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莲》云小七

30、盟友之变

　　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司徒云泽领兵攻打封州，封州城易守难攻，本该是不会败到城破的局面。然而就在冷、叶两家为抵抗司徒云泽的还攻拼杀的时候，养在后院的刘浅浅在半年间陆续接纳了伪装成封州百姓的西明官兵。一时间，冷、叶两家腹背受敌。冷老爷子被捕，叶城主战死，叶夫人殉情。
　　就在这个时候，四处寻找云九下落的雾泽到了封州城，若不是他巧遇刘浅浅与司徒岚暗中碰面，冷、叶二人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被谁出卖。
　　雾泽说云九下落不明已有半年，生死未卜。半年间各国都有动荡，如今这片海域最大的事莫过于封州城破，本着云九在的地方必然有大事原则，他冒死到了封州，然而却扑了空，心中更是焦急，与冷、叶二人大打出手，最后关了起来。
　　冷寒凌从雾泽的话中大致推断出云九必在大齐，于是就请在大齐的小王爷齐乐帮忙，也就是云九的好狱友。
　　事情解释到这里的时候，云九已经打了两回瞌睡，打翻了两只茶碗。冷寒凌每次都替她换上一杯新茶，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好狱友欠扁的脸，以及冷寒凌看书的侧颜。
　　“醒了？”冷寒凌放下书，命人上菜。
　　云九看着十分麻溜溜端上来的四菜四汤，又炫耀地看了一眼她的好狱友，挑了放的位置最远的翡翠白玉汤要了一碗，盯着碗里的白菜出神。
　　“寒初想见你。”冷寒凌也坐到饭桌旁。
　　“为了刘浅浅的事？”云九反问，清汤寡水的白菜上，落下了两根长长的睫毛。
　　“这段日子，他很担心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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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大齐前，已经是镇远将军的追影在码头等他们。他身上战甲映着波光，闪着不真实的光，云九下了马车，遥遥的站在那，等他走近。
　　“你真决定跟他回去？”经常发号施令，他的声音变得比之前更沙哑。
　　云九只是看着他。
　　“半年钱你就在狱卒那骗到了钥匙，为什么不走？”他问。
　　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追影下意识的要为她整理，手伸到一半，顿在半空中。
　　云九抬起眼，他的模样映入她的瞳孔。
　　“你爱上我了。”像是在说海风真大一样，云九戳破了他的心思。
　　“如果是的话，你会留下来吗？”追影的眉心拧在一起。
　　云九看着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终于是他敌不过她，他本以为她会逃出去，他本以为她会报复，他夜夜都会去地牢看她一眼，分不清是想看到她无助投降，还是四年多的习惯在作祟。直到他看到她怡然自得的模样，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子眉宇变得舒展自得的样子，他心中突然裂开了一条缝，许久以来的防备与仇恨化作点点柔情，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她，倘若不是担着一族的命运，她原来也只是个要人疼惜的小姑娘。他想将她困在牢里，从此一生，与世隔绝。
　　伸出手替她整理凌乱的发，粗糙的大手划过那细密的发丝，四年间点点滴滴，仿佛握不住的海水，从指缝溜走，余下的只有咸咸的海风。
　　“为什么你等的人是他？”他不甘。
　　云九看着他的手放下，看着他眉头拧成川子，拉过他的手，向码头旁的茶馆走去。
　　“追影，第一次你见到我的时候，你在恨我。恨我为什么要毁掉你大好的前程。你堂堂一国将军，如今官复原职，心境如何？”
　　店小二识相的清了场，二人坐下。
　　“我曾经说过，你是我的，我不会用任何人任何事换你。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她笑了，笑的得意，“因为你总是不信我。信任一个人将命交付给她，和只是因为职责所在才为她拼命是不一样的。我给过你机会，只是你被昔日的荣耀迷住了眼。现在你爱上我，我一点都不奇怪，从你在云城舍命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只是你这么晚才看明白自己的心，真是愚蠢呢。”
　　“你……”
　　她淡淡的回道：“就算你要回到我身边，我也不要了。”
　　“小九。”
　　“叫我公子。”云九更正他。
　　追影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云公子。”
　　云九满意的点了点头：“莫将军，看在你这些年也算尽力的份上，本公子就送你一句话，今日这一局大齐赢不了，西明也赢不了，能赢的只有我云九。”
　　“那冷寒凌也赢不了？”追影反问。
　　“他不一样。”

