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sakida

1、上

　　PART 1

　　他苍白的手臂一边在风中摇晃，一边推着小摊货在路中央吆喝。他微弱的声音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人们纷纷探头看着热腾腾的桂花糕不断的冒气，不自觉地咽咽口水。
　　他分明是抢走了对面甜品店的生意，老板挥着手让我去将他赶走。
　　我漫步到他在身边，他还在忙呼着打理生意，动作十分熟练快速。他的双眼一直在微笑，虽然我那时还不知道他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明净的双眼分明地闪烁。
　　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先是一楞，然后瞬间绽放出让人眩目的迷人微笑，声音很轻，我却听是格外清楚，因为我正注视着他呈现樱桃色的薄唇，让人有一阵头昏脑热。
　　“我不是全看不到，我至少可以看到你。”我清楚记得他曾经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我轻笑着，他望着我这个方向也笑了。

　　此后，我很准时的来这个不算大的甜品店，只为能早一刻看到那个路中央显眼的男孩。他是这么的耀眼，这么的美丽。每个客人停伫着，也只为能目睹一回他的笑容，因为他会对每一个客人微笑，频繁的微笑。最后只剩下疲惫的神情，然后是那深不见底的失落。
　　每天我都会这样不厌其烦的注视他，却没有走过去的勇气。
　　我也想走过去问他累吗？在梦里我已经朝那个方向走了无数次，然后梦在我走进的时候破灭，换来一地的晶莹玻璃碎片，它们让我无法回去，只能生生地踩上去，告诉自己原来自己还有痛觉。
　　那时候我正处在失恋的风波中，说不出什么特别深刻的感觉，因为那是自己第一次喜欢的男人，有一种走不下去的感觉，因为我也不是全然不喜欢女人。
　　那条路的确是布满荆棘，如果我第一次遇到，喜欢上的是这个干净的男孩，我一定会义无返顾地走下去。
　　怪只能怪，他不是第一个我喜欢的男人。
　　很可笑的理由，却是我选择以后伴侣的全部标准。
　　男人，爱起来很累。
　　对同是男人的我来说。

　　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好好来爱，然后可以和他一辈子的相守。
　　我的梦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我在分手前夜做了个梦，梦见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小孩，一家三口温馨画面，以及被拉地长长的黑影，而那个女人的是没有影子。
　　然后第二日对面的他对我说了恨话，连我想去再去找他的想法也被他撵碎。
　　“我TM不想和你玩游戏了，别再缠着我，看一次恶心一次。”
　　他轻快地跳上他的黑色轿车，把后座上的看不清的人紧紧拥住，剩下一片浑浊的污气给我，逐渐迷糊了我的眼。
　　只是那时候，我转身很快，却走的很缓慢。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有人跌倒，想喊却被人捂住了嘴，那种很闷的声音，最后是“啪”的一声关车门声结尾，机车排气的声音逐渐远去。
　　我泪流不止，回过头去只是让他看到我恶心的样子，我不想再做谁的小丑，我从来都不想，我只是想找个人来爱，为什么都这么困难。

　　耳边总是传来遥远的钢琴，那是含情脉脉的献歌。那是我大学时代最爱的旋律，然后弹琴的人从钢琴前站起，身穿燕尾蝶很绅士的邀请我坐在他的旁边，然后一曲旋律又起。
　　这是我大学时期最爱的梦，每次我做到这个梦总是兴奋不已。
　　只是我从来看不清那个邀请我的人长什么惊艳的样子。

　　一天钢琴停下，我抱着书想逃开，身后的开门声，我猛地一回头，然后我在一个明媚阳光的正午第一次看清了他。
　　“躲到哪里去。”这也是我第一次听清他的声音。
　　我恍惚地转过身，我知道我确实正在陷入一场灾难了。

　　我在拼命在赚钱，在这个华丽的寒假。我想也许男孩真的很缺钱，是什么让这个看起来如此养尊处优的他沦落到买桂花糕，他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么嘲杂纷乱的街市。
　　于是生活有了目标，我觉得有了一丝盼头。

