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的祝福》黎*岚

1、依靠

　　那一年，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触摸到冰冷。
　　那种刺激着内心深处的，最恐惧的刺骨。

　　一向自以为十六七岁就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我，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时，才发觉自己还是个孩子，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发抖，紧紧地抱着怀里唯一的依靠——小黑。
　　它似乎也能感受到我的胆怯，耷拉着脑袋靠在我的手臂上，轻轻地舔舐着我冰凉的皮肤。
　　“怎么办呐……”
　　等我从巨大的伤痛中抽身回来的时候，硕大的屋内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自从上周父母罹难不幸去世后，原本富足而幸福的生活再也回不来了。我听到电话线那一头的外婆颤抖的声音，或是抽噎或是梗塞，她安慰着我，同样也在抚慰自己的心灵，她说会尽力在下个月初搬过来和我住。
　　我乖巧地答应了下来，毕竟这样的大房子只有我一个人实在太过冷清了，家里剩下的一些资产，让我这个未成年保管，多少也有些说不过去。
　　躺在软和的床上，我抱着小黑看着依旧雪白的天花板，干净的木地板，感受依旧清新的空气。
　　仿佛一切都是梦境，只可惜它破碎得实在是太快了。

　　外婆告诉我，悲伤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品尝过了依旧要继续走下去。
　　端详着全身镜中我瘦弱的体态，配着原本合身的校服，怎么看都不像是朝气蓬勃的少女。
　　“小黑，我这样子是不是不会讨人喜欢啊？”我抚摸着它的小脑袋，看着它同样与我相对视，却只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完全不明白我在抱怨些什么。
　　“唉，也对，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烦恼呢？”重新将小黑放在地上，我跨好背包就准备出门，可就在这时候，小黑竟快步跃到了我的跟前，用它那双犀利的琥珀色瞳孔盯着我看。
　　“小黑……”我俯下身子安抚着它颤抖的背脊，像是能够读懂它的心思一般，我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要是你能说话多好呀，只有你陪着我了。”
　　“喵——”回应我的依旧是这样的单音节，却足以填补我空缺的生活。
　　小黑突地抬高了身子，躲开了我的手臂，一个跳跃就从近身旁的一扇窗户跑走了。
　　“小黑！”等我跑到窗口的时候只是扑了个空，窗外除了一成不变的花草树木，再没有它的身影。
　　那个陪伴我十年之久的伙伴，我唯一的依靠。
　　小黑……

　　赶着最后一刻跑上校车，来不及对那些生面孔打招呼，我就近找了个空当的双人座坐了下来，听着自己不稳定的心跳，看着车窗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庞。
　　就在这时候，他选择了坐在我身旁。
　　没有考虑那些相对来说很热闹的人群，没有在意身旁其他人的蜚语，他选择了角落里的我。
　　“你好啊，新同学，我叫穆然。”
　　我看到他伸出友善的手，修长干净。
　　顺着这手指，我撩开耳旁的发，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贴身的黑色校服衬出他完美的身形，白皙的肌肤在这样的黑装对比之下，像是包裹着极为冰冷的存在，星眉剑目下，是他笔挺的鼻梁和他微笑着的美好弧度。
　　“叶纯。”我伸出手去回应他的友善，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捕捉到了不自然。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再度回想到了小黑离开的背影，便不再拘谨地对待他。
　　“能在一个班级学习，真好。”穆然像是对我一见如故一般，毫不拘束地这么倾述着自己的想法，如同我俩已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多指教了！”他温柔地揉搡着我额头的刘海，那种宠溺的味道，一如我对待小黑一般。
　　“穆然……”我嘴里喃着他的名字，听到他轻柔的答应着我的呼唤。
　　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了校车，什么时候翻开的课本，木然地一个人望着生疏的课本知识。
　　“叶纯！发什么呆呢？”同桌曹宇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胳膊，这才让我从幻想中抽身回来，木讷地看着他。
　　“对不起……昨晚没睡好。”我揉了揉眼角，这才发现课本上被我写了不知道有多少那个人的名字。
　　穆然。
　　穆然。
　　穆然……
　　为了避免让曹宇看到，我连忙翻了一页干净的纸面。
　　曹宇是我亲戚家的孩子，总是听爸爸说他是个很能干聪明的人，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同样是作为来保护我的对象，他暂住在学校里一段时间，等着家里的亲戚搬过来，没准就和我一个屋檐下了。
　　我可不想被这样的间谍抓到把柄！绝不！
　　可那倒霉孩子就在这时候从课桌下抓住了我的手腕。“你喜欢穆然？”
　　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异样，他小声地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是只增不减。“你不能喜欢他。”
　　完全不等我考虑是否要做出回答，他就拒绝了给我思考的余地，反倒是用这样命令式的口吻，要求一些无理取闹的事情。
　　“你……”
　　“叮——”
　　几乎同时，我的声音被下课的铃声所掩盖，他也放开了我的手扬长而去，总是这样随性地来去，根本不顾忌我的感受怎么样，我们分明只是隔了一层关系的陌生人！

　　这么被曹宇一搅和，我原本复杂的心情倒也都扫空了，独自走在归家的漫长道路上，虽说没多少路程，却觉得这份孤单，就这么让我一个人承受实在是太过劳累。
　　“喵——”一阵猫群的叫声就在这样一个落日之际，在我的前方不远处勾去了我的注意力。
　　——小黑。
　　脑袋里闪过它娇小的身子，我快步朝着声源方向跑去，只见穆然蹲在地上抚摸着周围五六只小猫，那和悦的神情恐怕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穆然同学？”我惊愕地看着他，看着这样一个和谐的画面，像是他能够和这些猫咪沟通一般，让这些小猫能够很开心地在他周围转悠，舔舐他的手指。
　　“你终于来了。”他浅笑着起身，缓缓走向我的方向，同早晨那般抚摸我额前的发。“我在等你。”
　　没来由的拥抱，他紧扣着我的肩膀，在我的耳畔边呼出温暖的气息。“和我交往吧。”
　　我错愕地任凭着他拥我入怀，看着那些猫咪欢乐地叫唤着慢慢跑开了，像是不忍心打扰这一刻的二人世界。
　　靠在穆然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很舒服，那样一种温暖，让我不自主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