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同人之情牵》清菱

84、（八十四）永璂

　　今年六月的天空比以往都要湛蓝，后宫很平静，乾隆不提再立后之事，只将一切事宜全权交由令皇贵妃打理，如今后宫女子个个都是颇为亲近旁人。相较于后宫的安静，前朝却是又生事端，边疆小国崛起再犯边境，兆惠自然当仁不让披甲领军上阵，在乾隆问到副将何人适宜，兆惠推荐了箫剑。于是，还不等箫剑开口辞官，只好先受了乾隆的旨意跟随兆惠领兵杀敌。

　　初五，经常寿诊断，确定我有了身孕。孩子，可是你又回到额娘身边来了？有了上次的教训，我格外当心，一切都遵从医嘱，这一回我定要让这一个孩子十月怀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令皇贵妃早我几日有了身孕，闻我喜讯几乎日日都来永和宫看我，两人一起说着话，一起做着未出世孩子的小衣。

　　绵亿已经能说话了，而且不用别人的搀扶，也能独自行走了。他也不知是听明月还是彩霞讲的，午休时巴巴地跑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腿说：“她们说额娘要给绵亿生一个小弟弟了。”

　　我放下手中的小衣，抱了他在膝头坐好，笑嘻嘻地问：“绵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他托着小脑袋想了想，才说：“如果弟弟像阿玛一样好看，妹妹像额娘一样好看，我就喜欢。”

　　我轻笑出声，明月正进了屋，见绵亿在我身上伏着，松一口气道：“总算找着了。”

　　我道：“绵亿是时候该午睡了。”

　　明月笑着过来，一面把绵亿抱开，一面道：“正哄着小阿哥午睡呢，他偏就要问奴婢说主子的肚子怎么越来越大，小阿哥还以为是主子长胖了，奴婢就说主子肚子里装的是他的小弟弟，他一晃眼就跑走了，不曾想是到主子这里来了。”

　　我听着，颌首道：“快抱小阿哥下去午睡。”她点头要走，我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叫住她问：“绵亿每日的汤药喝了吗？”

　　她点头，有丝欣慰，“都喝了，小阿哥几月来精神好多了，常太医说再过几个月这养身的汤药就可以断了。”

　　绵亿突然在明月怀中不安分起来，道：“额娘，我不午睡，十五叔说过下午要带绵亿去池塘喂鱼的。”

　　话才落，就有脚步声蹬蹬地响来，果然就见永琰，绵亿挣扎着要下地，将自己的小手放进永琰的手中，永琰道：“五嫂，我把今日纪师傅布下的功课都做完了，昨日答应要带绵亿去御花园玩的。”

　　我笑着点头道：“外面日头大，往阴凉的地方走，别叫毒日头打了脸。”

　　看两个相牵远走的背影，我不禁轻轻地抚上自己微隆起的小腹，彩霞端了每日的安胎药过来搁在我跟前，着手想替我接着缝补小衣，我连忙道：“放着就好，孩子的小衣我想一针一线都自己缝制。”

　　彩霞笑了笑，“主子真有心，那奴婢就负责多给主子拿几匹上好的锦缎过来。”

　　我一口气将略苦的安胎药灌下，又拿栗子糕甜了嘴，忽觉倦意袭来，便进屋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是傍晚了，走进厅堂才发现绵亿还没踪影，于是唤了一旁的眉儿问：“小阿哥可曾回来过？”

　　她摇头道：“奴婢在这一下午了，没有看见过小阿哥。”

　　我略觉诧异，心里又莫名的隐隐不安，于是唤她搀我出去看看，步子还没跨出大门口，却见明月急匆匆地跑过来，急声就道：“主子，容妃娘娘派了她宫里的人来传话，小阿哥掉到水塘里，如今太医正在宝月楼诊脉。”

　　我大惊，连忙叫明月扶着往宝月楼去。

　　宝月楼外无一人看守，进屋一看，李太医正在为昏迷的绵亿诊脉，眉处微微蹙起。我心头一紧，也顾不上请安，紧声问道：“小阿哥如何？”

