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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9.流风 ...


  •     又一个黄昏。
        素心为开解公主郁结一晚的愁思,为她讲了数个笑话。她却只是蹙眉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身后却有柔美的轻笑响起,像是午夜的风铃,清悦怡人。
        不必回首,便知是谁。
        问梅风姿嫣然地穿过流烟般袅袅飞散的纱幕,素心转目,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素净的翠色罗衣,襟口袖边均以银丝绣上精致的梅花,湖绿色长裙曳地,不事张扬,却泛着华贵的色泽。
        素心与满室的宫人亦朝她跪拜,惟有卫悠若无其事地盈盈浅笑,注视着燕太子妃,嘴角浮上一丝并不掩藏的不屑之意。
        问梅行至她面前,见她不事梳妆,亦未如仪起身施礼,也不愠不怒,只静静垂目端详那清艳若莲初绽的容颜,目光有和悦之色,伸手抚过她垂于背心的青丝,轻轻道:“妹妹是在盼大将军回朝?”
        “你说呢?”她轻巧反问。
        问梅轻巧一笑,“依军报所奏,大将军能否回朝,还是未知。妹妹即将出嫁,何苦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自苦,还是多想想未来的夫君罢。”
        “无妨,我早已习惯了自苦。”她嗤之以鼻,“何况,沉迷于不切实际的梦境之人不止我一人。有一些人喜欢观赏别人的痛苦与无奈,却看不见自己的悲哀。我有思念的人,尽管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至少,我思念他时,能坚信他一定也在思念我。可是你呢,皇嫂,你有过这样的感觉么?你能坚信你思念的人也是如此么?”
        一阵冷风吹过,问梅仿佛不胜寒意,身子便禁不住轻轻一颤。
        殿内归入一种难堪的沉默,众宫人无人敢言,素心更是低眉垂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问梅的侍从面色苍白之极,手心在微微出汗。
        终于,问梅微微一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妹妹,你已有了归宿,但却很不幸……这一切都起因于你对爱情的追求。是不是觉得讽刺?我记得从小你就喜欢依赖着我,你说,我就象你的姐姐,那么可亲,温柔,我也把你当作妹妹,一个骄纵任性,率真可爱,有点男孩气的妹妹,是真心的。你永远是燕国的珍宝,甚至连你的喜好都成了朝野上下养育女儿的标准!朝阳曾天真的问过我,她为何处处不如你?我告诉她,因为你很真,人们都喜欢亲近真。我是真心喜欢你这妹妹,可是你呢,你旁若无人的拿走了我惟一想拥有的……我用朝阳的问题问自己,没有答案。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我生不如你,所以就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永宁,今天,这一切应该结束了,如今我们是平等的了,只是这平等来得格外艰难!”
        仿佛下定了决心,再抬眸时,卫悠的目光坚定从容,“是的,我们平等了,这是你希望的。既然……这一切来得是这么艰难,你应该非常珍惜!太子哥哥对你这么好……”
        问梅闻言抬目看她,眸心中一缕悲凉的幽怨倏忽闪过,冷冷打断:“用不着你来提醒!我知道如何珍惜!……只是,你知道你的太子哥哥是怎样的一个人么?他对我有多好,你真的知道么?”
        异常凄冷的语气令她不觉诧异,因而蹙了蹙眉:“我不明白?”
        问梅双唇略一翕张,却终究未说出任何话,静默片刻,揩着她的手,微笑起来:“妹妹随我赏游太液池吧。”
        于是素心上前为公主梳妆更衣,卫悠却懒懒地拒绝,只定定望着问梅,“只是赏湖景么?”
        问梅笑而不答。
        不知为何,今日问梅在路上谈笑风生,给卫悠细细讲述宫中近年的轶闻密事,不知不觉间,她们便走太液池边,翠竹依旧碧色如滴,一如乍逢玉妃时的幽静。
        那日情景历历在目,她忽觉背心一阵寒冷,心下开始不安,便想转身返回。
        蓦然间湖上笙歌悠扬,吸引了她注意力,循声望去,原来是一艘画舫,数名乐伎吹奏着来自西域的新鲜乐曲,身姿曼妙的舞姬袅娜旋转,一派歌舞升平的温柔繁华。福公公含笑伴着淮王楚灏观赏,然楚灏却兴致不高,负手立在舫前,远眺湖景,意态疏闲。
        问梅微向福公公招了招手,楚灏顿时注意到卫悠,虽无法看清对方的眼眸,却还是觉得喜悦,于是展颜一笑,便在画舫上深施一礼。
        “皇嫂,你明明就在意他,为何要多此一举?”她低低问道。
        问梅幽幽而笑,声音几不可闻:“他的要求,我从来都不知该怎样拒绝,是不是很傻?”
