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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49 百花盛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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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静就像故意要让其他秀女听见一样,微微把音调扬高了一些。果然不出他所料,不等白巧莲做出反应,院子里的其他秀女都齐声发出一阵惊呼。这些惊呼在惊叹之余更夹杂着羡慕嫉妒等复杂的成分,深知秀女之间微妙关系的华年在心中暗暗抱怨乌兰静多事。
「还不赶快谢恩。」乌兰静见白巧莲已经愣着石头了,小声提醒了一句。白巧莲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学着刚才那些领赏秀女的样子行了大礼,还恭谨敬畏地哽咽说道:「谢皇上隆恩。」
她紧紧地把画轴抱在怀中,整个上半身都激动得微微发抖,清秀的脸庞镀上了羞涩的红晕,仿佛一朵被晚霞映红的美丽白莲。华年把她的神色尽收眼里,忽然有种隐约的预感。对选秀不感兴趣的白巧莲,似乎会因为这件事情把选秀、把皇上放在心上。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禁有些欣慰。虽然那幅画送到皇上手中几经转折,但却意外地牵起了一条红线。
替皇上赏赐完秀女后,乌兰静也该告辞了。华年一直把他送到门口,然后低头道别。这时夕阳就快落山,漫天鲜红的晚霞把整个皇宫都映照在淡淡的暖红中。微风轻拂,枝叶摇曳,一切都变得非常柔和。然而华年的心依旧硬得像是一块石头。她的表情紧绷着,哪怕微笑时也显得十分拘谨。这不是紧张所致,而是一种倔强。她就像任性赌气似的不肯软化态度。
乌兰静并不急着要完全与她冰释前嫌,而是遵照着华年定下的规则,谨慎地保持着距离。所以华年向他道别的时候,他只是点点头,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但是他并没有找借口让华年多陪他一段路,反而善意地提醒道:「那名白姑娘现在肯定满肚子都是疑惑,你还是快去向她解惑吧。」
明明是轻松的口气,但是听在华年耳中却略显沉重。华年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低沉的心情所致,还是乌兰静话中深处隐含的情绪。也许两者皆有吧。
华年低头向乌兰静致谢,然后便悄然转身向回走去。虽然没有回头,但却可以感受到乌兰静正回头目送自己。华年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叹息,但却终究没有回头。她渐渐有些迷茫,如果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两人的关系会淡如清水——这真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就像皇上终究躲不过选秀一样,乌兰静也总有一天要纳王妃,到时候自己真的可以默默祝福他吗?
华年渴望出现「一个变化」让她看到希望,从而重新鼓起勇气与乌兰静携手前行。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复一日的生活令她有些麻木。她开始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结果,也许她根本就等不到什么「变化」,等到的只是相互淡忘,不复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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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熟悉的长廊回到秀女聚居处。这时正是晚膳时间,宫女们在走廊上穿梭往来,为秀女们送去今晚的佳肴。华年抬头向白巧莲的房间望去,正好送膳的宫女刚刚走出来,把房门轻轻掩上了。华年急忙快步走过去,站在门边敲了敲门。其实从虚掩的门缝已经可以看见白巧莲呆呆坐在窗边的背影,敲门不过只是为了唤起她的注意罢了。
然而令华年意外的是,平时耳朵比狗还灵敏的白巧莲,这时竟没有半点反应。她呆呆地坐在窗边,左右两只手分别抓住一幅画的上下方,借着残阳晚霞的余晖,全神贯注地盯着画上的什么东西。不用问,那张图正是皇上赏赐回来的白莲图,而她盯着看的东西,正是……
华年刚想到这里,白巧莲就刷的一下扭过头来。动作快得就像武林高手拔剑一样,事先没有半点征兆。扭过头就用两只瞪得圆滚滚的明亮眼眸瞪着华年,乍一眼看上去就像中邪一样。
「巧莲,你怎么了?」华年吓得没敢往里走,愕然地站在门口。
这时白巧莲突然一手抓着画站起来,一阵小跑冲到华年面前,一把抓住华年的手腕拽进房间里,急促地审问道:「这是什么?」说话时她已把白莲图平铺在房间正中的方桌上。现在桌上还放着热气腾腾的菜肴,但是白巧莲根本顾不上吃饭,一定要弄个明白。
「嘘。」华年神秘兮兮地把食指放到唇边,然后转身去把房门关好。
看到华年如此谨慎,白巧莲疑心更重了,若有所思地嘀咕道:「我就知道有问题,皇上平白无故送我一首诗干什么?这条鱼是从哪钻出来的?」
说着指着一条跃出水面的锦鲤。
那条锦鲤栩栩如生地跃上半空,身下留下一道淡褐色的水痕。明明是一张静态图,但是多了这条跃水之鱼后,整个画面就变得更加生动灵巧。仔细盯着看一会儿,甚至会出现幻觉,以为那锦鲤还会跳得更高。
刚才领赏的时候,白巧莲只看到上半截的题诗就已经紧张得血流加速、全身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回到房间,把整幅画打开一看才发现——画面的下半截莫名其妙地多出「一点东西」。
