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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41 选妃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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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漫长的冬季迎来尾声,气候一天天转暖。每次暖风吹拂过后,光秃秃的树枝上都会冒出一些新芽。耳边环绕着清脆的鸟鸣,微风送来淡淡花香——皇宫迎来了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
长乐宫中,华年自兰妃死后已经成为太后的心腹丫鬟,搬出了从前的四人间,与翠萍住在一起。
翠萍比华年略长数岁,伺候太后方面更是前辈,于是便由她调教华年。翠萍虽然严格,但是比从前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的冬梅亲切多了。习惯被冬梅呼来喝去的华年转归翠萍调教后,只有一种终于熬出头的感觉,心情不再像从前那般压抑,气色也好了许多。
刚与乌兰静分开时,华年总是牵挂惦念、拿不起放不下,但是自从两个月前送走兰妃后与乌兰静坦诚而谈,华年的苦劳和纠结都渐渐消散。她不再患得患失,而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如今长乐宫的丫鬟中,华年的地位仅次于翠萍,所有人见她都会谨慎恭敬地低头问安,羡慕她。不过华年心中却对太后有所芥蒂,虽说不至于背叛太后,但是要对她殷切掏心却是不可能了。太后似乎也感受到华年对她的敬而远之,对华年不如对翠萍那般信赖放心。
天生缺根筋的皇上觉得太后原谅华年是一个天大的好现象,出入长乐宫比平常更加频繁,每次见到华年总是嘘寒问暖,令华年不知如何应对,生怕又被太后警告。不过这种现象只持续到一个多月前,以若玉娉婷入宫那天划出一道清晰的分界线。越过这条分界线之后,皇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长乐宫避之不及,不但不再主动造访,甚至有时太后主动邀请,他还要找诸多借口推诿搪塞,每次都闹得太后与娉婷十分扫兴。
娉婷当初入宫的理由说是陪太后赏梅,但是现在气候转暖,梅花早就凋谢,满园尽是春花竞相怒放,可娉婷依旧没有出宫回府。
华年看在眼中,心如明镜,不用任何人提点,她自己就猜到太后必然要在这个春季为皇上立后选妃。而娉婷恐怕从此以后将一直长住皇宫了。
这天皇上像往常一样来找太后议事。华年侍立在门外,刚开始时两人温言细语、相谈甚欢,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起了争执。华年秉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低着头,故意把注意力转向别处,即便如此还是能听见皇上扯着嗓子嚷嚷不立娉婷为后。最后太后忍无可忍也发了狠话,说这次不管皇上同不同意都要下令户部着手主持选秀,让皇上尽早确立后宫。
听到这里,华年不由想起从前在藏书阁看到皇上为了不立后而悬梁苦读的样子,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天,皇上大概也该认命了吧?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华年蓦然回头望去,只见皇上怒气腾腾地冲了出来,仿佛用肉眼就能看见他背后冒出的熊熊怒火。
「皇上。」华年急忙走上前去。她的任务之一就是要送皇上离开长乐宫。
「真是岂有此理,为什么当了皇上还要任人摆布?国家大事悉听尊便就算了,朕的确不如她考虑周到,但是选妃立后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以朕的眼光来挑选么?」皇上一边气呼呼地抱怨,一边快步向长乐宫大门的方向冲去,速度快得华年必须小跑才能追上。
「就算是在民间,婚姻大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皇上不要气坏了身体。」跑得有些气喘吁吁的华年善意地劝慰他。
然而话音刚落,皇上却停下脚步,刷的一下回过头来盯着华年。紧紧追在他身后半步远位置的华年差点一头撞到他的身上去。
「皇上?」华年诧异地抬头望着皇上又生气又委屈的脸,紧张得心跳渐渐加速。
「如果朕真令娉婷为后,你就不难过么?」
皇上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华年措手不及。
「咦?」华年愕然地睁大眼睛,呆呆地盯着皇上那张混合着难过和深情的脸,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几个月前藏书阁发生的事情。
