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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赏玉大会(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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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情妾意,月下幽会,云兄你这样也太寒我心了。”不远处,深蓝色的衣衫点缀了星空,燕九琥珀色的眸子闪闪发亮,走上前来。
“燕城主这样自来熟,倒是让我十分烦心了。”云九似笑非笑道。
燕九笑着给她加了件外衫,连云九避开的方向都算好了,从冷寒凌的方向看去,倒像是二人十分默契的完成了披衣这件事。
云九微微有些不悦:“你有话快说。说完滚回去睡觉。”
燕九眼中抿去两分怒意,仍是嘴角噙着笑,举杯邀月道:“云兄可还记得,四年前也是这么个夜晚,海风吹的很大,卷了许多渔船……”
冷寒凌见燕九压根没要走的意思,拱了拱手先行告退,临走前还不忘说了句“忘云公子早日放人。”
“人人都说冷寒凌精明果决,你说他这是不是既傻又蠢还莽撞。”冷寒凌前脚刚走,燕九立刻甩掉那些文绉绉的说辞,一吐为快道。
云九抬眼瞧了瞧他,冷笑了一声。
傻的是小叶,冷寒凌不见得就没怀疑过她是司徒家派来的奸细,估计这会儿又觉得她是云九走失的属下。如此这般单刀直入,无非是小叶以性命重托了冷寒凌,他弄丢了小叶的妹妹,万一小叶一个想不开,投奔了西周可怎么办。
弄丢是小,万一弄死了……
云九摇了摇头,觉得冷寒凌也挺不容易的。
“你说他要是没瞎,也该看出你是个女人来了吧。”燕九锲而不舍,继续背后阴损冷寒凌。
云九瞧着他这一脸风流相,又想到冷寒凌已经年过二十五,未曾娶妻,府中更是没有个丫鬟,不禁联想到,莫不是冷寒凌曾经看燕九一脸风流,情不自禁强行压倒过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又想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燕九这才从批判冷寒凌的心思中转了两分对付云九,“你不会是真不记得我了吧,师姐?”
这声师姐,叫的云九很恍惚。
云九在没出海之前,还随着父姓若,单名一个白字。剑术随他父君习得。权臣之术大概是与他干爹的一帮臣子及其并不那么充盈却很能闹腾的后宫那学来的。她亲爹和干爹都是称霸一方的帝王,未曾有过穷困潦倒开门立派骗钱的行径。她实在不记得,她有这么个师弟。
看出她一脸不信,燕九急道:“早知道你忘了,我就说是你师兄了!”
云九顿时想起了四年前,好像有过这么一件事。
那时云九刚刚遭人暗算,身子虚的厉害,脚筋被人挑断。手筋大概是那人失误,挑的不那么仔细,加上雾香发现的及时,医治医治还能凑活着用。当时不知怎的就让这个奸贼跑了,云九想着依照自己的性子,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就算把对方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大约也不能解气,怎么也要灭他个全族以儆效尤。所以就请了大齐一等一制人皮面具的好手一路同行,大约是时间有些久,云九竟然有些记不得,那贼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为何她的四大贴身护卫一个都没跟着。
不过这些记不得对于她认出燕九这件事上没太大影响,结果就是四年前这么个深秋之夜,云九的大船遇到了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小船上坐着两男一女三个人,其中一个长的比姑娘还妩媚的男人就是燕九。
后来燕九见到大齐面具第一人的一双手艺,死活赖上要拜师学艺。这船上云九一直称老头一声“师傅”,是以燕九就成了她的“师弟。”一个年长她六岁的师弟。
再后来四大护卫来寻她,那时她这个师弟已经极具慧根的出师下船了。
“辈分之事,乱不得。”云九理顺了这层关系,赶忙道。
燕九讥笑:“这把这套官腔给我收起来吧。左右你什么德行我早就知道。”
云九抬头看着他,觉得四年不见,当真不可同日而语。当年眼中满是恐惧愤恨甚至对同船姑娘的思慕愧疚,都已经当然无存,明明早已经不是当年人,却还能用这般熟稔的口气与她对话,这律州城,真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燕城主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便说说想与我做什么买卖吧。”她看着他,他的背后是无限夜色,延伸到不知何处。
“这就是要亲兄弟明算账了?”燕九收了两分笑意,带了几分审视,“师姐可还记得当年救我们时,同船的那个小姑娘。”
