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第三街2》米星星

131、团圆篇

　　三个月后。
　　初夏，有了微微的粘热。

　　北郊的别墅，仿佛换了一层皮，别墅的墙壁和围栏都刷成了白色，没了曾经凶残与血腥，通透明媚。花园里的花早已含苞待放，有些已经悄悄露出了色彩，藏着些许娇艳。

　　风车茉莉还开着。
　　而那片池塘里也种上了荷花。

　　因为盛夏蚊虫会比较多，所以在初夏这个季节，最适合夜晚烧烤。
　　傍晚的时候，人陆续到齐。

　　大人围在空旷的平地边开始摆炉子，孩子们在花园里奔跑玩耍。忽然，花园里传来了哭声，是裴世安摔倒了。
　　沈怡梅赶紧跑过去抱起了他，“怎么了？”

　　这时，苏茉莉和裴盛炎也走了过来。

　　裴世安揉着眼睛，撅起嘴很委屈，“姐姐凶我。”
　　“我没有凶他。”
　　裴世恩一严肃起来，和裴盛炎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裴世安大声嚷嚷，“你说我笨。”
　　“……”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裴尹荷也走了过来，朝裴盛炎笑了一下，“果然是你女儿。”

　　裴盛炎想说话，但被苏茉莉一手拦住，现在这个家里，唱白脸的是他，唱黑脸的她。她走到两个孩子中间，教育起来，“恩恩，你为什么说弟弟笨？”
　　旁边的蓝野冷冷的说，“因为世安每次玩捉迷藏都输，还老摔倒。”

　　“……”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孩子简单的世界打败。

　　苏茉莉蹲下来，扶着裴世恩软软的双肩，耐心的说，“弟弟玩捉迷藏老输，你也不能说他笨，明白吗？”
　　裴世恩小小年纪就清冷强势，“恩。”

　　随后，苏茉莉瞪了一眼裴盛炎，小声说，“我怎么和你说的，孩子一人负责一个，恩恩再惹弟弟哭，我为你是问。”
　　听完，裴盛炎抱起了裴世恩，但根本舍不得凶女儿，“爸爸和你说过，如果惹弟弟哭了，该怎么罚你？”

　　她咽下一口气，“一个月不能玩射击。”
　　他点头后将她放了下去。

　　很快，裴世恩拉起了裴世安的小手，“弟弟走吧，姐姐带你吃烧烤，你不要哭了。”
　　裴世安抽泣了两声，软软糯糯的点点头，然后就和姐姐一起走了。

　　这两只小小的身影实在太可爱。

　　“天鹰哥。”
　　看到蓝天鹰后，苏茉莉狂挥手。上次在猛京阁吃过饭后，一别又是三个月。
　　司机把蓝天鹰送进来后就走了，他刚去越南拍完新电影回来。这几年，他早就脱胎换骨，没了当初第三街混混的模样，有了大明星的气势。

　　他和所有人打了招呼，但唯独没和裴尹荷打。其实本来这场聚会，她都不想来，因为她和蓝天鹰冷战了半个月。
　　苏茉莉做了和事佬，挽着蓝天鹰走到了裴尹荷身前，“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合，别冷战，快和好。”

　　但俩人一见面，火就上来了。
　　蓝天鹰先说，“这次是你有点无理取闹了。”
　　裴尹荷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我无理取闹？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非得有那场浴室激吻戏？”

　　这段时间，这件事快让他没了耐心，“我和导演、编剧都一起和你解释过很多次了，那是男女主角的一场感情转折戏，很重要。”
　　见她还是不爽，他补道，“你不是觉得这场戏有什么问题，而是你不喜欢韩景，你觉得她喜欢过我，怕我们会在越南做出越轨的事。”

　　“你知道，那你还不哄我？”裴尹荷态度依旧高高在上。
　　蓝天鹰要崩溃了，“可是，我和她干干净净，我在越南不是拍戏就是和小马在一起，你为什么要怀疑我。”

　　他们声音很大，引来了所有人的围观。
　　苏茉莉不想让孩子听到这些，对他俩说，“你们去里面吵，别让小野看到。”

　　裴尹荷几乎是揪着蓝天鹰进屋的，一进去，本来想吵架，但突然委屈的想掉泪，“你从来都没有凶过我，也从来没有敷衍过我，这半个月，你看看你的态度。”
　　他半晌没吭声。

　　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很委屈，几乎要哭了出来，“这半个月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是不是这些年，我们都变了。其实，我可以接受你红了就变了这件事。”
　　她看向窗外的蓝野，眼眶红了一圈，用力的说，“离婚可以，但是我必须要带走小野。”