　　李太医微一俯身道：“五福晋莫担心，臣已仔细为小阿哥诊过脉，只是体内湿气有些重，导致身体有些虚寒，吃几味药就会调养过来，只是小阿哥体质孱弱，需要多歇养几天。”

　　绵亿全身微微发抖，唇色苍白，看得我眼泪啪啪往下掉。

　　一旁亦是浑身湿透的永琰突然上前拉住我的衣袖，指着含香身后的那一抹青蓝色身影，喊嚷道：“都是他！都是他把绵亿推到水里的！”

　　我转眼去看那一抹青蓝色，含香牵出他到身前，对我说：“小燕子，事情我都问清楚了，原是十二阿哥不做功课在皇上那里受了责备，心情不好，又在御花园巧遇了十五阿哥和绵亿，小孩子间发生口角就动手打架，绵亿出手帮十五阿哥，十二阿哥是失手推他到了水里。”

　　“如今我是十二阿哥的养母，这事都是他的错，我有责任替他先向你赔不是。”

　　永璂死死地盯视我，还不待我说话，他却蓦地甩开含香的手，不服气地叫嚷道：“我没有错！皇阿玛为什么总拿十五弟和我作比较？皇阿玛总是夸赞十五弟却责骂我！他功课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喜欢他，就是讨厌他！”他双眼紧紧地瞪着永琰，眼泪满满地从眼眶里溢出。

　　含香也是面有难色，不是自己的孩子，打又打不得，只好苦口婆心劝道：“十二阿哥，这件事确实你也有不对，快给你五嫂和你十五弟赔个不是。”

　　“我没错！没错！为什么要我道歉？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我要去找皇额娘！”说着一把将我推开，径直跑出了宫门。

　　冷不丁被这么大力一推，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含香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后背已经触到砖墙，腹中猛地一阵撕裂的痛。含香看我面色忽然苍白，急着叫了太医道：“快替五福晋瞧瞧，是不是腹中胎儿有何不妥？”

　　李太医连忙替我细看，舒气道：“只是胎像有些不稳，喝着安胎药不会有大问题。”

　　我点点头，叫了明月抱走绵亿回永和宫。

　　愉妃听闻此事被吓得不轻，守着绵亿久久不肯离开，亲自喂了药，换了干衣裳。

　　永琪自然已知晓，晚间入屋就紧紧抱起绵亿，我问：“额娘歇息了吗？”

　　他叹气道：“一直在哭，刚由眉儿伺候着睡下。”

　　我想了想，问：“永璂找着了？”

　　他更是深深一叹，“找到了，一个人跑到空无一人的景仁宫哭鼻子，不曾想十二弟竟养成了这样一副脾气。”

　　我问：“皇阿玛很生气吗？”

　　他颌首道：“很生气，皇阿玛说他戾气太重，也不让他去学堂了，叫他日日跟着太后吃斋念佛，平稳心气。”他看我，关切道：“小燕子，听说他推了你一把，你可有事？”

　　我道：“太医只是说有些胎像不稳，不碍的。”

　　他在我身旁坐下，道：“有什么不妥的都要告诉我，总是一个人扛着，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点点头，静静靠着他手臂。

　　第二日起得很早，梳洗后带上礼就叫明月随我去了慈宁宫。她搀着我，有点想阻拦：“主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一大早地怎么去给太后请安了？还怀着身子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听着她一连串的叨唠，我只是笑笑而过。

　　慈宁宫的宫人见我先是行礼再进殿内通报，片刻晴儿自内殿出来迎我入里，她说：“太后刚起，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笑道：“我来给太后请安。”

　　说着已经入了里殿，太后正在小金佛前嵌了一炷香，看到我来，笑着着我坐下，而后也坐下道：“难为你有心，怀着身子还这么早就过来看哀家。”

　　我叫明月将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听说太后连日来都不能安眠，昨日永和宫顿了牛骨汤，孙媳喝了觉得睡眠甚好，就端来给太后试试。”

　　她看上去有一丝欣慰，“最近身子有点乏，毕竟也是老了。哀家记着你一片孝心，若是效果好，哀家也让御膳房替哀家做一份。”

　　我淡笑，也不在隐瞒此行的目的，问道：“不知十二弟来慈宁宫没有？”