　　我忙碌了一天却还蹲在地上擦玻璃，视线被那个男孩占的满满。我分明看到一个贼模贼样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把手探到那放着零钱的存钱罐，在男孩转过身的瞬间，小偷端起存钱罐来就跑。
　　我嗖地一声跑出店门，手里还拿着抹布，一气之下我使劲把抹布朝小偷甩了过去。很准确地套住了他的视线，他仍了罐子把抹布扯下，然后逃之夭夭。
　　“哗”的一声，硬币与大地碰撞是清脆的声音。
　　我望着远去的小偷，我没有追，不是因为体力，因为我听男孩跌到的声音。
　　很闷很闷，我曾经听过这种声音，我确定。只是现在我没有空去想这些事。

　　我看见他如风中的小树艰难地爬起来，双手在空气中摸索。我迅速跑上去抓住那苍白的手，却十分柔软的手。
　　“你没事吧。”他着急着扶上我的脸，冰凉的十指，在炎热的暑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爽。
　　我摇摇头，也不说话，能够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我得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因为以后可能就不会有机会了。
　　“你是蛋糕店的那个人吗？”他轻声问道，我看见他脸开始泛红。
　　“你说你不是全看不到。至少可以看清我。”
　　“对不起，我生病了，而且最近视力更加下降了，所以我已经看不清你了。”他低下头，走近了我一点，看着我肩膀的方向说，“真的是你。”他满意地笑了。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可思议的近，我微抬着头，而他低着头，那距离是接吻的距离。
　　我们就这样的艰难地站在路中央，在我心里淌过一片很苦的汁水，难受地很，把我苦的眼眶发热。
　　“他在闻你的味道。”那是常光顾甜品店的陈老太，在我们身边说道。
　　“不是蛋糕味，是。。。。。脆弱的味道。”男孩望向陈老太说，然后久久凝视我的肩膀说，“谢谢你了！。”然后经过我，走了几步低下身去捡洒落满地的零钱。

　　夕阳挥洒大地，我看见男孩没有影子。

　　此后，我耳旁频繁出现男孩呼喊的声音。
　　“蛋糕男！挂花糕买不掉会被老板骂的，帮我吃掉。”我从店里跑出来，飞奔到他身边说，“全打包带走，谢谢。”我从兜里掏出今天刚赚的钱。
　　“我请你的。”他边打包边说，“你们家人真的这么喜欢吃？”
　　“恩。他们还嫌我买的太少呢。”我现在连说谎都不会脸红了，即便是脸红，眼前的男孩也不会发觉。
　　他安心地一笑，被我尽收眼底。
　　“要不要我帮你推车，我反正也已经下班了。”我从他手里夺过推车说，“没想到还挺沉的。”我傻呵呵地笑。

　　我不是无缘无故想到帮他一把，因为我真是不忍心再看见他要么不小心撞到别人，要么被路人不小心撞到。
　　始终还是说不出你缺钱吗？缺钱的话我可以借你的话。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每次看到他恬静的笑容我就支不出声，傻傻地凝视着他的侧脸。
　　“我们可以停一下吗？”他停在一琴行店门口，看着那架店中最华丽的白色钢琴表情凝重。
　　我静静地站在他身边，陪他酝酿悲伤。
　　“这琴曾经是我的。”从他嘴中飘出这句话，“是一架古董琴，从我懂事起就陪伴着我。”
　　“如今我只能看的出它的轮廓，虽然已经这么模糊了，可我还是想再摸摸它，非常想。”
　　我牵起他的手，他错愕的看着我，我一笑说，“那我们就再摸摸它吧，它一定也十分想念你。”

　　把他推向那架钢琴，然后按着他的肩膀坐下，我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害怕，放开去摸摸它。”
　　我倚靠在琴边，看着他艰难地按下一个键盘，然后一支手用了力，另一支手也摸上了上去，键盘被重重压下又弹起，美丽的音符像是从天堂里飘落下来，把我带回到了大一那年，我站在学校的音乐室门口偷偷听着这不知名的动人音乐，然后我就和弹琴的人认识，相爱，分手。
　　我傻傻地看着舞动的苍白双手，随着音符的终止，我的回忆也一并终止。
　　“好听吗？”男孩兴奋地问我，脸上的表情很快乐。
　　我微微点头说，“我真的爱过。。。。。”我曾经从心底爱这首曲子。
　　“送给你。”
　　“我。。。。。我不要！对不起。。。。”我恍惚地从店中狂奔离开，我真的快要忘了那个人了！为什么要让一首曲子勾起所有我对他的回忆！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