　　自码头送别之后，大齐镇远将军突然卸甲归田，不问世事。后来皇上几次请他出山，他都不堪其扰，于次年初春扬帆远航，但不幸遭遇海难。据大齐皇帝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莫沉大将军消失的那艘船上，落着一层粉色的桃花花瓣。

　　冷寒凌的船在海上行驶了三日，第三日正午，齐乐实在闲的发慌，跳下海去摸鱼，不幸被另一伙渔民“捕获”。虽然下海前云九就曾阴阳怪气的提醒他“海上有风险，遇见渔民要绕行”可越是被人提醒，就越是想下海，这也算是大齐小王爷一点点小小的贱性。此刻正逢冷家的船要借道北楚，冷寒凌上岸去了燕九府上打个招呼。
　　云九听者对面渔民讨公道的叫喊，不胜其扰，难得的午觉也被吵醒了。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对面的船有点印象，又没那么有印象。云九这两年出海次数五根手指数的过来。除去自家的和冷家的。唯一见过的，只有海盗的。她扬了扬下巴，叫了个冷家人过来：“冷家不是最吃的开么，怎么还会有这么不长眼的海盗。”
　　“久久姑娘说的极是，要是在半年前，有冷家的船，他们哪里还敢冒出个头。”叫冷石的护卫回道。
　　云九摆弄着手上玉雕的海冬青，昔日海上霸主，失了封州，也会被人欺上头来。由此可见，封州之难，已是死局。冷石看出她若有所思，出言安抚道：“久久姑娘不必担心，齐公子毕竟是大齐的王爷，虽说平日看上去是这个样子，自卫逃脱都不是问题的。我等职责是保护姑娘。姑娘安心便是。”
　　云九看了眼对岸绑的跟粽子一样的齐小王爷，要是此刻把他踢到海里去，不知他沉底之前能不能挣开一根绳子。想到此处，她顿时很想见见王爷深海逃生记。
　　“云九，你个没人性的！妄我俩同床共枕半年之久，你竟然想见死不救！”对面小王爷已经看出了云九的小算盘，喊的声嘶力竭。
　　云九仿佛没有听见，仍是摆弄着手上的海冬青，冷石这样一个老江湖，自然看出了云九没有救人的意思，不仅不救人，反而还有落井下石的苗头，赶忙圆场道：“对面是哪家的兄弟，我冷家在此借道，还请兄弟通融。”
　　“冷家？去你的冷家。”对岸本是渔民打扮的人中，突然走出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麦色的肌肤闪着点点光泽，显然是刚从水里上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凝出一抹冷笑，站上甲板喊道，“当你爷爷我是被唬大的，去年就是你挂了个床单骗老子是冷家，这回终于能仿的像点了，就当老子不认识你这张骚脸了吗！”
　　云九抬起头，这才对眼前人隐隐有点印象。
　　有些人，脱下衣服来，还真的是不认识的。
　　那是她还是云城城主，正准备出海探一探刘越然留给她的封州矿山，就曾遇到过海上打劫的，据说是很有名头的海鲨帮。事后云九也对这个帮派不大不小的围剿清扫了几回，回都灭不干净。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云九还认为海鲨帮只是小小的一窝海盗的话，那云九这些年就真的是白混了。
　　她放下手上的海冬青，叫过冷石，附耳道：“冷少有难。赶紧派人上岸，人越多越好，把他带回来。北楚和西明联手了。”
　　话毕，云九向船舱走去。
　　“老大，他们的船怎么跑了啊。”海鲨帮伪装成渔民的船员问道。
　　“老大，咱们掳的人怎么办？”有一个渔民问道。
　　“老大，他们，他们快跑远了啊。咱们追吗？”
　　“老大……”
　　“回去。”海傲言看着越行越远的云九一行，冷声下令道。