　　太后唤过晴儿道：“你去容妃那儿看看永璂过来没有，方便的话就带他过来吧。”晴儿立刻去了，太后这才又看向我，“昨日的事哀家也知道了，绵亿怎么样？”

　　“太医说绵亿身子本就孱弱，需要多歇养几日。”

　　太后叹道：“永璂的性子是越发暴躁了，特别是皇后被禁在冷宫后，听皇帝说他每日都不做功课，就把永璂叫去养心殿责备了一阵，都说他比不上永琰，说得久了小孩子也会吃心，倒是牵连到了绵亿。”

　　我听罢道：“十二弟也是可怜，往后亲额娘不在了，怕是什么都不习惯。”

　　太后讶道：“你不怪他吗？”

　　我莞尔一笑，“他还是个孩子，我怎么会怪他？小孩子打架都是常见的事，十二弟也不是故意推了绵亿到水里，我今天来就是想找他说说话，毕竟小孩子心里的疙瘩若是不解，会越积越深的。”

　　她点头道：“难为你深明大义，哀家还以为你总会怪了他去，毕竟绵亿是你和永琪的心头肉，体质生来又是虚弱，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她停了话，没有再说下去。

　　我但笑不语，她继而又深深一叹：“永璂和其他阿哥相处得都不好，一半的缘由也是因为皇后，哀家知道宫里这同一辈也就你和永琪真心待他好，皇后虽有过错，永璂毕竟是无辜的，哀家只是希望往后你明里暗里都能对他照顾一些。”

　　她忽地意味深长道：“皇帝不看重他，他与手足兄弟间又有间隙，只靠哀家疼着，哀家也疼不了他几年了，往后不管如何，哀家把永璂就托付给你们了，答应哀家好好照顾他。”

　　我颌首道：“永琪是十二弟的五哥，自然会好好照顾他。”

　　话才落，晴儿已经牵着永璂进来，他唤了太后一声皇祖母，便直直盯着我不说话。我起身含笑回视他，伸出手道：“十二弟，五嫂陪你一块抄佛经好不好？”

　　他默了半晌，挣来晴儿的手过来牵我的，我牵他进了佛堂，却不急着拿佛书来抄，只叫明月拿出食盒底层的枣蓉糕给他，看他吃了两块，我才笑道：“昨日十二弟一个人跑出去，我们都担心坏了，下回别这样了。”

　　他抹抹嘴道：“我不是有意推了绵亿到水里，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都欺负我！”

　　我拿绢子替他擦拭弄脏的手，“五嫂没有不相信你啊，只是你与十五阿哥打架，他心里自然也是有几分气的，他是你的十五弟，若是他哪里让你不高兴了，你多让着他可好？”

　　他垂头想了想，问道：“绵亿他怎么样了？”

　　我含笑道：“多歇几日就好了，十二弟若是担心，可以去看看他。”

　　他立刻颌首道：“等我抄完二十遍佛经就跟五嫂去看他。”

　　我欣慰一笑，永璂并不是骨子里就十分顽劣的人，手足间的不睦，乾隆的轻看，额娘的离开，已然让他小小的心承受了许多委屈和苦痛。他认真抄录着，突然抬头看我，问道：“五嫂，能不能告诉我皇额娘她究竟去了哪里，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着她，别人都说皇阿玛不要她了，把她赶到冷宫里了，是真的吗？”

　　看着他天真诚挚的脸，我有一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法说出任何谎言，只是皇后被打入冷宫一事，宫内都对永璂持着半知半解的态度，并不想他真的知道真相，所以他自然也问不出什么，如今他又来问我，我一时竟不知如何答他。

　　思衬片刻，我勉强自己故作平常，道：“哪里的事呢？皇阿玛怎么会不要她呢？皇后还是皇后，十二弟还是皇后的儿子。”这样一句回答，至少也有一半是真。乌喇那拉氏未被废黜，她仍旧是皇后。只是他们母子，怕是此生不能再见了，永璂现在还小，还能哄得过去，若是大了可怎么好？

　　心里不免多了些感触，毕竟也是母子分离这样悲惨的事。永璂却道：“他们都说我皇额娘是坏女人，是心肠恶毒的坏女人。”

