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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最终章 ...

  •   白露微染的时候,钟炳义去世了。

      钟老爷子病重已久,临去前几天自己隐隐便有了预感。

      平常人若是这样的情况必定会叫亲人来到身边,就算没有什么后事想要交代也会害怕自己一个人走的孤单,但钟老爷子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于是钟戚赶到时,钟老爷子的身体都凉了。

      赵伯垂头站着,低调地回着话,钟老爷子走的时候身边只有他和医生,医生做完死亡证明就被律师叫去处理剩下的事务,于是这个回话的苦差事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少爷气质冷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老爷生前也只能得张面无表情的冷脸,甚至还不如他们这些做佣人的,赵伯苦哈哈地想着安慰自己,一面尽量清楚地把钟老爷子的事交代清楚。

      老爷子去世前三天时就行为有些反常了,也不吃饭,无论厨房做了什么都推说没有胃口,只是喝些清水,然后就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声不响的一整天。赵伯试着敲过门,却是得不到一丝反应,直到晚上的时候老爷子才从房间里出来让他倒了杯水,看着神情却是很清醒,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既无十分的哀伤也无十分的惊惧。

      昨天清晨,天还蒙蒙亮,钟老爷子就叫醒了他,让他推着自己到宅子前面的花园里走走。

      钟家的花园很大,说是花园其实叫庄园也不为过。

      赵伯心中疑窦丛生,钟老爷子以前就爱坐在窗前往花园里看,却从来不曾到过园中,甚至连散步都特意绕开那一块,如今却是突然这么一大清早地来,究竟是什么让他这般难以释怀。

      钟老爷子自然不会回答赵伯的疑惑,而且似乎连猜都不愿让他猜到。老爷子的眼神就这么随意地转着,似乎毫无目的,但又似乎格外缱绻。

      这样老迈的身躯,这样干瘪的脸,这样浑浊的眼珠,有这样一种眼神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赵伯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疯了,那人是钟炳义!是最冷酷最凶险的商人!即使重病在身依然伺机而动的毒蛇!

      钟老爷子似乎没有察觉身边仆人的惊恐,又或者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旁人的情绪太过奢侈。

      他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自己,所有那些不忍看,不敢看,不能看的回忆终于在生命的尽头有了一个机会。

      在赵伯的眼里钟老爷子只是以那种诡异的眼神发着呆,就像是平常的老年人想着想着就忘记了自己在想些什么。

      太阳渐渐升高,影子缩短到脚下时赵伯轻声提醒钟老爷子是否要回去。

      钟老爷子没有拒绝,任由赵伯慢慢地推着自己远离。

      然后就是今天上午,医生和赵伯看着钟老爷子平静地离去。

      “老爷说等他走了之后再通知你,如果你问起,就说没有什么话要留给你,有些事情没有说的那就永远不必说了。”

      “他所有的私人物品他都自己整理好了,锁在了银行的保险柜里,不要想找钥匙,你找不到的。”

      “他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来,走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想带走,钟氏还有这座宅子都留给你吧。”

      ......

      “我妈妈,”长久的沉默后钟戚艰难地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赵伯茫然地摇摇头,然后就看见了钟戚难以言喻的失落。
      ***
      当法国梧桐的叶子再一次焦黄疏脆的时候,薛蓠和钟戚的孩子降生到了世上。

      那天薛蓠正在打毛衣,午后的阳光融融地铺撒在阳台上,让那一株滴水观音格外的青翠。薛蓠是新手,打毛衣的时候老是错针,速度也很慢,不过就是打几件小衣服玩玩。

      疼痛起初很轻微,薛蓠还以为是错觉没有在意,但渐渐的越来越剧烈,薛蓠咬着唇,撑着腰回头勉强吐出一句话:“张婶,我大概是要生了。”

      车辆,医院,病房都是事先联系好的,本来说好明天就住到医院里去,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没想到这个孩子那么心急,等不及安排好就要生了。

      从阵痛到生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薛蓠躺在待产室里一点一点地熬着疼痛,钟戚在旁边握着她的手。

