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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十二)行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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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殿才坐了一会子,乾隆就从内殿出来了,坐下了才道:“太后身子不适,先歇下了。”说着示意身后的小路子满上杯盏,赏舞饮酒。殿中的人应声,也各自喝起酒来。
乾隆笑看座下的紫薇,奶娘已经回了,正在她身后站着,紫薇怀中抱着东儿,欢喜地逗弄着。乾隆道:“紫薇,抱了东儿去内殿给太后瞧瞧,她嘴上可一直念叨着呢。”紫薇欠身请退,抱着东儿由云锦伺候着往内殿去。
歌舞仍在继续,宫外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瞧着一脸陶醉的乾隆,满面为难,等了半晌才跪下禀告道:“皇上,观保大人在外求见。”
乾隆闭眼恍若不闻,小路子急忙上前喝道:“大胆的狗奴才,赶紧下去,别扰了万岁爷的雅兴。”那小太监却是左右为难,一动未动。
歌舞声戛然而止,乾隆略有不悦地看着殿中俯首而跪的太监,冷声道:“今日是家宴,你不晓得么?”
听他语中已然有了怒气,那太监吓得浑身直颤,吞吐着说:“观保大人说是有急事求见,正在门外候着,就等万岁爷宣见了。”
乾隆思衬片刻,扬手一挥,道:“传!”
小路子见势忙唤了歌舞队退到一边,须臾一位锦缎绣服的中年男子进殿,恭敬地给乾隆行下一礼,高呼道:“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乾隆抬手示意他起身,问道:“不知爱卿有何要紧事启奏?”
中年男子剑眉一挑,含着笑道:“回禀万岁爷,今日微臣在边关寻到了一位回疆的绝世美人,此女家破人亡,流落至此,微臣见她实在可怜,特带了来伺候皇上左右。”
乾隆饶有兴致,问道:“什么绝世美人,在哪呢?”
观保笑意深深,转身看向殿外,片刻一身着回疆服饰的女子缓步入殿,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丰姿绰约,随着就是一股奇香弥漫在大殿之中,叫人心魂都荡漾。回疆女子一袭白纱裙于身,一身的外族装扮在这个大殿尤显格格不入。后宫妃嫔用了异样的眼光细细地在打量,乾隆直欢喜,含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有惊异也有欣然。
回疆女子双手抱在胸前,行了一个回疆之礼,乾隆新奇得很,笑问道:“你怎么沦落到了边关?”
女子回道:“我的家族遭奸人迫害,流离失所,我无家可归,一路逃亡,有幸得观保大人相助。。。。。。”
话还没完,已有嫉妒的妃嫔开口斥道:“大胆!和皇上说话竟敢自称‘我’字!”
乾隆冷眼瞥过说话的嫔妃,才笑看向那回疆女子道:“不碍的,朕看你汉语说得极好,先前学过?”
女子道:“小时爹爹请了老师来教过。”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微一低头,柔声道:“小女子名叫含香。”
满殿的香气久久不散,乾隆凝鼻一闻,拍案大笑道:“含香,果然是适合你的好名字,妙名字!”观保见乾隆兴致高高,上前回禀道:“此女舞技了得,不如叫她舞上一曲给皇上助助兴?”
乾隆自是拍手称好,含香微一欠身,袖袍一甩,身随舞动,灵巧柔美得恍若一只白蝴蝶,叫人目瞪口呆的舞姿却是搅乱了我的心,含香来了,那麦尔丹也该来了,我们的大逃亡是不是也该到了?
心中念头还没转完,大殿却是一阵喧哗之声,我急忙看去,原是翩翩起舞的含香一个回旋,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自袖中而出,她紧紧握着匕首,几步上前就要往乾隆的座向刺去。乾隆猝不及防备,大惊失色,起身退了几步,小路子慌慌忙忙地挡在他身前。
殿内有武艺之人皆飞身前去,拦在含香身前,几个大内侍卫听到动静齐刷刷地闯进殿内,一举将她擒获,使力一拽,她手中的匕首已经应声而落。
各人犹自在惊魂未定之态,我更是被吓得久久未缓过神来。观保见势不妙,已经是苍白了脸,几步上前气急败坏地伸手就要掐死含香,乾隆忙大声道:“住手!”说着推开小路子,喝着挡在身前的一干人退开,两个侍卫还是紧紧地抓着含香,乾隆走下阶梯,到她跟前,怒声问道:“你为何要刺杀朕?”
