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少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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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川城面积不大，地处丘陵之间，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潺潺河流便如温柔玉臂，将小镇整个拥抱入怀。楚蝉望着那船行至近前，但见船上之人一身赭黄色长衫，发尾松松束在身前，正是此前在土匪窝中顺手救出的那位斯文儒雅的欧阳公子。
欧阳少恭暂缓抚琴，长身站起，宽袍大袖如流云般拂过琴面，躬身一鞠后朗声说道：“原来是百里少侠，与恩人姑娘。少恭何其庆幸，能在此偶遇二位。”
偶遇？谁信。楚蝉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倒是屠苏对少恭印象极好，礼貌地拱手回应。
“欧阳先生。”
少恭微笑应道，又冲晴雪发问：“敢问这位姑娘，可是与在下的二位恩人同行？”
“是呀，我叫风晴雪，是小蝉儿和苏苏的好朋友。”晴雪蹦蹦跳跳地，一派天真地答道。
“既然是两位恩人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的友人。”
少恭笑问他们此行前往何处，得知几人将就此离去，他面露不舍，出言挽留。
“今夜恰逢琴川城中一年一度的灯火盛会。逢此盛景，素来全城空巷，热闹非凡，想是耽搁一晚亦是值得。不如由在下做东，邀几位一同乘舟游河，共赏灯会美景。”
他话音方落，晴雪已迫不及待答好：“好呀好呀，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灯会呢！”
楚蝉颇有些无力地瞅着屠苏神色意动，却还向她投来问询的视线，不由心一软，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琴川城外，人潮如织。人们聚集在沿河两岸，欢笑呼喝着往河中放花灯。
上游河道宽阔处，停泊着数艘舟船，有如一叶扁舟的农家渔船，亦有飞檐阁壁高达三层的大型画舫。其中一艘两层楼高，低调却不失精致的小船上，琴音袅袅。微风拂过窗棂，飘起淡淡幽香。
“恩人姑娘。”琴声一收，传来男人温润磁性的声音：“姑娘怎不与百里少侠和晴雪姑娘同去赏景？”
楚蝉正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闻言便道：“免贵姓楚。”一口一个恩人的，听着渗得慌！
少恭淡笑，从善如流地说道：“楚姑娘。在下想问，姑娘怎么不去放灯？据说这灯会颇有来历，有一个非常动人的传说呢。”
楚蝉完全不上钩，掩嘴打了个哈欠，毫无兴趣地说：“哦，是吗。”
少恭笑容不变：“看来姑娘不喜人云亦云之事。姑娘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定力，当真难得。”
任凭你把话说得再好听，也不会让你看出端倪来的啦！
楚蝉心中鄙夷，面上懒洋洋地说道：“欧阳公子谬赞了。”
少恭接连碰上软钉子，素手随意拨动琴弦，泄出几个杂音，复又开口：“在下曾听百里少侠说过，姑娘乃玄门高徒，且精通丝弦之道。不知方才少恭的琴音，可还入得姑娘的耳朵？”
楚蝉坐直身体，心中懊恼：怎地屠苏把这种事都告诉了他？什么时候两个人关系这么亲近了？
“楚姑娘？”少恭似全然不觉对方已心生警惕，依旧笑盈盈地望着她，那温柔和煦的眼神，仿佛无比真诚地期盼得到她的只字片语。
这是什么意思？想用琴音魅惑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呃……念头一生，楚蝉自己也觉得略不靠谱，遂想拖延一二。
她站起身，背着手踱步越过他，驻足于窗畔，方道：“公子不妨再抚一曲，好叫我细细赏鉴。”
少恭望着她高深莫测的背影，笑容更柔了一分，温声道：“姑娘可有喜爱的曲目？”
擦，她小人之心了！楚蝉内心冒汗，忽地又感慨，这服务精神杠杠滴，要不是明知他是BOSS，真以为是哪里来的把顾客当上帝的小倌儿了！
“欧阳公子任选无妨。”
他百般试探，她又何尝不知他打的什么盘算。但当琴声袅袅升起时，楚蝉仍是遏制不住地惊讶。
“这是——流水？！”
楚蝉猛然回身，但见少恭端坐于窗前。
案上点燃的熏香映衬着他俊逸无双的脸庞，夜风吹起他墨黑的发丝与宽大的袍袖。
他颌首闭目，面上如清风拂面般悠然自得，那醉心于演奏之中的表情不禁令人动容。幽幽檀香缠绕着清雅至极的琴声，如绕梁三匝，在这温柔的夜色中，营造出一派缠绵的氛围。