      待产室里布置的异常简单,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单调的白色。

      薛蓠强行集中着注意力盯着天花板苦中作乐地想着以后一定要给医院提建议把待产室布置的好看一点,不然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真的太痛苦了。就这么一分神,疼痛就铺天盖地地涌来,薛蓠不由地轻哼了一声,感觉到钟戚握着她的手猛然间加重了力道。

      好不容易一波疼痛忍过去了,薛蓠放松了双肩,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一转头就看见钟戚面色惨白地跪在床边,头上的汗也一颗一颗地冒了出来,她虚弱地笑了一下,要不是现在实在太疼了,她真想把钟戚这样子拍下来,以后让他自己看看他有多狼狈。

      她无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说:“你出去吧,叫妈妈进来。”

      钟戚抬头看她,神情惊魂未定。

      “你这个样子倒像是比我还紧张,我都想来安慰你了,赶紧出去吧!”她努力加重了语气嗔道。

      钟戚抿紧嘴唇不动,眼睛却难以转移地盯着她。

      薛蓠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钟戚终于被她逼迫的转移了目光,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沈慧娴就进来了。

      “钟戚那样子像是吓坏了!”

      薛蓠眨了眨眼睛,疼痛又开始了,她全部的精力都被牵引到了对抗疼痛上,一点儿都分不开神。

      沈慧娴见她这样咬着嘴唇知道阵痛又来了,便拿了一块毛巾一点一点得给她拭着汗。

      “我那时候生你可也是吃了大苦头,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希望你肚子里的这混小子乖巧一点儿,快点儿生下来别折磨你了!”

      “不过都说生的时候不容易的孩子比较听话,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不过你出生之后倒真是听话的很,不哭也不闹,长大了也是一样乖巧。”

      “看这个孩子头三个月把你折腾的,想来也是个磨人的主。宝宝呦,我是你外婆,快点儿出来别让你妈妈受罪喽!”

      沈慧娴唠唠叨叨地漫天胡侃着,一点儿也不像她平时的作风,估计也是紧张的。薛蓠听着好笑想扯出一个笑脸却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立马变成了哭脸。

      第二天晨曦微露的时候,薛蓠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等她醒来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洒满了整个屋子。深秋的阳光就像是深秋漫山遍野的银杏,金黄金黄的,灿烂地像是天堂的圣光。

      钟戚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他看起来一夜没睡,眼底有一丝淡淡的血色,光线在他的瞳仁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光斑。他似乎一夜之间瘦了,下巴上的胡茬没有刮留下了淡淡的青影。

      薛蓠觉得身下还是有些疼,只是和昨天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她舒服地眯起眼睛看他,像是舒展身躯等待抚摸的猫。

      他伸手轻轻落在她的眉尖,然后慢慢地描摹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他的之间落到了她的唇瓣之间,稍稍用力顶地抚触着。

      空气暧昧而又粘滞。

      旁边的宝宝像是不满被忽视似的扭动着哼哼了两下,不一会儿就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薛蓠听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全副的心神都被宝宝牵引了,连忙示意钟戚把孩子抱给她。

      钟戚抱孩子的姿势十分的僵硬,像是抱着什么危险物品,连手臂的肌肉都硬邦邦的。宝宝倒也不挑,一被抱起来哭声就渐渐地低了下去,哼哼唧唧地小声呜咽着,待到被钟戚小心翼翼地放到薛蓠手边时又香香甜甜地睡着了。

      宝宝的胎发很厚,只是好像是刚洗完澡似的,湿漉漉的,软塌塌地覆盖在头顶上。小手肉嘟嘟的,还有浅浅的坑,薛蓠用两只手指捏住了宝宝的小手,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

      “好小。”薛蓠柔软地说。

      她摸了摸宝宝粉嫩的小脸,滑腻的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又像是羊奶流过手心。

      宝宝被这样乱动也没有醒,只是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唇。

      薛蓠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抬眼去看钟戚,“和你真像。”

      钟戚站在那里,眸色深深,神情是异样的温柔。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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