　　蓝天鹰皱紧眉头，“离、离婚？”
　　裴尹荷还在抽泣，“你前天不是同意了吗？”

　　他震惊，像在做梦，“什么？”
　　她划开手机，点开他们最后的对话，很难受的说，“前两天我们最后一次吵架，我说要不离婚吧，你说嗯。”

　　他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信息，“我不是在回答你说离婚这句话，我是回答你上面那句，你问我，是不是真的一定要拍激吻戏。”
　　“……”她愣住。

　　蓝天鹰沉了几口气，然后一手把她搂进怀里，认真的说，“这是我们在一起以来吵过最凶的一次，我在回来的飞机上也想了很多。”
　　“你要离婚？”裴尹荷很紧张。

　　他大大的手掌搂着她的脑袋，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再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婚，不可能离婚。”
　　她心落地了，但又问去，“那你在飞机上想了什么？”

　　他说去，“我在反省，我是不是一拍戏太投入就很认真，有时候认真到没把你老婆，当老板在辩论。对不起，小荷。”
　　温柔又诚恳的道歉，她一下子就开心了，把他抱得死死的，然后朝他腿踢去，“下不为例，听到没。”
　　“听到了，老婆。”他发誓。

　　等裴尹荷和蓝天鹰出去的时候，外面更热闹了。
　　吉南牵着尤里走着，吉西和她法国丈夫也来了。

　　“尤医生，小西。”
　　裴尹荷开心的过去打招呼，“尤医生你和宝姨都出来了，孩子谁在看呀。”
　　尤里一年前生下女儿后，身材和气质依旧没变，还是很好。
　　她笑着说，“没事，有我爸和保姆。”

　　吉南当了爸爸还是像个小孩，一进来就钻进了孩子堆里。他前年从第二医院辞职，去了尤远的眼科医院，一起研究学术。
　　他的第一个客户是蓝天鹰，因为夜盲症是先天的，无法医治，只能定期治疗，不能恶化。

　　不过，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吉西身上。
　　谢芳宝最紧张，赶紧拉她坐到了椅子上，因为她已经怀孕五个月。

　　吉西慢慢的坐下，“不过是怀孕而已，不必这么紧张。”
　　大家笑笑。

　　这里只有苏茉莉见过吉西的丈夫leno,他一个金发蓝眼的人站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用不太流利的中文给大家打招呼，“你们好，我叫leno，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

　　一阵沉默后，又是一阵大笑。
　　连吉西都不知道leno在搞什么鬼，只有苏茉莉在一旁捂嘴偷笑。这时leno看向苏茉莉，用英文说去，“不对吗？你教我的。”

　　终于破案了。
　　这是上次苏茉莉去法国时教leno，故意逗了逗他。

　　“怎么了，我没教错啊。”苏茉莉很坦然，“leno是法国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应该给他红包吗？我们要热烈欢迎这里的第一位国际友人。”
　　说完，她没憋住大笑了起来。这时，leno才知道自己被她耍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玩笑过后，大家开始围着炉子吃起了烤串。

　　有小孩的地方就格外热闹。

　　裴世安很粘沈怡梅：“奶奶，我要烤玉米，还要烤香肠，还要烤茄子。”
　　裴世恩就只粘裴盛炎：“爸爸，我想吃牛肉粒。”
　　蓝野谁都不粘，甚至自己上手烤，差点被火烫到，裴尹荷最近脾气特别不好，老想凶他，但被蓝天鹰护住，“小野，爸爸说过，火很危险。”
　　“知道了。”蓝野冷酷的点头。

　　大家畅快的聊着，特别开心。

　　就连再提及窦霆这个名字，都可以以开玩笑的方式。还是谢芳宝主动提的，笑着说，“你们霆叔可烤不了这些，每次都烤焦了，谁吃谁拉肚子。”
　　吉南接话说，“但是霆叔洗碗是一绝，我没见过有人能洗碗洗这么干净。”
　　吉西笑着补道，“你也不看霆叔在厨房里呆多久。”

　　一阵笑声。

　　坐在一侧的裴盛炎，看着每个人的笑脸，他笑了。他不想让京爷、霆叔、小瑞成为局外人，也不需要去遗忘他们，就当他们还生活在自己身边，只是去出了一个很远的远门就好了。
　　也不要期盼归期，心里会有个念想，有念想就不会再那么痛苦。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愉悦里时，有一角的位置悄无声息的空了。