含香偏过头,眼中尽是决然与冷冽,方才的柔情丝毫不存,决绝道:“竟然报不了夫君的仇,要杀要剐皆随你的意!”
乾隆面色难看,冷声问道:“你夫君是谁?”
含香冷笑出声,语气生硬地说:“清军讨伐准葛儿,诛杀的小和卓便是我的夫君。”
我傻傻听着,混乱中丝毫理不出头绪来,乾隆惊问道:“你是小和卓霍吉占的王妃?”
一旁的观保听得一阵哆嗦,急声道:“微臣该死,听信此女一面之词,当真是糊涂至极,求皇上怪罪!”
“混进皇宫还是没有法子。”含香轻哼一声,决决道:“小女子没有本事,报不了国仇家恨,就请皇上赐了一死,让我陪了我夫君一同去。”
乾隆盛怒至极,盯了她半晌,朝着压她的两个侍卫道:“关进大内监牢,若是有任何闪失,唯你们是问!”两个侍卫赶紧压了含香下去。
乾隆坐回座上,连连两盏清酒入口,既是怒气又是可惜。这一场小小的风波之后,谁都不敢轻易说话,小路子见乾隆忧烦,赶紧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舞姬上前继舞,乐声才起,乾隆却是出声喝令道:“都给朕退下!”
舞姬乐队纷纷出殿,弘昼摸透了乾隆的心思,禀道:“皇兄若是欢喜那个含香,就收她做了妃子。”
殿内因为弘昼的话起了一阵小小的非议,有大胆之人出声反对道:“这怎能行?含香她并非完璧之身,又是小和卓的王妃,皇上若是册封为妃,岂不叫世人笑话?”
乾隆紧紧地盯着弘昼,弘昼一笑道:“此言差矣!清军平定了准葛儿,那是皇上的英明神武,可怜小和卓的王妃,见她孤依无靠,恩泽垂怜,收了在宫中悉心照料。准葛儿三番两次地叫嚣我们大清,皇上不计前嫌对含香心存仁慈,传出去也是彰显了皇上的宽容博爱,如此既纳了美人,又留了名声,两全其美。”
乾隆听罢大笑出声,显然弘昼一言正是合他心意,我心中有些闷闷,乾隆此刻可曾想过皇后,令皇贵妃,甚至于已去的夏雨荷和孝贤皇后,一张张绝美的容颜在我脑中一一闪过,我不禁叹息,到底是一朝天子,新欢旧爱,凭什么去留住他的一生痴情。他是皇帝,天之骄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区区的准葛儿王妃。
后来随乾隆去戏坊听了几出戏,席散,人也陆续散去。
一路略带愤然地与紫薇说着方才殿中之事,她默默听着,神色难辨。转眼已经送到了午门处,紫薇回身大力抱住我,笑道:“小燕子,日后我会常常进宫来看你。”说着在我耳旁轻声一语,“皇阿玛他是天子,他不是一般的男子。”她拍拍我的肩,转身上了马车,尔康尔泰与我们道别,转眼也上了马车,车夫提着马鞭,驾马离去。
永琪揽过我回身走着,见我愁眉不展,轻笑道:“又不是我要纳妾,你做这副酸味的样子给谁瞧呢?”
我明知故问道:“皇阿玛真的有心要纳含香为妃么?”
他反问道:“你说呢?”说着又是执过我的手,柔笑劝慰道:“皇阿玛的私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就是有心也管不了这事。”
步子转眼已行至大内监牢前,牢外看守的侍卫见了我们行礼,我心想着有些事还是弄清楚了更好,就低声告知了身旁的永琪说想见含香,他虽然疑惑,却也没多问,跨步到侍卫跟前耳语了几句,侍卫左手一引,做了一个请我们入里的姿势。
才一踏进,正见牢中的女子拔下发中的簪子,就欲对着咽喉狠扎下去,我惊慌唤道:“含香!”彼时永琪疾手拣了地上的一粒小石子,伸指一弹,小石子打在含香的手腕之上,也打落了她手中的簪子。我这才安下心,伏在牢门处看她。
侍卫吓了一跳,怕她有个闪失,打开牢门手脚慌忙地上前用绳子在她身上一番捆绑,将她的手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我们随侍卫入了牢中,她眸中带着怒意向我们看来,“你们是谁?”
