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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0.烟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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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嫂,这是我宫里新来的一个小太监。‘卫琳偏着头,看着问梅,‘我差他办件事儿。怎么,他冒犯你了吗?‘
‘你宫里的?‘问梅一怔,后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居然有如此不懂规矩的奴才?‘
卫琳眼睛看向卫悠,娇叱:‘不长眼睛的蠢才,连太子妃都敢得罪。别在这碍眼了,快给我滚出去。‘
禁卫撒下后,她暗暗吁了口气,仍不敢抬头,不过心跳却慢慢平缓下来。虽然看不见身后的情形,她也大致想像得出姑嫂地二人对峙的画面,不由暗暗好笑。
‘好吧!既然是翠微宫里的人,我就不为难了。不过这奴才办事回来,妹妹可得好好调教调教,毕竟这是宫里,比不得别处。‘问梅言罢,轻轻一笑,挥挥手,‘去吧!‘
她不方便答话,只略略一欠身,头也不回大步奔向宫门外。
问梅望着她的背影,蹙眉道:‘他真的是你宫里的奴才吗?什么规矩都不懂,好像是今天才进宫的。‘
卫琳面色微变,明眸扫视过来,低低道:‘皇嫂对我宫里的奴才还真是上心啊。‘不待问梅回过神来,她已面对宫门外另一重天地沉思起来,心底未散的阴霾骤然收拢。
出宫后的卫悠压根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有惊无险,如此容易便过关了,直到溶入久违的闹市,喧嚣的人声不断灌入耳中,才令她惊觉自己的想像力如此平淡。
永宁,她美丽的出生地。
此时此刻,她更像一个纯粹的陌生人,急切的想用自己的双眸唤醒少时那模糊又亲切的记忆。她几乎忘记了前往驿馆的路,但当务之急还是得换掉身上这引人注目的衣服。
在街上转了几圈,找了一间成衣铺,买了一身男子衣饰,不顾店主诧异的目光,入内更衣。对镜一揽,俨然变作了一位翩翩风采的浊世美少年,即使是父皇看见,或许亦无法一眼认出。
她满意地步出店门,折往驿馆,此次他仍以淮使的身份入燕,想必暂居于驿馆。
不到一个时辰,便行至城东,驿馆静静伫立在艳丽的黄昏中。
正待上前,忽地撞上一名容貌颇美的妇人,那女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在触及她脸庞的瞬间,女子的神情骤然变得警惕,目光中竟有了一丝惊慌与不安。
‘丹芝……‘如此熟悉的一张脸庞,二度遇见,卫悠脑海中久远的的记忆终于打开,她惊异着,以不确定的语气轻唤:‘还是商氏……都是你么?‘她完全想起了,眼前的女子正是朝阳年幼时最为依赖的贴身侍女丹芝,同时亦是洛府中的厨娘。
‘不……你认错人了。‘女子话未说完,便掩面匆匆离去。
她呆立在门外,望着尚在微微颤抖的女子背影,蓦地惊觉得自己渐渐接近那风暴的中心了,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唇角弯起,绽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正在思量间,一名伙计迎了过来,‘公子可是姓卫?可是找南淮孟的先生?‘
她微微一怔,挑眉淡问:‘你是如何知晓?‘
‘孟先生在朱雀楼候着一位姓卫的公子,你去了便知,小人只是传话而已。‘伙计高深莫测的表情顿时令让她心下掠过几分忐忑。
现在无从选择,她只得默默随着这名伙计前行。
朱雀楼是永宁城最高的城楼,她缓缓登上去,每行一步,心情异样沉重。
见到孟月汵,计划是否便能如愿进行?她并无把握。
终于登上楼顶,华丽的楼宇前,每隔三丈,均挂一盞莲花灯。
天已然黑尽,在深邃微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悄然升起几颗星子,街景与天空几乎连成一线,整个朱雀楼俱笼罩在神秘的薄暗中。
只是星子、莲灯仍旧相映成趣,兀自绽放着遗世独立的璀璨,她踏着这一泊不知是仙境还是人间倾流而出的亮光前行,只见临街的栏杆暗影处倚着两名华服男子,正背对她,浅浅笑谈,其中一人,轻袍缓带,身形高瘦,手握一支洞箫,偶有夜风掠过,拂动衣袖,姿态美妙优雅之极。
不知为何,那朦胧光影中的男子,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令她呼吸不觉为之紊乱。
