阴影里的吴子诺，所以他不知道，吴子诺和林落馨之间，那条界限分明的河正在缓缓地汇聚在一起。

　　“格泰，你现在开心吗？”林落馨仰头问道。

　　“搞什么啊！”宋格泰被搞的一头雾水。

　　“你现在和芽儿在一起开心吗？”

　　“这不废话嘛，不开心在一起干嘛！你丫是不是睡傻了，梦游呢吧。”

　　“开心了就能在一起吗？”林落馨逼问着，也不管宋格泰的聒噪，只是追问着。“怎么样就开心了？”

　　“彼此喜欢就开心呗，如果喜欢都不能开心的话，那还扯什么蛋啊。”宋格泰本来还睡意蒙蒙的，却见林落馨问了好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早就不耐烦了，嘴里嘟嘟囔囔地转身便去了洗手间。
　　林落馨缓缓地转过身去，仍旧看着吴子诺。这时的吴子诺在月光的投射下，就似一尊石膏像，是件完美的艺术品。她不清楚吴子诺脑袋里面正在高速运转着怎样的想法，但是她就是喜欢看着吴子诺，只是傻傻地看着。

　　“原来喜欢是开心的啊……”林落馨意味深长地说。“可等待未必不是快乐的。所以，我等你。”所以，彼此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林落馨不强求是否彼此专属，她要的只是能够有理由呆在他的身边，足够了。

　　林落馨再也没看吴子诺，转身走开了。而吴子诺，看着林落馨的影子慢慢淡出视线，心里却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吴子诺和林落馨像从来没有发生什么似的，仍旧同平常一样。倒是宋格泰盯着一双黑眼圈，从楼上歪歪斜斜地走下来。“小馨，如果你敢再在梦游的时候缠着我问问题，我一定杀了你！”

　　“我要是不问，怎么知道你不喜欢芽儿？”林落馨胡说八道，但就是想看宋格泰抓狂的样子。

　　果然宋格泰一听，刚喝进嘴里的豆浆全都喷了出来。“咳咳…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说这么混账的话！”宋格泰的慌张落在三人的眼中，格外觉得好笑，全都不动声色地听着他惊天地泣鬼神的告白，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他对感情的忠贞不渝，充分表达了他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芽儿绝的决心。

　　林落馨懒得跟宋格泰纠缠，抓起桌上的两根油条便拉着吴子诺走了。“子诺，晚上恩叔摆席。”Ai叫住了他们，他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却感觉如果不开口，他就会失去一样最宝贵的东西。

　　吴子诺顿了顿脚步，只是回头说：“告诉恩叔，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说罢也不去看Ai，只是带着林落馨走了。

　　“喂喂喂，小馨，你可千万别跟芽儿说啊！Ai，我是不是要倒霉了？”宋格泰想了想如果芽儿听到这件事的表情，以及后果，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Ai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最终叹出了一口气。如果说以前他等的是林落馨的转身，

　　如今，他只能等吴子诺的放手。昨晚，他在上面听得清楚，林落馨的眼中从来就只有吴子诺一个人。而吴子诺，现在的他，还会放手吗？

　　到了校门口，林落馨本来转身就要走开，吴子诺却拉住她的手，说：“晚上跟我去个地方。”“去哪儿？”“九点来接你。”还未等她点头，吴子诺就已经一步跨上车走了。林落馨看着他的背影，再也迈不开步伐。

　　“落馨。”语气中的严肃与指责让林落馨差点吐出来，转身不去看李健拔腿就走。他就像是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你怎么总跟他在一起？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健穷追猛打，毫不谦虚地摆明自己守护神，或者是守护神兽的位置。可是他不知道，不管如何，都不要触碰林落馨的底线，而林落馨的底线，就是吴子诺，这样的人。

　　林落馨骤然停下来，害的李健差点撞到她的身上。她转身，死盯着李健300多度的眼镜片，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说，吴子诺，是哪样的人？”

　　李健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却也毫不让步。“他爸爸是杀人犯。”“我爸还是瘾君子呢。”林落馨就知道，所有人都会拿这件事来评价吴子诺。他爸爸是他爸爸，又不是吴子诺，他的独一无二，有谁知道。

　　李健不曾想林落馨会拿她爸爸的事情堵他的嘴，他始终弄不明白，如果别人家里发生了那些事早就讳莫如深，为何林落馨却会随意拿出来，甚至感觉，她在炫耀。

　　李健当然想不明白，对于那个破败的家在那一夜之间终于倾颓的时候，林落馨根本没有任何感触，因为她早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而对于那个男人，她始终是不在乎的，因为她亦不被那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爸爸所在乎。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你们心里想着，嘴上说的‘那种人’吗？”
　　李健知道自己又惹林落馨生气了，但是他就是不能看着她再和那个人来往。“反正你不要再和他来往了，你如果没有地方住，可以来我家。”

　　“你家？”林落馨反问道。

　　李健听林落馨好像很感兴趣似的，肯定地点头，恨不得用自己的下巴在胸口上凿出一个个洞。

　　林落馨看着李健的动作与表情，忍不住冷笑道：“你凭什么？”

　　吴子诺与她同是无家可归的人，才能够彼此抱着取暖。宋格泰也是因为父母各自再婚，没有一个“家”能够容得下，就算是Ai，也是因为他有了库窝，才有了他们。所以，你李健，凭什么？

　　李健没想到林落馨会这么问，脸上顿时觉得难堪，一瞬间变成了酱紫色。林落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他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个认识的人。而她，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她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去干涉她的事。而李健，这个总是自我感觉良好，找不清自己位置的人，更不喜欢。

　　林落馨不再理会李健，踏着早自习的铃声走进教学楼。如果她能够回头看一眼，一定能够看到李健眼里的阴鸷和垂在身体两侧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刚进入教室，林落馨就觉得屋子里面压抑的骚动。顾雪把她拉到旁边，笑说：“听说今天有转校生来我们班。”林落馨看所有的女生都在交头接耳，一猜便知道是位男生。林落馨与顾雪相视一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两个人，都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林落馨是因为不管是谁，她的心里早就有了吴子诺，而顾雪是因为，除了学习稳坐第一，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仍旧是靠窗的位置，林落馨看着窗外。“我等你”，她昨晚说的话她一直没有忘，也不会忘。总会有一天，她不用再等，总有一天能够证明，她的等，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