　　二楼的露台上，还是裴盛炎的身影，他撑在栏杆上，黑色衬衫被晚风吹出皱褶。他的目光一直望向花园，望向那笑声连连的人。
　　就这样看着看着，他心底百感交集。

　　“怎么自己上来了？”
　　是苏茉莉从身后抱住了他，他握住了她的手，来回轻轻揉着她的手背，没有回答。当然，她明白他此刻在想什么。

　　忽然，裴盛炎松开她，走进房间里，从抽屉里取出了当年在香港黄大仙庙求来的签，签文已经发黄发旧。
　　他递给了她。
　　她一惊，“所以，那次你说要去洗手间，其实是回了寺庙里找解签的师傅？”

　　他点头，眼底不禁热了起来，“嗯，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因为这不好的签而天天担心。”
　　她瞬间慌张的把签文折了起来，笑着说，“哎呀，这些不准的，这些纯属娱乐，不准的。”

　　“准的。”裴盛炎抓住了苏茉莉的手，也感觉到了她的手在颤，“你知道签文说的是，我平安与否，全在自己的修行，我能平安无事，正因为因为有人替我遭了罪。是小西，也是霆叔，我欠他们的，一世都还不完。”
　　她皱紧了眉头，狠狠的撕碎了签文，“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流了泪。

　　裴盛炎开始喜欢热闹，但也知道这样的热闹来之不易。楼下的每个人，都因为他遭遇过噩梦般的事。这些年，他即使活得更豁达通透，可他每次看到大家，他还时有深深的负罪感。

　　他再次撑着栏杆，这次，他没敢往下看，而是望着深幽的夜空，声音是阵阵颤抖，无力的自问自己，“我时常在想，六年前我做的决定对不对。如果当时，我不在乎金莉心的死，也相信一次张郁贤，是不是他和小西真的能如愿以偿的去巴黎，过得很幸福……”
　　还有一句，他是抵着崩溃的心说了出来，“……还有，霆叔就不会死。”

　　“阿炎，你不要这样想。”苏茉莉立刻抱住了他，不允许他陷入过去的痛苦里，“你想的都是假设，但人生没有假设。至于，如果你对大家有愧疚，那……”
　　她的手往前一伸，握住了栏杆上他的手，是承诺，“……我们两个，就对大家好一辈子。”

　　裴盛炎慢慢回身，抹开了她的泪，然后在鼻尖和嘴唇上落下吻，认真的点点头，
　　“好，我们两个，一起。”
　　她带着泪，冲他开心的笑了。

　　苏茉莉挽着裴盛炎下了楼，但发现大家都跑来了大厅，都围着洗手间。
　　她赶紧跑下去，问，“怎么了？”

　　在里面吐了很久的裴尹荷，被蓝天鹰搀扶着走出来，她面色不是很好。
　　苏茉莉指着她，开心的大喊，“裴尹荷，你孕吐了，你又怀了？”

　　此时，裴尹荷抬起头望着蓝天鹰，他们两个刚刚在洗手间都努力回想了一下。上个月初，他中途从越南回来，他们的确疯狂过一次。
　　蓝天鹰忽然挺起了胸膛，说：“下半年继续拍戏，挣奶粉钱。”

　　“小荷啊……”沈怡梅激动的抱住了裴尹荷。
　　这时，裴尹荷却激动的叫来了吉西，“小西姐，你一定要生个女儿，我要和你做亲家，我定了你肚子里的混血宝宝。”

　　苏茉莉挺身往前一站，很不满，“你怎么回事啊，我也有两个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和小西姐做亲家。”
　　“就必须是我。”裴尹荷还是那么傲慢。
　　苏茉莉一哼，“什么必须是你啊，你在樱川就是这个态度，怎么到现在还是没变啊。”

　　他俩没有一次见面不吵的，所有人都习惯了。

　　不过，吉西却看向了一旁的裴盛炎，他们眼神示意了一下，悄悄的走去别墅外的花园里。
　　他们就这样走着走着，可能都想起了同一件事和同一个人。突然，她停下，看着他，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着说，“裴总你一定不要自责，因为我现在真的很幸福，我觉得过去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遇见leno，而且……”

　　她第一次这样拍了拍裴盛炎的肩，不再是上下级，而是朋友，“……我还是很感谢你，感谢你当初怕我以后会过得不幸福，所以做下那样的决定，谢谢你，真的。”
　　俩人的眼里都有了一些泪花。

　　忽然，吉西又拍了拍裴盛炎，让他回头看，她笑得很温暖，“如果那次你放张郁贤走了，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有这么肆意的快乐，心中始终提心吊胆。”
　　他顺着花园路灯的光望去，能看到别墅大厅里，大家都沉浸在裴尹荷再次怀孕的喜悦里。慢慢地，他脸上浮起了笑容。

　　她声音很轻，可是最富感情的一次，“你不是祸害，是你一直在保护我们。”

　　番外完
　　2022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