‘不可能……不可能的。‘直觉迫得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正欲转身离去,那男子已先开口。
‘小悠。‘
声音是异样的低沉悦耳,仿若世间最为柔和的洞箫,然她却闻之如坠冰窖,只觉深寒刺骨。
蓦然间,一道明丽的光芒从城下人群中发出,呼啸升入空中,‘啪‘一声炸开,火花四射,瞬间照亮了天际。
凭着这瞬间的光亮,她看到了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庞,与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是你!‘她乍见楚灏,惊诧交集,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
‘小悠,我们到底见面了。‘似乎早有预感面对她的惊慌失措,他闲闲一笑,‘你还是一点没变。‘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身子一旋,疾步快行,他几步便抢上前来,飞快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扳转身来,完全无视她的挣扎,强迫她面对自己。
‘不要急着离开。‘
那一刻,他幽幽的、略有一丝磁性的肯求如魔音,在耳边回旋不绝。
她咬牙,疯似的踢打他,他则平静承受,只是紧握她手腕的力度丝毫不曾放松,直到她累极停下。
‘那时你所求的,我无法给予,你那般倔强,终是伤到自己……‘
她怒极反笑,深吸了一口气,毫无惧色地问道:‘伤我的不是你么?‘心中悲愤之极,但仍克制着,静静凝视他,透过他倏忽收缩的瞳孔看到了欲知的回答。
他沉默不语,只是回视她的眼神变得如夜色般深不可测。
‘我早该想到,你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她涩然一笑,眸光自他脸上收回。心知今日势必无法如愿,也不再无谓叙旧,淡淡一晒,词锋立转:‘你亲自前来,想必不仅是求亲罢?‘
‘这是求缔婚约的诚意!‘楚灏淡然命令:‘你只能答应。‘
尽管他并不认为是在下令,她还是感受到那令人无法漠视的‘君‘威,冷哼一声,故意偏开目光,仿佛置若未闻。
‘入夜永宁,与那晚所见一般无二。‘他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伸臂指指楼外景致。
她随他手指望去。
‘很美!‘骄傲的赞美脱口而出,‘燕国一直都很美。因此觊觎她的人也特别多,对么?‘
他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今时今日,想要守护她的人也特别多。‘她挑衅似的加了一句。‘居心叵测之人趁早知难而退。‘
他点头,修长的手指放于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那神情宛若安抚斗气的小孩子,眼睛里隐有几分罕见的宠溺。
她极恼,恨恨甩开他的钳制,再度转身,却仍为他所拦,当下冷笑一声,独自临栏俏立一侧,只欣赏着城中美景。
从黄昏时分起,通城的屋檐下都挂上了艳红的灯笼,龙灯,凤灯,免灯,走马灯,有的成串,有的成圈,还有名种精致的花灯,美不胜收;而护城河中也放上了河灯,顺水飘流;如墨的夜空中,飘着天灯,随风闪动,混在满天星星里,教人分不清哪是灯,哪是星,全都发出光亮。
如此美景,真如那晚一般,她睁大了美丽的眼睛,微微苦笑。
四年前的她任性如飞蛾扑火一般的莽撞坠入爱情,仿佛正午的阳光那样热烈充实,并且势不可挡。
只是一这切,时过境迁,如今的她更懂得珍惜。
‘你喜欢放烟花,记得那晚我为你放了不少。‘他望着她容颜的目光炽热非常,从侧面捕捉到她瞬间光彩夺目的笑容,以为烟花的美丽将她情绪感染了,便吩咐身边的孟月冷:‘把准备的烟花全拿出来放吧。‘
‘是。‘孟月冷恭敬地应道,转身招来一队下人,抬了几个精致的大筐,在不远处候命。
楚灏说了一声:‘放!‘
下人们麻利地点燃烟花,顿时城楼向天空射出无数朵烟花,噼啪声大作,天空也陆续绽开了菊花,桃花......,变化多端,瑰丽难言。城下百姓看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
‘怎样?烟花的绚丽一如那晚,丝毫未有半点逊色。‘他微笑着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不曾忘记。‘
她并不看他,只注视着漫天烟花,眼神慢慢变得迷离起来,思絮一下子飘得很远。静默片刻,断然回眸,嫣然笑了:‘可惜,我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