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纱》妄界

3、三

　　十九岁，大学湖畔的垂柳荫廊……亦或是被葡萄藤覆盖的书亭吧，我记不大请了。
　　唯一记得的，是左纱纯真美好如暖日绒花的笑容。
　　如果世上真的存在连接平行空间的桥梁，彼时的我们一定会没心没肺地嘲笑现在的自己吧……谁知道呢？毕竟时间是比追寻紫烟的根鸟还要执着与倔强，把心掏出来给它，它也不屑回头看一眼。
　　我想起曾经靠在沿湖亭廊的廊柱上，路熬站在我身旁，五月的清风吹来行人的赞叹与倾慕，撩动着我们的发与衣襟。而左纱坐在风雨光影的交界处，仰着脸，看着我与她的哥哥微笑……
　　已经六年了，亏得我总还不厌其烦地想着这一幕。我必须承认，年轻的时光，真的很美；而年轻有无忧无虑的时光，更是既美又弥足珍贵。我已经觉得自己老了，尽管我也只有25岁，然而我搁在时光轨道上的车轮似乎失了控，刹也刹不住，只能任由它用比瀑布还快的速度绝尘向前。
　　我很无奈，不只是惋惜已经逝去的旧时光，还有路熬出给我的难题——这家伙总是这样，我又不是多啦A梦，不可能什么问题都解决得了。
　　“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了。”路熬在我身旁的沙发上坐下，用手扯起我的假发。
　　“我可警告你 ，你弄疼我了，再扯信不信我拿花瓶砸你！”
　　“装什么装？我知道是假的。”他这么说着，还是停止了扯头发的动作，转而去端茶几上凉了一半的咖啡。
　　“我说你，还准备在我这待多久？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但你也得体谅下我的感受。前天隔壁大婶还问我怎么有个男的隔三差五往我这里跑，瞎猜忌的还以为我是什么不矜持的人，你好歹给我个机会去澄清一下……”我絮絮叨叨着，顺手夺下他的杯子，“别喝了，你有几晚上没睡好了，要喝我给你倒点水去……”
　　“睡不好是我愿意的吗，喝水又能怎么样？”路熬没好气地瞪着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婆婆妈妈，装个几年连性格都改了？要不是大哥我守口如瓶，一直帮你掩护，我看你不被人笑话死！”
　　“笑话？”我冷哼一声道，“路熬，现在是我在帮你，按道理说她是你妹妹，你却把事情都交给我去做……”
　　“行啊，不做算了！老子还真没见过你这样薄情的人！”路熬突然发火，甩起胳膊把杯子狠狠往下一砸，惊天的响声震得我浑身一颤，连碎片沾着咖啡溅了一腿都毫无察觉。茶几发出令人恐惧的碎响声，无数的裂纹迅速遍布了整个几面——我只感到眼前一空，几面便整个坍塌下来，碎成了一地。我呆坐在沙发上，像从高处俯瞰一场暴雪，脚边全是玻璃倾碎的粉尘，如同被风吹平的白色沙漠。
　　一时间，房内的气氛降温到了冰点。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看路熬，她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去吧，玻璃…我来扫。”
　　路熬看了我一眼，眉头结了结，不知是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在那顿了一会儿，终于转过身，拖鞋摩擦着地面，一点一点向着门口蹭去。
　　“明天我会再来的，我得赔你。”他换上鞋，按着门把手低沉地说。
　　不，你不用陪我了。我心里想着，望着他略显憔悴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之外——门锁带上的“咔哒”仿若解除警报的信号，我像是散了架般一屁股跌进了沙发里。
　　呼——这个路熬…算了，我现在真不想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