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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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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苏茉莉从医院走出来,每一步都像丢了魂,明明阳光并没有那么炽烈,她却觉得烈到头疼。
都是因为我——
她心里一直念着这句。
身边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因为她而活在痛苦中,因为她,有话却不能说,有爱却不敢认,有家却不能回。
那些她自以为是天真善良,原来都只是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无限包容。
车水马龙。
人声鼎沸。
苏茉莉低头自嘲而笑,冷到连她自己都心痛。
人行道的绿灯还未亮,她却无神的横穿过去,车来车往。
嘀嘀——
一辆车不停按着喇叭。
她犹如听不见声音的人般往前走。
车紧急刹车。
苏茉莉突然反应过来,却被一股力量拉到了马路边,这力气不像是男人的。
“裴尹荷?”
她愣了很久。
*
咖啡馆。
阳光洒落在桌上。
毛绒绒的。
五年后再见到彼此,却也没那么陌生。
苏茉莉看着裴尹荷,她还是像第一次在樱川看到时的那般漂亮,只是更大气也更性感。在裴尹荷眼里,苏茉莉还有少女的模样,但也微微成熟了一些。
苏茉莉问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尹荷笑起来很美,“快一个月了。”
安静了片刻。
苏茉莉又问去:“听说你去英国了,这些年过得好吗?”
曾经是厌恶彼此的死敌,如今却可以用老友的语气来交谈,她感慨时间的奇妙。
裴尹荷没怎么犹豫,“很好。”
静静的笑容里,看不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接着,她反问过去:“你呢?”
苏茉莉低下头,看着桌上的层层阳光,心底百转千回,过了一阵,她微笑的抬起头:
“我也很好。从樱川毕业后,考上了一所不错的本科学院,读的是金融系,空余的时间就和邹甫绫大师学习陶艺,生活很充实。”
裴尹荷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装,但她没拆穿,微笑点点头:“挺好的。”
裴尹荷抿了一口咖啡,然后放下:“知道为什么我会回来吗?”
苏茉莉笑笑:“要回来继承家业吗?”
裴尹荷点头,眼神坚定:“我想早点继承品莉传媒,我不能看着它被任何人抢走。”
苏茉莉看着听着。是啊,就是她当初认识的裴尹荷,一点也没变,骄傲自信。当然,她非常清楚,她口中所说的“任何人”指的是谁。
苏茉莉:“那你打算怎样做?”
裴尹荷忽然严肃:“虽然我讨厌裴盛炎,但他所提出的解决方案,的确能两全其美。在钱上,他的确不会亏待你们。”
苏茉莉很久没出声,胸口被压得很重很重。
裴尹荷小心翼翼地说去,“你考虑一下。”
苏茉莉捧着温热的咖啡杯,没回应。
裴尹荷有句话她徘徊了很久,还是说了:“以为你经历了那些,会一蹶不振,但今天看到你活得很漂亮,真的很替你开心。”
苏茉莉慢慢地抬起头,淡淡微笑:“谢谢你。”
“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聊。”
“好。”
“希望,我们不要再成为敌人。”
苏茉莉能明白裴尹荷的话中意,半晌后才说去:“好。”
*
夜幕降临。
这个季节的雨说下就下。
雨水冲刷着这座繁华的南方城市。
一辆出租车在裴家门外停下。
沈怡梅付钱后,撑开一把黑色伞走下车。出租车带着一片水声离开,她独自在门外站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里面,一身碎花长裙,身材保持姣好。
片刻后,她朝大门里走去。
这正是裴家吃饭的点,满桌的佳肴。
裴尹荷坐在裴正奎身旁,乖顺的给父亲夹菜盛汤。陶秀文拄着拐棍和蔼的笑着,唯独宫日龙如同局外人,冰冷的坐在一旁独自用餐。
他抬头的瞬间,正是裴尹荷对他示威的笑容。
他一眼就能读懂,那是在告诉自己,属于她的一切,他都无法抢走。只不过他并不在乎,漠然地望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用餐。
佣人走来说了句:“老爷,有客人到。”
裴正奎好奇着:“哦,这个点是谁?”
他回头,熟悉的身影渐渐地出现,意外又惊喜。
“玉萍?”
裴正奎下意识的起身。
沈怡梅风韵犹存,她站在这里,仿佛是二十几年前的女主人。
裴尹荷莫不在乎。
宫日龙漠然地继续用餐,咀嚼着嘴中的食物。很快,他用完餐完后便起身,灰色的西服,笔挺又俊冷。
沈怡梅含泪的看着宫日龙,她多么想伸手去抱一下自己的儿子,但是她没资格。宫日龙没有看她一眼,冰冷的从她身边绕过。
忽然,她抓住了他的手臂。
宫日龙非常厌恶她,“放开。”
沈怡梅却越来越紧的抓着他,然后她双膝下跪。他皱紧眉看着她,她却依旧一直抓着他的手臂,连尊严都不要了,恳求他:
“求你不要这么做。”
所有人都惊了。
裴正奎的惊喜俨然早已变为愤怒。
宫日龙冷与狠钻进了骨子里,有些烦:“是你们迟迟不肯同意解决方案,而这件事也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不能用最平和的方式解决,就只能强硬的按我们说的做。”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不服可以通过法律告我们,但是,我不觉得你们能赢。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法律也是不公平的。”
沈怡梅恳求:“你不能这样做。”
宫日龙语气一狠:“那就不要再拖了,尽快给我们一个答复。”
他的无情,伤到了她。
裴正奎走到沈怡梅身前,着实愤怒:“没有想到你对苏家这么有感情,就连苏猛京死了,你还在那破阁楼里住着,居然还跪在这里为他家的人求情。”
沈怡梅慢慢地站起来,看着宫日龙。她心痛至极,她痛恨当初将他抛弃,不然,他不至于活得如此没人性。
“炎儿……”她心底绞痛不已:“……让你在那样的环境里成长,变成如今这样冷血无情,所有的一切都归责于我。对于你我是一个狠毒的母亲,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再挽回你,所以,我只能去守护那个叫我妈妈的女儿,不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宫日龙身体忽然僵住,但很快,他便大步朝楼上走去。
“你走吧。”
裴正奎怒声赶走沈怡梅。
沈怡梅再无话可说,刚转身,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陶秀文,拄着拐棍走了过来:
“我去送她。”
大门外的石柱旁。
骤雨急下。
啪——
陶秀文用力地朝沈怡梅扇去一巴掌。
沈怡梅捂脸惊住。
“这一巴掌不是替少爷打的,是替我儿子。”
陶秀文布满皱纹的手都在颤抖,满是多年的怨怒:“二十多年来,甫绫为了你这个茶楼唱戏的,至今未娶,为了你,每天教你所谓的宝贝女儿陶艺,你……”
她终究是气得浑身颤抖。
沈怡梅低头说不出话。
陶秀文用拐棍用力的遁地,然后走进了别墅。
沈怡梅撑开伞,走在大雨里,每一颗雨滴仿佛都是那么的沉重。
她抵不住的边走边哭着。
别墅,二楼。
宫日龙站在落地窗前,他看着那个撑着黑伞、落寞的身影,眼眶竟红了,痛心的自言自语:
“苏茉莉,没有我,你会活得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