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一起》我即江湖

56、 五年后

　　夏唯结束了为期半年的小实习和一共十二门科目的考试，顺利取得了科学院的入读资格，而杰克和他同一年就读本科，选择了NY市立大学的建筑学专业，比夏唯还要早一个月放假。

　　他坐在悬浮车里，远远就望见了自己家外头那一大片花木，周围人都喜爱四季不败的常青木和花卉，只有他家的妈妈种了许多落叶木，四时景色各有不同，此时已经可以看见不少金黄金红的颜色了。

　　悬浮车悄无声息地停下，夏唯对着车门刷了一下公民卡，就轻松地支付了的士费。记得爸爸带他去十字长街那回是他第一次坐悬浮车，开车的男孩儿叫M，和D一样有个奇怪的代号……几年过去，悬浮车已经基本取代了汽车和轿车，世界的变化太大了。

　　一下车，夏唯就听到了弟弟的大笑声，脚步不由轻快起来。穿过半人高的灌木，是一大片金黄色的柔软草坪，变种银杏低矮结实，长长的枝丫上悬挂一架秋千，杰克正护在旁边，而弟弟詹姆斯小小的身体随着秋千高低起伏，时不时发出兴奋的尖叫。

　　詹姆斯看到了夏唯，高兴坏了，秋千荡到高处，他竟然张开小手，直接腾空朝夏唯扑了过去。杰克和夏唯同时大惊，夏唯疾步往前冲，伸手接住了像一颗炮弹一样砸过来的小家伙，然后在地上滚了几圈。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夏唯浑身沾满草，用力朝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孩的屁股打去。

　　“詹姆斯金！”他愤怒地咆哮，“上次你答应过我不再做危险的举动！难道你忘记了吗？！”

　　詹姆斯爪子捂着屁股抗议道：“上次你还答应我圣诞节回来的！我不跟撒谎的人做约定！！”说完就一咕噜爬起来，躲到一边朝他扮个鬼脸，然后就跑掉了。

　　夏唯气结，翻身起来拍打自己身上的草沫子。无话可说，这小东西果然记仇的很。

　　杰克走过来帮他拍拍后背，无奈地说：“你是说不过他的，自从他会说话，家里就没人说得过他了。”他弯腰捡起夏唯的背包，颠了颠：“这么轻，你其他行李呢？”

　　夏唯和他一起朝房子走去：“我直接寄到新宿舍去了，有很多纸质资料，来来回回怕弄丢了。”何况剩下的假期也不长了，没必要来回地折腾。

　　杰克表情更加无奈。自从夏唯开始学霸生涯，在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也难怪皮皮一肚子怨言，他那么黏哥哥，却整天都见不到人，去年甚至连生日夏唯都没能回来陪他，于是伤心到了现在。

　　“你最近好好陪陪詹姆斯吧，”他叹口气，“那小子对我说你是个变态工作狂。”

　　夏唯脸都黑了。明明以前都是他的大腿挂件，“哥哥”的前缀通常是“最爱最爱的”，每次喊他都是奶声奶气又软又乖，怎么现在成了熊孩子？

　　他揉揉头发烦恼地说：“我倒是想陪他，但我申请了一个实验室的助手工作，如果申请通过，我就得马上去报道。”

　　两人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夏唯眼角瞥到詹姆斯的衣角露在通往一楼餐厅的拐角，又很快不见了。

　　杰克在他对面坐着，沉默片刻轻声说：“听着，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计划，但是丹尼尔，你的生活里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你不能忽视了。”

　　他细细打量着夏唯，面前的孩子在这五年里变化极大。他长到了五英尺八英寸，也格外的挺拔，据说跟着考察队去了几趟禁猎区丛林，黑了很多，他的眼神不再像自己记忆中的那样脆弱，不再有恐惧和胆怯，而是充满了坚强的意志……

　　但是这种看起来很好的变化，是用什么作为代价而带来的呢？

　　夏唯有些不知所措。

　　杰克的话听起来，是在责怪他吗？

　　“我，我知道，”他试图跟杰克解释，“我这几年可能是有点忽视你们，可是我没办法，课业实在太紧张了，我得拼命努力才能不落下，而且考试也太多……”

　　杰克摇摇头：“我并不是在怪你，宝贝，”他伸手揉了揉夏唯的后脑勺，“我只是想说，大家都很担心你，你来去匆匆，有时候一连半个月都联系不上，你知道妈妈她经常守在通讯器旁边一下就是几个小时吗？”

