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游丝》檀沐非

1、其实我想逃

　　下午的阳光落洒在学校那条长长的主街上，黄阅背着一款大大的男士包，单薄的倒影映在路边的花坛上。
　　算了，庄文清想着。于是将车缓行，开到黄阅的身边，摇下车窗，就像以前那样，轻轻地说了句，上车。
　　黄阅一脸冷冷清清的表情，好像没有听见般继续走着，下意识地抓紧肩包的带子，固执地向前走。文倾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心里想着：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于是拍了拍方向牌的中心，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喇叭声。黄阅仍旧不肯别过头来，目视前方，大步流星。
　　“我说，你是想挂在我那科是么？”庄文清幽幽地说道，内心的必胜心已经在悄悄庆祝了。
　　黄阅被点中死穴，乖乖地上了车。
　　车上是百年不变的轻缓音乐，是黄阅熟悉的味道与感觉。她坐在自己熟悉的副驾驶，呆呆地望住前方，望住这条自己熟悉的路。
　　庄文清很满意，露出一脸灿烂，然后说道：去我家。黄阅内心的那只固执的小金牛挣扎着，挣扎着，然后还是从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又是这样的路数，又是这样的节奏。黄阅心里厌烦透了自己这样，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宠物，在每一个兴起的片刻，挑逗起自己无法抗拒的诱惑。
　　庄文清是自己大学老师，教得是文案方面的东西，黄阅记得第一次看到老师的时候，是大一新生见面会。全班学生被拎到一个小教室里，全系的老师挨个站起来介绍自己，只有这位庄文清小姐，在那里玩着手机，系主任点名叫她发言的时候，她一脸的无辜与茫然。传说每个大学每个学院都有不同的运营模式，有的班级会分配一个班主任，有的则不是。刚巧，庄小姐就是黄阅的班主任。黄阅大一的时候是班委，心里有点瞧不上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老师，又看这位天生散漫的性格，于是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是庄老师的课，却让黄同学慢慢改观。每次都是早早地出现在教室的一个小角落里，默默地读着自己的备课内容，敛起长发，梳着古式的发髻，斜插一支金步摇。清柔的声音，温暖的笑容。黄阅刚巧喜欢白居易的“云鬓花颜金步摇 ”一句话，于是上课的时候，总是坐在第五排的靠墙处，看着庄老师眉飞色舞，怔怔地出神。以前的事，还真是有趣呢。
　　“丫头，下车吧。”是到了，到了庄老师的家，黄阅来过很多次的地方，每次抵死缠绵的地方。
　　“老师，还，还是算了吧。我今天有些累了，我不想。。。。。。”黄阅前些日子刚和庄文清吵过，不想那么快就又丢掉自尊，爬到别人床上去。
　　“不想哪个？”庄文清明知故问，灿烂的脸，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快下车，我是请你喝茶的，咱们说说话。”
　　喝茶，两年前黄阅陪学委交期末论文，第一次踏进庄老师家大门，庄老师也是留他们两个喝茶的。那块故意做碎的石桌是黄阅第一眼看上的东西，用楷体刻下的《诗经》的采薇，一字一划都是看起来那么美。黄阅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上面的裂痕，眼里放出怜惜的光。庄文清看在眼里，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我从旧货市场弄得，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有一种感觉在。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就求着这种感觉，就好像女人的美，有的时候是需要一些鬼气的。所以，汉字里面有一个魅字，是从鬼的。”黄阅抬起头，看着庄文清，那一刻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着一丝自己接近不到的鬼气。
　　“我说，黄同学。”庄文清的话，把黄阅从两年前的回忆拉回来，黄阅回神看了看面前这个笑得越来越肆意的脸，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你真的生我气了么？我跟你说过了啊，我这个年龄的女人，家长是一定回去逼着我去相亲的。你也知道，我不会跟男人结婚的。”
　　“我。。。。。。我没生气，喝茶吧。”说到底，黄阅没生气也嫉妒了。有的时候，她很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男人，这样她和她之间的交往也许会容易许多吧。不用躲躲藏藏，不用瞻前顾后。
　　抿了一口茶，咽了下去，仰在沙发上，微合着双眼，让倾泻在屋内的光把自己的颜色慢慢放淡。没过多久，一阵温热从嘴边而来，细细碎碎的吻落了下来。黄阅知道是她，便轻轻地迎合，捧起面前那张柔软的颜，狠狠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