当初华年光顾着烦恼与乌兰静的分离,几乎没有心思烦恼皇上的告白。那之后皇上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后悔,再也没有主动提及当日之事,所以华年下意识选择了遗忘,尽量以平常心面对明显对自己心怀爱慕的皇上。
被皇上真挚地目光直直盯着,华年仓促地低下头,装傻说:「奴婢为什么要难过?」
虽然是一个问句,但也算明确拒绝了皇上的期待,表明「无论皇上立谁为后都与自己无关」的立场。
华年不敢抬头,默默地等待着皇上的反应。然而皇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石化凝固。即便如此,华年依旧可以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就盯着自己头顶,带来丝丝刺痛。虽然华年拒绝与乌兰静重修旧好,但也不愿再接受别人。她只想平平静静地当一名普通宫女,不再沾染感情的纷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凝固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他转身背对华年,迈着缓慢的脚步向前走去,边走边说:「华年,太后虽然是朕的母亲,但同时又像一副镣铐锁住了朕的自由……」他之所以走得缓慢,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讲话上。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仔细的斟酌,绝非意气用事。
「朕继承皇位已经一年,太后垂帘听政原本只是为了制衡丞相,但如今范氏家族已经覆灭,她本该还政于朕,然而她依旧眷恋权势,要把朕操控于掌心之中。朕每次提到想要独自主持朝政,她都以朕年轻尚轻,不足治天下为由拒绝了。一旦朕想证明自己可以洞明世事,她就催朕立后。治国和立后根本就是两回事,一个前朝一个后宫,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以此为由威胁朕。」皇上真心信赖华年才会在她面前吐苦水,哪怕这些话作为一名宫女来说还是不知为妙。
华年劝慰皇上道:「奴婢倒觉得太后并非眷恋权势,而只是单纯想要早点含饴弄孙罢了。皇上也的确到了绵延子嗣的年纪,太后心急也不足为怪。」
哪怕身份贵为太后,但是到了当奶奶的年纪就渴望被孙儿孙女围绕,这乃人之常情,仔细想来便不难体谅。
华年冷静的回答令皇上有些失望。他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既然不能立朕最喜欢的女子为后,那么后宫里面住什么人都无所谓了。选秀就选秀吧,只要能让朕耳根清净一点就好。」说完脚步又快了起来。
这时他们正好经过一个拱门,拱门外也有客人正好来访。
「皇上?」对方率先发出惊愕的声音。
皇上微微愣了一下。华年的反应更加剧烈,脖子就像坠了一个秤砣似的猛地下沉,恨不得变成一团空气消失。
然而对方还是发现了华年,用尖利的嗓子发出不满的抱怨:「怎么又是你?」说完就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华年早就习惯了,不气不恼地欠身行了一礼道:「奴婢给娉婷姑娘请安。」
当着皇上的面娉婷也不好发作,怨愤地瞪了华年一眼后马上仰头望着皇上,说:「皇上,最近气候忽冷忽热,我让御膳房煲了一盅补药汤,正给姑姑送来。你也一起尝尝吧?」无论看多少次,华年都不得不感慨娉婷变脸的速度。明明刚才还是阴云密布,但却可以在扭头迎向皇上的瞬间却完美地变成春暖花开。
皇上冷漠地答道:「算了吧,朕体虚身弱,经不起你这两天一小补,三天一大补。上次喝你的十全大补汤后流了一晚上鼻血。」
娉婷一听说皇上流鼻血,立即叫嚣着要处罚开药方的太医和煲汤的伙夫。皇上虽然处处避着娉婷,但两人毕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见娉婷又生气又愧疚便好心地安慰了她几句才离开。娉婷又是撒娇又是软磨硬泡,但还是不能留住皇上的脚步。华年竟暗暗觉得她有些可怜。
后来华年一直把皇上送出长乐宫。分别的时候,皇上低声感慨道:「娉婷从前如论怎样刁蛮任性,朕都可以忍着她。但是现在看到她对你的态度,便不难想象日后她主宰后宫的专横模样。哪怕封她为后,了却太后的一桩心愿,但是以她的脾气,日后绝不可能与其他后妃和睦相处。母后只顾着逼朕立娉婷为后,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后果么?」说完又是一声长叹,与近侍太监一起离开。
望着皇上远去的背影,华年从刚才那席话中深刻感受到他并非昏昧糊涂之人。至少在立后这件事上,他想得比太后更深远,看得比太后更透彻。
华年在心中默默点头,赞同了皇上的观点。是啊,如果真的立娉婷为后,那么后宫之中就只能有一个皇后,再也容不下其他妃嫔了。日更太后想要帮皇族绵延子嗣,那就只能指望娉婷一个人的肚子。太后现在催着皇上立娉婷为后,只希望她日后不要后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