「如果不是我做梦画上去的,那就一定是有仙人相助。华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白巧莲紧紧抓住华年的手,大有华年不说明白她就不放手的气势。
「这件事说来话长。」华年苦笑着说,「上天为你设了一个障碍,但又为你安排了一名贵人相助,所以最后阴差阳错之下让你成为皇上心中的才女。详情我不能说得太细,不过你大概也能猜出来了。」
华年点到即止的说法留下了很多悬念,白巧莲凝视着华年那高深莫测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茫然的神情中才终于出现瞭然。她轻轻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说:「原来如此,我好像明白了……」
白巧莲俯身趴在画面上,仔细辨识那淡褐色的水痕。
「这是茶渍吧?」说完抬头看了看华年的脸色。
不便多说的华年不置可否地回望着她。
白巧莲把华年的反应当成默认,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了一阵,最后终于想通了似的长舒一口气。「算了,无论如何,这次我算是因祸得福。那什么贵人,难道是……静王爷?」说出最后三个字时仔细盯着华年的表情。
华年蓦然呆住了,没想到什么都被白巧莲猜中,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真奇怪,我和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帮我?」白巧莲嘴上说奇怪,但是却把怀疑的目光投到华年脸上问,「难道是你……」
故意拉长声音等华年自己坦白。然而华年却生硬地吐出四个字:「和我无关。」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白巧莲恰好问出后半句:「帮我求情?」
答案和问题交叠在一起,听起来好像金属铿锵一下撞到一次,莫名有些刺耳。
白巧莲尴尬地笑了笑,盯着华年那古怪的脸色,问:「这可不像你呀。你和静王爷之间有什么过节吗?」如此冷漠地撇清关系,一般人都以为他俩是仇人。但是白巧莲刚问出口,立刻意识到华年急躁的反应大概「不是有仇,而是怕被误会」。也就是说,他俩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会令旁人误会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白巧莲露出小狐狸般略显狡猾的笑容。华年不悦地瞥了她一眼,故意拉开话题似的说:「总而言之,娉婷知道静王爷暗中帮你颇有不满。他也只能帮你这一次了,百花宴上你可要好好表现,为自己争取一个好名衔。」
「原本我对选秀不感兴趣,但是……」说着,白巧莲的目光下意识瞥向画上的题诗,表情微微变得柔和下来,唇角隐约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四句诗就莫名有种心动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总觉得好像被皇上夸赞了一番,所以心中自然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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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终于到了百花宴当天。虽然宴会要晚上才举办,但是秀女们一大早全都起来了,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梳妆打扮。华年更是从昨天一直忙着布置会场。百花宴在百花盛开的御花园中正对莲塘的牡丹亭举办。皇上坐在一座半圆形的凉亭中,两侧都是露天座位,中间则是舞台。大约临近正午的时候,华年匆匆回到储秀宫,带着秀女们前往御书院。御书院的学士们将为盛装打扮的秀女们画像,然后在晚宴开始之前与名牌一起呈交给皇上,当做选妃的一个依据。
画像的地方正是学士殿,只不过房间中央的书案全都移到了墙边。六名学士同时作画,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完成一幅。不过照这个速度,等所有秀女全都画完以后,也差不多快到晚宴时间了。虽然献舞的时候大家着装打扮都一样,但是现在却是百花怒放、竞相争艳。平时只有芸草书卷气息的御书院中,今天突然笼罩在浓腻的脂粉味中,连华年都觉得微微有点不适应。
白巧莲今天穿了一身洁白的衣裙,波浪形的裙裾微微泛出淡绿色。乍一眼看去就像白莲图上的那只亭亭玉立的莲华变成人形一样。
学士每画完一幅图就交给华年,然后由华年送去乌兰静的书房给他审阅。原本这是大学士徐泽涵的工作,但是他有意把这件事托付给乌兰静,大约也有月老之心吧。前六名宫女的画像画完后,华年抱着画卷敲开了乌兰静的房门。
房间中熟悉的淡淡熏香扑面而来,令华年微微有些怀念。乌兰静早已等候多时,看见华年的声音后起身前来迎接。
这几天都忙着筹办百花宴的华年面露倦容,耳边发丝已经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乌兰静自然心疼地关切问候,华年答道:「无论多忙,反正今天已是最后一天。只要能让皇上选出自己心爱的妃子,这一个月的忙碌也算值得了。对了……」华年说着取下腰带上一个小饰物交给乌兰静。
那只一只精巧的木雕小鲤鱼,雕成了鲤跃龙门的形态,鲤鱼高高翘起尾巴的姿态活灵活现。
乌兰静看上去有些眼熟,微微眯细眼睛。
华年为他解惑道:「巧莲送给你的,权当是那日的谢礼。」
「原来她还有这个手艺。」乌兰静不由惊叹起来。秀女们的纤纤玉指通常只握绣花针,没想到白巧莲居然还能握刻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