　　冷寒凌上岸后，律州城城主燕九以会客为由闭门不见，他在城内打听了一下，说是北楚皇族派人来请他鉴赏几块玉。冷寒凌便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茶水还没上来，就听到外面喊“海鲨帮抢了一家商船”的消息，海鲨帮是他几年前围剿过的，后来也只是把他们赶出了封州地界，没想到他们跑到律州来了。海鲨帮一向神秘，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海盗，实际上与他们交过手的冷、叶两家，一直怀疑他们是哪一家的兵。
　　正在这个时候，海上突然燃起了烟花爆竹，晴天之下，响声震耳，花开的模糊。然而再模糊的轮廓冷寒凌都记得，这是半年前他大婚当日，云九在封州放过的。他还记得那一日，那一轮如日的烟花在空中升起，黑夜变成白昼，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云九一行已经没了踪影。
　　冷寒凌立刻意识到海鲨帮打劫的是他的船。云九还在船上。正提剑要走，层层官兵围了上来。客栈例外瞬间变成了只能进不能出瓮。细看之下，客栈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车篷的马车。三国均是被海水环绕，所以自古以来，这片大陆均尚水德而崇黑，黑色的顶棚，是皇家的标示。
　　“少爷，少爷！”
　　形势逆转，外面突然杀出一帮人，还没自报家门就对着官兵砍了下去。因他们来的突然，本是设计要抓冷寒凌的阵仗被打开了一个出口，冷石高举着长剑，身上又被划下了许多血痕：“少爷，久久姑娘说你有危险。果然被她说中了。”
　　“那她人呢？”
　　“她说封州见。”说话间，二人又砍掉不少士兵，“少爷，封州已经被围困了半个多月了。久久姑娘不借道北楚，难道要靠易容术混进城里？”
　　冷寒凌突然十分生气，一招毙命一人，“她是要用真容。”
　　“放箭。”说话间，本是马上要突出重围的二人，忽而被一个熟悉的声音震住。
　　远远的，从马车中走下一个人，他笑的十分和煦，手上还拿着一只玉碗。黑色的靴子上绣着金色的云纹，宁王楚义霄，北楚一代权臣。
　　他手上一送，玉碗坠地，碎落满地。齐刷刷的箭矢犹如飞火流星，向冷寒凌等人飞来。
　　“少爷，走。”作为一个衷心的护卫，冷石完成了他一生最重要的使命。但很遗憾的是，他的一生还没结束，漫天的火光箭矢突然被一层紫雾盖住，人群中有人惨叫，有人抓头，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双漂亮的手握住冷寒凌的手：“走。”

　　有宁王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宁王妃。
　　玉羡在救冷寒凌脱困的时候中了两箭，昏迷之前听到宁王殿下声嘶力竭的喊“住手”。此刻她缓缓醒来，听到外面溪水潺潺，冷寒凌正在一旁烤鸽子。
　　“少爷，您就这样把久久姑娘寄来的信鸽烤了，她会担心的。”冷石道。
　　冷寒凌只是看着手上的鸽子，注意着火势。
　　“玉羡小姐已经昏迷了两日了，少爷您也两日没有合眼了。不如先去睡会儿。”冷石又道。
　　“不用了。”冷寒凌将烤好的鸽子从火上取下，走到玉羡旁边，用一方寒帕给她擦了擦汗。她睁开眼，看着他，他擦汗的手顿了顿。
　　“你醒了，先喝点水，吃点东西。”他将烤好的鸽子插在地上。又走了到了一旁。
　　“这是哪里。”玉羡问。
　　“律州的一处矿山。”他当然没说，这是他上岸的时候，云九给他的地址。那时云九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我在律州正好有些东西想要取回来，你既然路过，就帮我个忙吧。”他们真的逃到这里才发现，这是云九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群山环绕，林中都是百年老树，看上去是普通的树林，实则有迷惑人的阵法。
　　玉羡四下打量了一番，倚在石壁上，笑了笑道：“没想到你已经准备了这样的地方，要是我没多此一举，你早就可以脱身了。都是我自作多情，受了伤还连累了你。”
　　“没有你，我很有可能就死在了箭矢之中。”他回道。
　　“既然有这样的地方，为什么当初逃离北楚还要有司徒岚的帮助，这样不就是与云九为敌了么？”她好奇道。
　　冷寒凌看了眼天色，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向丛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