　　我一怔，提声质问佛堂内站着的两个侍女道：“是谁在十二阿哥面前乱嚼舌根！”那两人立刻跪下，只是摇头。

　　永璂忿忿然道：“宫里的人都这样说，我皇额娘不是坏女人！她是我的好额娘，她最疼我了，五嫂，你跟我说，我皇额娘是不是个坏女人？”

　　我只说了一句实话：“她是个疼永璂的好母亲。”

　　他愤怒道：“那些小阿哥以前不和我玩，现在又说我皇额娘是坏女人，我讨厌他们！我也不要去学堂，我也不要和他们玩！”

　　我柔声道：“学堂总是要去的，纪晓岚师傅的学问是顶好的，永璂跟他学了知识变得厉害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他迟疑着问：“真的吗？”

　　我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有了学识皇阿玛不会责骂你，小阿哥们也不会欺负你了，有什么不好的呢？五嫂带你去学堂好不好？几日没上学功课都该落下了。”

　　他暗自默了片刻，起身道：“那我们走吧。”

　　步至学堂外，正逢休息时候，几个小阿哥围在学堂外踢起了毽子，我停在十步之外，叫永璂走过去，他却只是摇头。我抚了抚他的脑袋，莞尔一笑，他迈了步子。岂料才刚走近，就被几个小阿哥阻拦住了，“我们不和你玩，你走开。”

　　没等永璂说话，又是不屑声道：“你额娘是坏女人，你也不是好人，我们不愿意跟你玩，你额娘害死了后宫那么多娘娘，活该皇阿玛不要她！”

　　我见势不对，马上迈步过去，永璂却已经恼羞成怒，一把推了方才说话的小阿哥怒喝道：“你们胡说！我额娘不是坏女人，不准你们说我额娘！我额娘没有害人，我额娘是被令娘娘陷害的！”

　　我腿肚子一软，怎的把令皇贵妃扯了上来？这样的话自然是大逆不道的，若是传到乾隆耳中不知又要生怎样的是非。我疾步过去，那边却已经扭打成一团。七八个阿哥围打在一起，很难分开。

　　明月立刻去唤了近前的宫女来，一个拉着一个总算是将扭打的几人分了开，只是脸上都挂了彩。永璂狠狠一抹脸，热泪夺眶而出，他叫嚷着：“我要去找皇额娘，我要去找皇额娘！”我拦身在前，却被狠力推开，明月扶住我道：“十二阿哥的暴怒脾气又犯了。”

　　我有了身子跑不快，于是叫近前的几个宫女赶紧去追他，眼见他没跑几步，却撞到一个人怀里，抬眼一瞧，正是令皇贵妃。身旁的宫女生怕她肚子有个闪失，赶紧扶住。

　　令皇贵妃看着像是来找永璂的，看到他忙牵过他双手，面有歉然，“十二阿哥，永琰都跟我说了，昨日你撞到他，是他先出言嘲讽的，这事由他而起，你别生他气好吗？”

　　永璂含着怒恨道：“走开！是你害了我皇额娘，都是你害皇阿玛不要她，都是你害的！”令皇贵妃一怔，面色有些尴尬，我忙上前呵斥道：“十二弟，不能乱说话，你冤枉娘娘了。”

　　他仰头看我，满脸都是不甘，“你们都骗我！你们都不是真的待我好，我不喜欢你们！”话罢便哭叫着跑开了。

　　我看令皇贵妃面色仍有些讪讪，忙道：“娘娘，十二阿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编排娘娘的话，娘娘不要放在心上，胡想会影响了腹中胎儿。”

　　令皇贵妃终是含着笑道：“没事。”说着吩咐身后宫人道：“快去追十二阿哥，定要将他平安地带回容妃的宝月楼去。”

　　我转身去问几个小阿哥，“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话？”

　　他们道：“宫女太监都有说的，这就是事实，永璂的额娘就是个坏人，皇阿玛都把她丢到冷宫里了。”

　　我蓦然不语，宫中的流言就想空气一样时时都在，就连小孩子也参与到这流言中来。心下一叹，再这样下去，永璂这孩子恐怕要患暴怒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