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沈江一

79、贺先生

　　突然回到S市，最吃惊的是赵爸爸，而最开心的要数赵妈妈了，离开N市也就意味着比较彻底地离开了张梓桐，不管过程如何，结局至少是好的。
　　“赵正松，下班之后你先去菜市场买菜，晚上我给清溪做好吃的，记得买排骨，别买老秋的，他的猪肉不新鲜。”
　　下午去上班之前赵妈妈又拉住赵爸爸，把这话叮嘱了一遍，赵爸爸看了看站在旁边帮他拿工作服的女儿，忙说好。
　　女儿回来肯定是有原因的，而这原因他也能猜得到，十之八九是感情问题，上次自己两口子赶到N市，跟这个说了又跟那个说，清溪是一点要回来的意思都没有，态度坚决得让他一直皱眉，反倒是那个叫做张梓桐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他们面前争取过什么。
　　这样看来，这次清溪回来也不会是多轻松的决定。

　　晚上吃过饭，清溪跟找爸爸赵妈妈说起找工作，除了和张梓桐在一起的事，赵爸爸对清溪的想法一直都是持支持态度，对于清溪要在S市找工作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赵妈妈却让清溪多休息几天。
　　“难得有个时间放假，你就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过一阵子再找工作也不急。”
　　清溪并不在乎多久上班，只是空闲的时间多了，就容易想起一些事、一些人。而现在母亲这样说，她也只是点点头答应了。
　　等过了两天，清溪才知道赵妈妈让她推迟找工作的用意是什么。
　　一大早赵妈妈就让清溪陪自己去逛街，只是一上午时间下来她一件衣服都没买，反倒给清溪买了好几套，清溪有些疑惑，只是这疑惑在晚上解开。赵妈妈说：“清溪，我答应了你孙阿姨明天中午和她吃顿饭，顺便带上你。”
　　孙阿姨的丈夫和赵爸爸是一个厂里的，和赵妈妈关系不错，清溪在上大学前也见过几面，只是现在突然提起。她想应该不会只是吃顿饭那么简单。
　　果然，赵妈妈又接着说：“孙阿姨有个侄子，长得高高帅帅的，是个医生，他明天也一起。”
　　看见清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直没说话的赵爸爸这时对她说了一句：“去看看吧，不合适就算了。”
　　父母从来不赞成相亲这回事，现在却遮遮掩掩为她安排了一场相亲，大概是她和张梓桐的事给父母的冲击太大了。

　　第二天在市中心一家装潢很典雅的饭店吃的饭，当然吃饭只是一个幌子，看人才是最终目的。
　　孙阿姨的侄子姓贺，单名程。贺程在S大附属医院工作，今年三十出头，如赵妈妈所说，长得一表人才，谈吐不俗。
　　吃过饭，孙阿姨和赵妈妈两人借故离开，好让清溪和贺程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饭店出来是一条贯穿S市的长河，沿河是S市最近几年才修建好的公园，清溪走在后面，前面的贺程突然放慢脚步：“听说赵小姐之前在N市工作？”
　　河边有几个垂钓的老人，戴着帽子，秋天的阳光打在身上也不热，清溪被这阵暖意打动。
　　“嗯，工作了一年。”
　　“N市的樟树很多。”
　　贺程的脸上有些不明所以的笑意，原本严肃的形象也生动柔和起来。清溪低着头，河风微微吹拂在脸颊，带来淡淡的水香。S市也有很多樟树，不同的是，两个地方两种含义，或重要或不重要。

　　第一次见面，贺程和她没有相亲的尴尬，反而多了几分朋友之间的轻松。
　　第二次见面，贺程对她说：“赵小姐，我们试着交往吧，以婚姻为目的。”
　　婚姻。她也想嫁人，只是那个人无法娶她。走到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思考的价值。
　　“贺先生，我在等她。”
　　我在等他，听在贺程耳朵里，“她”自然被理解成了“他”。需要安排相亲的人，有谁心里没有一点故事，谁的心里又没有一个忘不了的人，只是有人只单纯还记得，像清溪这样依然等着的，能有几个？
　　“赵小姐，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得到清溪的点头应允，贺程才说：“清溪，你打算等他多久？”
　　他一直看着清溪，而清溪却没有给他答案，她摇摇头，嘴角有一丝笑意，浅淡而平和。
　　多久都不重要了，贺程拿出车钥匙：“我送你回去吧。”
　　在愿意等的人心里，等，通常没有时间限制。

　　赵爸爸对于这次相亲没有过多关注，只有赵妈妈时常询问进展，偶尔也让清溪主动邀请贺程来家里，清溪都无一例外没有答应。
　　那天的谈话贺程仿佛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变得对清溪关照起来，除了时不时约清溪吃饭，也在得知清溪想要找工作时给清溪一些不错的建议，只是关于交往和婚姻，他再也没有提过，两个人就像是一般的朋友一样，相处得十分自然。

　　原来离开了另一个人，自己也还是自己，除了突然空荡下来的心和失落的情绪，一切都还是如往常一样。

　　在医院的时候张琳曾经问过清溪是不是只爱女人，和张琳的性格一样，问得坦率而直接。
　　那时张梓桐刚刚离开，她略微低着头，眼角还是红红的，“她是女人。”
　　“她是女人所以你爱她？还是她是女人所以你才会爱女人？”
　　“张琳，帮我买一张回S市的车票吧。”
　　她没有回答张琳，张琳也不再问下去，她现在更加在意的是清溪要回S市，“你要回去，因为一个张梓桐你就要逃避了？清溪，你什么时候这么懦弱了？”
　　“买明天的吧，我想早点离开。”
　　“清溪，你告诉我，你回S市之后又怎么办？到底是忘了那个女人还是要自己折磨自己？”
　　张琳太清楚赵清溪了，让她轻易的忘记一个人，让她不要那么执著，这种可能几乎不会存在。她不是不想清溪离开，只是怕清溪连那个人给她的伤口都小心守护起来。

　　“我想等她。”
　　许久之后，清溪如是说。
　　“等她？等她什么？等她回心转意还是良心发现啊？女人狠起心来不必男人仁慈多少，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但是我知道你没有义务去等谁，你也等不起谁！”
　　所有的等待都是有限的，而清溪的等待，期限是一辈子。
　　在很久之前，她们还在大学的宿舍不厌其烦地诉说爱情观时，张琳就从清溪淡淡的神情里看见了这份柔韧的坚决。所以现在她担心，担心清溪所托非人、所等非人。
　　冷静之后，张琳问出了她藏在心里的问题：“你真的爱得有那么深吗？”
　　“或许没有吧。”
　　“那你至于为了她要付出一辈子吗？”
　　“既然不够深，那就长一点吧。”
　　张琳无言以对，叹了一口气才无奈地说：“你到底爱她什么？她到底有哪里值得你这样去爱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是看着她会觉得满足，想着她会觉得幸福吧。”清溪的声音平缓而柔和，比起面对张梓桐时的隐忍和千疮百孔的锐痛，此时的她更多的是波涛之后的平静，有些疼痛让人昏迷，有些疼痛却让人清醒。失去和得到，谁又说得清楚。

　　她只有一颗心，大概也只能习惯一个人，习惯是磨灭不了的存在。她让她想要靠近，她让她舍不得离开。
　　清溪想，既然舍不得，那就不要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