        画舫逐波而来,福公公引领着几位内待下舫迎接永宁公主,问梅推说头疼,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上舫,自己则转身离去。
        卫悠安然步上,依着古雅的沉香木案坐下,湖上寒意陡生,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他看在眼里,心下微生怜惜,面上却丝毫不肯带出,只淡淡道:“湖上风大,福公公不妨为公主取件衣衫,以免公主再受风寒。”
        福公公知道楚灏这是有意支开自己,便向公主望去,以期示下。
        她含笑谢过他的关心,转眸向福公公命道:“是有些冷,素心在宫中,公公快去快回吧。”
        福公公只得应了一声,偷偷望向端坐在前的楚灏,不巧正对上他那英气逼人的的眼睛,立刻心下一惊,手足无措地垂下头来,快步退下。
        “好些了么?”他问得轻描淡写,微一侧首,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轻轻摇了摇头,断然道:“不好。”
        “是么?无论好与不好,你都得遵循燕淮联姻的约定。”他冷冷陈述一项不容拒绝的残忍事实,并刻意忽略她瞬间变得雪白的脸庞,他知道,她心很痛。
        “那么,可以缓些日子么?”她深知楚灏的脾性,便退而求其次。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一会,才徐徐站起来,悠然吐出两个字:“不行。”
        “你--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也跟着站起来,张大眼睛,恨恨瞪着他。大声道:“就让我毒发身亡好了,这可不算毀约?”
        “真是孩子气。你的命对我很珍贵,我要你活得好好的,所以,你必须得为我活着。”他莞尔一笑,直视她的脸庞,目光一经邂逅,她那长而浓密的睫毛便轻颤着垂下,肤光胜雪的颊上仿佛为‘胭脂’晕染,清艳之极。
        缠绕心底已久的话题一经打开,他的心便开始下沉,因而唇角微微挑出冰凉的弧度,冷言:“跟我回南淮,否则,你们的计划只能失败。你没有选择。”
        “你--太自信了!”她几乎是惊愕地回击:“你在威胁我么?”
        楚灏忽然欺身上前,压低了身子,伏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还记得你第二次遇刺么?”
        她为他突如其来的亲呢举止吓到,尚来不及有所反应,又让他有着强烈反差的疑问搅晕了,茫然:“在朱雀楼……记得。”
        他喜欢她失神的楚楚可怜模样,不由笑了,声音仍旧低沉,“我一直觉得奇怪,在经过了第一次的惊险之后,为何你还敢一个人出宫?对你格外上心的赵王又为何不给你指派待卫?若要处心积虑地再次行刺,在出宫前往驿馆时便是最佳时机,可行刺之人却不在那时下手,反而选择了有我在场的时机。这一连串不合常理的疑问联系在一起,我自然明白过来。你是只要让我相信,你处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境地。你或许不清楚我来求亲的真正原因,但你赌上了自己的重要性,因此,你让我看见了这一幕,并且希望我沉不住气,主动联系我在永宁的耳目。其实我已经相信了,但我这人有个习惯,想得远,做得也多。第二天的清晨,我在威远将军府外安排的属下回报,有一个身手不凡的黑衣人深夜翻入了将军府。我终于知道,那个刺客,是将军府的人,或许,那是威远侯暗中指派保护你的人。”
        这是一番近似剖析真相的谈话,他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状似漫不经心却完全控制着谈话的气氛和节奏,那似笑非笑的脸庞,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
        她淡漠地站着,勉强着自己--微笑。“真是奇怪,我对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是你是,在帮她……”
        “不,我在帮你,尽管你不愿意。”这一次,他的眼神温柔几分,“我一直忘记告诉你,四年前,我动过心。”
        月亮如钩,慢慢爬上树梢,今晚的夜,特别的凉,连晚风都是侵骨的冷。
        忽然有一名侍女指着远处的湖面惊叫:“鬼!水里有鬼!”
        舫上顿时一片嘈杂喧哗。只见远方有一团颜色轻白的人形物体正从水中升起,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飘来。一时间人人均面露惊恐的表情,仿佛身边躲着不该存在的“东西”。
        她顿时屏住了呼吸,这一瞬间,她觉自己得连心跳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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