　　夏唯心里一紧，充满了愧疚。

　　是吗？

　　他完全没发现。

　　每次回家，夏幼媛虽然很高兴，但也和平常一样该出去玩就出去玩，语气也都很正常。她原来一直都很担心自己吗？

　　“查尔斯也很紧张你，他近几年投资的项目都和军工科技有关系，应酬也多了很多。”

　　夏唯说不出话了。

　　他并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但是五年来，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特别的爱好。除了学习，就是跟着老师进实验室，或者参加一些科学考察的活动。他没什么高人一等的天赋，选择生物工程并不是出于兴趣，唯一促使他努力的动力，就是越泽。他的父亲。

　　只要想到越泽还在什么地方难以脱困，他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休息。

　　但是……

　　夏唯低下头，眼睛有点发红。

　　“我很抱歉，”他声音略微嘶哑，道，“再给我点时间吧。”

　　就算所有人都认为越泽回不来了，他也要亲自确认这一点，才能死心。

　　杰克叹了口气。他其实想问问关于丹尼尔父亲的事情，但又怕让夏唯伤心。说起来，他也没什么资格去劝说夏唯。

　　查尔斯和夏幼媛去参加一个酒会，中午杰克下厨做了一桌菜，三兄弟围坐在桌子旁，还开了一瓶酒。

　　夏唯看着杰克熟练地把詹姆斯抱到儿童高脚凳上，又单独给他准备了橙汁，詹姆斯对杰克也很依赖，忍不住笑。他看着桌上都是些华国的菜肴，好奇问道：“杰克，你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杰克在他旁边坐下，给他舀了一碗汤：“妈妈说你喜欢吃，我想着等你回家可以给你做，就学了一点。”

　　夏唯端起碗喝了一口，是道地的西红柿蛋汤，又酸又鲜。他慢慢吃着菜，心里若有所失。周围人似乎都在变化，杰克适应了外面的世界，詹姆斯不再粘着他，可是他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长大，还是好想越泽，心里好空。

　　他咧嘴对杰克笑道：“手艺不错，这要在家多待几天，我得长几斤肉啊！”

　　杰克眼里含着忧虑，摸摸他柔软的额发。

　　查尔斯夫妇晚上到家，知道夏唯回家都很高兴。夏幼媛忙着到厨房做宵夜，这几年她照顾孩子，也学了些手艺，查尔斯则照例叫了夏唯进书房。

　　“丹尼尔，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他看着夏唯说：“你有意愿进中央研究所吗？”

　　夏唯愣了一下：“中央研究所？可是，我刚考上科学院，根本没资格进去。”

　　查尔斯鼓励地问：“我既然问你，当然是有办法，而且并不是让你现在进去，你们明后年需要实习，到时候可以先在研究所注册，等你毕业就可以直接进去做研究员。”他看着夏唯吃惊的表情，笑道：“我知道你们搞科研的，中央研究所不是你们的圣地吗？这几年我也在这方面经营了些人脉，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去的地方？”

　　如果夏唯不是想找到越泽，而只是想日后从事科研工作，中央研究所就再完美不过。他没有更多犹豫，认真说：“我想进克拉克波克曼博士的实验室，您有办法帮我吗？”

　　查尔斯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早有预感夏唯会给他怎样的回答。他收敛笑容，头疼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孩子，不，不能再叫丹尼尔孩子了。一个人坚持某个信念五年也没变过，就不能再说他是孩子。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半晌道：“除了这个，丹尼尔。”

　　夏唯坚决道：“那我就没什么需要您帮忙的了。”

　　查尔斯想发火，又忍住了：“已经五年了！丹尼尔，容他们的杀手机构都找不到越泽，你难道能够做到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吗？我出学费送你上大学，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

　　夏唯：“我不会有危险，我从任何一个方面，都不符合克拉克的基因筛选标准，而且我只是进他的实验室，只要不做多余的事情，他甚至都不会知道一个小小实习生的名字。”他等了整整五年，年年优等生，最近两年月月递申请，就是为了这个目标。

　　查尔斯无话可说。他瞪着夏唯，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继子，果然还是更像越泽。虽然他未必有多了解越泽，但短暂的几次见面都显示，越泽是个意志十分坚定执着的人。以前他认为丹尼尔和媛媛很像，开朗乐观又带点随性，可是短短几年，就打破了他对丹尼尔一直以来的认知。

　　他真是不明白，不过一年的相处，丹尼尔怎么就放不下。有时候他和媛媛一样，感到有些害怕，害怕万一越泽真的已经死了，知晓真相的那一天，丹尼尔会怎么样？

　　难道真的能像他自己说的，就彻底死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