屠苏与晴雪放灯归来，便见到这一幕。两人停在门外，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不敢惊扰了这琴声。一曲终了，楚蝉再按耐不住，抢上前几步，问道：“这，这可是高山流水？”
世人皆知千古绝唱广陵散，却不知早在此之前，有更多的名曲失之于卷牍之中，这曲高山流水便是其中之一。
少恭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册卷牍。
楚蝉心跳如擂鼓，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翻开。这卷册子看上去已上了年代，木牍已老旧发黄，看上去相当脆弱。视线接触到上面篆刻的小篆，她顿时目光发亮。
“这……这真是……”天下乐师都视作瑰宝的高山流水琴谱！饶是楚蝉也淡定不能，这简直比她的大圣遗音和九霄环佩加起来还要珍贵好吧！
少恭含笑看着她小手都在发抖的模样，很是理解地柔声说道：“少恭亦是偶得此谱，实乃侥幸之至。可惜一直找不到合奏之人，可叹令此谱蒙尘。”
话已至此，他的小心思便昭然若揭了：“楚姑娘造诣不凡，倘若不嫌弃，可否请姑娘与在下合奏一曲？”
这诱惑……有点扛不住。楚蝉感到喉咙发干，即刻便想应下。
她天资高，又有鸾凤精魄加持，这么多年在音律上未曾遭遇对手，同样也找不到人和她合奏。其实她早就想玩“笑傲江湖”般的琴箫和鸣了，奈何师尊大人满足不了。
可当她抬起头，对上少恭笑意盈盈的双眸，突然心生警惕。
果然有阴谋。
正所谓琴音如人。音乐能最为直观地展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像他这般天生由古琴化神，堪称琴中之圣的人，对他弹琴，无异于将自己的内心向他完全摊开。
哪怕她如今琴音已臻大成，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不……我想还是……”
拒绝的话尚未说完，便听门外传来晴雪的声音：“这首曲子叫做什么？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子了！欧阳先生弹得真好！苏苏你说是不是？”
屠苏随后走进来，脸色不虞。
晴雪神经粗，连声追问：“苏苏你说是不是呀，欧阳公子也和小蝉儿一样很会弹琴呢！”
屠苏心中愈发憋闷。回来时撞上的那一幕久久盘桓于他眼前。
欧阳先生临窗抚琴，小蝉儿回眸倾听，曲毕，两人相视而笑，谈论起音律这种他一丁点也不了解的话题。他听见心中咯噔一声，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猛然间酸酸涩涩的。
现在听见晴雪将他们两个凑成一堆，他愈发接受不能。
晴雪不知他内心纠结，还在火上浇油：“真想知道是小蝉厉害，还是欧阳公子厉害呢！”
“休要胡言。”屠苏冷声道：“欧阳先生技艺精湛，却不及小蝉。”
晴雪不知死活地驳道：“咦，真的吗？可我不觉得呀。”
屠苏冷哼一声，抱起臂往外释放冷气。
晴雪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苏你生气了？你别生气呀，我没有说小蝉儿坏话吧？”
少恭见两人就快吵起来了，忙圆场地说：“少恭微末之技，自是不能与楚姑娘相提并论。”
楚蝉不得不跟着谦虚：“欧阳公子过谦了。况且抚琴乃志趣罢了，何必非争个第一第二呢。”
晴雪却扑哧一笑，“你们真有意思，个个都说自己不如人家。其实，比一比不就知道啦？”
艾玛，猪队友啊！
楚蝉来不及推辞，便听少恭打蛇棍上地说道：“比琴就不必了。少恭但求能与姑娘合奏一曲。”
“好啊好啊，我想听！”晴雪喜得直拍巴掌。
屠苏却是不愿他的小妹被人看低，亦鼓励地望向楚蝉。
擦，一群猪队友！
楚蝉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忽听少恭又道：“在下得此琴谱久已，却久未逢能演奏出此曲的琴师。如今但见楚姑娘，不由见猎心喜，强人所难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话音一转，他露出遗憾的神情，惋惜地说：“倘若姑娘实在不愿，少恭亦不好强求，只是这高山流水之曲，果真无法再现世了……”
我擦这是以退为进啊！顶着房间内三人期盼的视线，楚蝉压力山大，心一横，终是拿定主意：“既如此，便请欧阳公子赐教了。”
少恭的俊脸上顿时浮现喜色，激动得站了起来，挽袖冲楚蝉抬手鞠躬道：“多谢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少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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