身旁的侍卫接话道:“这是五阿哥和五福晋。”含香听罢满眸的怒意转为了满眸的恨意,冷声道:“五阿哥?就是那个带着我夫君的尸首回清宫的五阿哥?”
“你们大清何必要赶尽杀绝,就不能给别人留一条活路么?”
永琪缄默了半晌,沉声道:“王妃,成王败寇,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含香道:“我报不了国仇也报不了家仇,我愧对夫君和所有的子民,你们杀了我吧,含香只求一死。”
我上前想要问些什么,却见她只是满眸的敌意和倔强看着我,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她如今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含香,只是一个为夫报仇的决绝刚烈女子,她对我们的恨意与敌意昭然若揭,我能问出些什么?
暗自思量了半晌,只凑近她轻劝道:“除了你夫君,你就没有可留恋,舍不得的人了?”我的一问却让她神色蓦然间沉寂下来,恍若触及了往事,眸底忧伤渐起。有个念想,至少不会再轻易求死了,我安心地转身,携了永琪的手走出大牢。
回永和宫的路上,永琪只叹息道:“她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只身一人独闯皇宫,只这份勇气就让人佩服。”
我答不上话,心中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只牵着他的手默默走着。
欣荣在大堂等着,难得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五阿哥和侧福晋可回了?愉妃娘娘叫眉儿迎儿做了红豆羹,我给你们端过来?”
实在无心跟她周旋,扯了笑道:“我觉得有些乏了,明儿再喝吧。”
永琪问了句:“额娘呢?”
欣荣笑道:“娘娘已经歇下了。”
永琪颌首,正要牵我回房,欣荣在后头唤了一声,诺诺地道:“方才我在房里看书,有几句诗词实在是读不懂意思,想请五阿哥给我讲解一下。”
永琪推拒道:“今儿晚了,明日再给你讲吧。”
欣荣面有难堪,咬咬唇说:“只几句,不会耽误五阿哥太久的,我还写了几个字请五阿哥指点一二。”
永琪顿了顿,垂目看我,我道:“我在房里等你。”说着叫来明月彩霞伺候着进屋。
心中装着事,一直记着含香,思来想去觉得实在是要出宫去会宾楼一趟瞧瞧能不能有什么动静。明月替我卸下配饰,净了脸后,我仍是细细想着,她替我换好了寝衣,回身带上了屋门。
待了大半晌,案前的红烛燃了一大半,才惊觉永琪还未回。脑中霍然一个激灵,今日是怎么了?竟让永琪独自去了欣荣的屋?起身才要出门,外头慌乱的叫声却是传入耳畔中,凝神一听,正是欣荣的声音。
须臾房门“吱嘎”一响,永琪带着一脸的潮红立在门边,我还不及看清,他已经大步过来,大力搂了我在怀。我有些不解,脑袋微动,面颊便贴着他的,滚烫滚烫的热气自他的颊间传来。
我慌了一跳,使力挣开他,双手抚上,急声道:“永琪,你怎么了?”他紧紧抓下我的手,捏得我隐隐泛疼,相触间手心尽是冰凉的汗液,他将烫热的脸庞埋入我颈窝,喃喃道:“小燕子,我。。。。。。我好难受。”
燥热的唇瓣擦过我的脸颊,急急地吻了上来,瞧他此般模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腾腾的怒意直翻滚上心头,我冷笑出声,下药这样不磊落之事竟也敢使的出来。推开永琪正要出门去讨个说法,却是身子一轻,被他横空一抱,紧接着后背便挨上了软软的榻子。
我心想着如今也是脱不开身,明日再去要个说法倒也不急。于是双手环上他,听他用嘶哑的声不停唤我的名。
注:1。有史说香妃原是小和卓霍集占的王妃,回部叛乱,霍集占被清廷诛杀,将军兆惠将香妃生擒送与乾隆。(这里因为剧情,改为观保擒送与乾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