云九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个姑娘,但是要说印象,也只是这么个姑娘这一点点印象。
“烟萝她……“燕九摇了摇头,改口道,“燕小萝,师姐听过吧。”
燕小萝这个名字,云九还是听过的。不只是听过,还经常听。
雾香四处寻访能医治她手脚的药物,曾经几次到过北楚国都,楚城。楚城之中,有个妙手回春的小仙子,名字就叫燕小萝。燕小萝曾经给云九调理过经脉。时间正是三年前,三年前她从大齐去西周,中途客居律州,正是为了会这个燕小萝。
说起来,这也是个担得起仙子之名的美人。
云九有意招她入麾下,只是小萝儿酒窝甜甜一笑,摇了摇头道:“我在北楚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哪日小九想我了,记得来看看我,好不好。”
云九自然是点头应下。
“小萝儿她怎么了?”云九问道。
燕九那双风流眼里第一次露出一丝可以叫做柔情的东西,盯着月光饮了好几杯酒,见到云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禁自嘲一笑道:“烟罗她,被皇上看上了。”说着又自斟了一杯,“其实这么说也不对,皇上总觉得我藏了兵要反他,所以要拿着烟萝做人质。当年我父亲遭他猜忌,自动请辞,没想到遭到皇室暗卫追杀。后来我逃到律州。隐姓埋名过了段日子,谁知到皇帝还是不肯罢休,应是塞了个律州城主给我坐。我当时就与烟萝一起逃到了海上……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师姐。”
燕九定定的看着云九许久,仿佛仍是当年那个惊恐的少年在向人求助,只是眼中再也没了那些不安与愤恨。有的,只是蛊惑人心的琥珀妖瞳。
“师姐这样防着我,倒是让我有些受伤了。”说罢又自饮了一杯,“此次我为烟萝求师姐。求师姐早日入局,还烟萝自由。”
云九料想,燕九大概对她的底细非常的清楚。至于是清楚她有多少金山银山,还是清楚她有暗卫多少,云九一时还拿不准。
看来心急的燕九也拿不准。云九稍稍放下了几分戒备,劝道:“你既然一口一个师姐的叫我,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确实接了除去北楚皇帝的生意。只是现在我还不想入局。”
“师姐的意思是,烟萝比不过时局。”
“这是自然,要不然你怎么会按兵不动,等着我出兵。”云九心中腹诽。她是接了助北楚六皇子夺皇位的生意。因为这孩子很懂事,知道他爹动了云九的矿山,答应他爹死后,定然挫骨扬灰,任由云九掘坟。
皇家亲情凉薄至此,云九觉得,这北楚皇帝也是个治国奇才了。
燕九忽然笑了,邪魅的笑意有十分张狂:“师姐,你可知烟萝是怎么被皇上发现的?她听说宫中新进贡了一株忘忧草,便易容成太医院的大夫混了进去……”说着他唇角露出两分讥讽,打量着云九的双脚,“师姐可知道,忘忧草是什么东西的药引?”
紫玉膏。
云九只觉得脚踝处阵阵刺痛,没想到三年前燕小萝说她定会找到方法,这方法她还真的找到了。
“北楚帝打算何时娶小萝儿?”云九沉声问道。
燕九沉默片刻:“下月十五。”
大厅中有宾客前来院内传信告辞的消息。燕九点了点头,起身要去送客,刚要踏出的步子顿了顿,转身笑道:“其实我跟你谈这笔生意之前,一直有些犹豫。”
“哦?”
“我本是在想,到底是用你的身份相要挟,是告诉叶寒初你就是久久,还是紫玉膏对你更有吸引力。”
“哦。”云九抬起头,看着天上不那么圆的月亮,“那你赌赢了。”
“可是我又很好奇,要是我拿你身份要挟,你又会做什么决定?”他笑的真邪魅。
云九也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要把你连同你海上藏的那点兵一同沉了去喂鱼,说不定这水面还能长个几丈高,能把律州一起淹了,也省的我烧城。”
燕九脸上冷了下来:“师姐果然还是如此……吃软不吃硬。”想了想又道,“如果不是知道师姐向来自私,刚刚那番话,我还会误以为师姐与叶寒初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不愿被拆穿。不过叶寒初也没师姐想象的那么好骗,如果哪一天他真的知道了,师姐又要怎么办?”
“立场相同为友。立场相悖为敌。”云九淡淡的回道。
秋风染了阵阵寒意,不那么明亮的一下弦月隐进暗云。
这个答案燕九并没有料到:“我还以为,你一定会不顾一切站在叶寒初那边。”
“怎么会。”她这辈子不会干这么不守信的事让云氏声誉蒙羞。
“怎么不会,四年前你不就是……”说着又自觉多言的笑了笑,“我倒是忘了,师姐是用过紫玉膏的人。怎么会记得。话说回来,师姐怎知我藏兵于海?”
律州大大小小的山头她云九都有插一脚,藏兵于山这事你要是真做了那还好办,老底早就被云九摸得清清白白。既然有兵,不在山里,不在明处,那只能往海上放了。云九觉得以后吃鱼,看到律州的渔民大约还是要让着点好,免得讨价还价不和,被这群伪装成渔民的贼兵捅个半死。
口中却故作惊讶道:“我只不过是诈你,是你太老实,自己全就认了。”
燕九笑道:“师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