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流泛泛》槲一

2、第二章

　　记忆逐日老，对于那段时间，除了我们有过暧昧，能想起只是一点零星而已。

　　而这暧昧现在回忆起来，实在是太伤人了。

　　在我们短暂的相聚里，除了无言，就是挖苦。我不得不怀疑，暧昧真的只是春梦一场。这场梦留下的痕迹也很可疑。

　　高二的暑假，奶奶出车祸住院，姑姑带着女儿从广州回来，借住我家。我与他们隔阂甚重，也有很大的恨。我才知道原谅从来就不容易。

　　和他们一起吃饭 ，我是绷着一张脸。小叔叔笑着说：“我还以为你长大以后会懂事一点，没想到还是这样。”

　　不愿意落了下风，我梗着脖子看他，说：“言多必失。”

　　小叔叔一脸不以为然，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言多必失的。”

　　我被“一家人”噎了噎，只待吃完饭好开溜。

　　没成想走得时候，姑姑叫住我，道：“小陆你等等，妹妹有话对你说。”

　　我一愣，就看着小表妹肉呼呼的身子挤出来，拉了拉我。我配合地蹲下身子，把耳朵凑向她。

　　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没听清，倒弄得我耳朵发痒。我耐着性子问她：“你说什么？姐姐没听清。”

　　她又飞快地说了一句。

　　“……”仍旧没听清，我不好意思道：“再说一遍好吗？”

　　小表妹这才提高了音调，说：“姐姐，我觉得你很可爱！”说罢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我反应过来，不禁有些脸红。我的反应一定很讷讷，我对她说：“谢谢，你也很可爱。”

　　说完就跑了。

　　对于长相这方面，我自己一直没概念。向来不觉得自己出众，也不觉得自己难看。中庸之道倒是恪守的很好。

　　倒是许向远说过我好看。彼时课间休息，我困极了趴在桌上，却又吵得睡不着。又直着身子散发怨气。

　　许向远应该是有什么事，拍了我一下。我转过去，粗着声音问：“干嘛？”

　　他眼睛一瞪，答非所问：“哎，小陆你不戴眼镜，眼睛看起来挺大的。”

　　叶庆宇与我就隔了一个过道，听到这个过来接茬：“我早就说过了，小陆不戴眼睛好看。”

　　我当即涌起了一股不自在感，被两个人盯着打量十分……我的脸肯定又绷起来，缓缓地转过去不看他们。

　　我向来都有自知之明，明白他们明天也不会再关注罢了。

　　这个暑假格外漫长，生活的节奏也变得漫长。因为与姑姑关系的尴尬，让我在自个家也份外不自在。

　　我只好去体育中心跑步。

　　以前与他来过三次。第一次本是约在星期五晚上，结果他爽约，星期一以早餐赔我。后来在某天周末，本想和妈妈出门逛街，收到他的短信。

　　很简洁：跑步去不？

　　我立刻从床上挺拔起来，立马编辑，去！手一抖，发了出去。看到发送成功的字样，才想到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三秒，我很快就跑去换衣服了。

　　约在五点。我却早早得到了。整个人缩在裁判台旁边，想着等下该用什么自然大方的招式打招呼，“HI”来回变调。

　　许向远出现是不预期的，因为他的父亲也来了。我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们，磕磕绊绊地说：“叔……叔叔好。”

　　许向远的父亲很亲切，对我微笑，说：“你好。”

　　默默在心里嚎一声，跟着他们做准备运动。许向远这家伙一点也不体贴，他一个人远远地跑在前面。不一会儿我就找不见他了。

　　他的父亲就在我旁边缓步跑着，一边同我说：“别急，按着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我：“嗯。”

　　沉默了一秒，许向远的父亲又说：“奇怪，今天小远怎么跑这么快。”

　　我：“嗯，啊？”

　　我反应过来，许父已经甩开了我几步，稳稳地越跑越远。

　　许向远今天跑得比往常快。我琢磨了一下，也琢磨不出什么。

　　我平时也不怎么锻炼，半小时坚持下来步伐已经虚浮无比。却又不好意思先停下来，看着许向远在一旁休息，我累得半死，却又故作姿态地多跑了半圈。然后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等我跑近的时候，许向远又不见了。许父从袋子里给我拿了瓶水，说：“小远在那边健身房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点头，拿着水小跑到门口。又缓步进去。

　　里面的器材一个不识，我进去后许向远和我说：“帮我抬着，我加点重量。”

　　我眼睁睁地看他又加了一块铁饼，我有点撑不住，不禁催他：“快点，我快拿不动了。”

　　他瞥我一眼，道：“怎么那么没用。”却还是过来替代我。

　　一口气堵住，我瞪了他一眼。

　　很快我觉得无趣，对着许向远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每次先走，都力求留给他一个端正的背影。在以为他不懂我的心思时，在他捅破那层纸以后。

　　体育中心的人流很稳定，每天都有人来固定锻炼身体。我觉得一个人做一件事，一定要有什么支撑着才行。就好像我跑步，在我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总是在前方勾出一个他的轮廓来，幻想着他在前方等着我。

　　这种想法可笑且自欺欺人，我从来就不告诉别人。今次脑子肿胀，迷迷糊糊间竟然好像看见了他。

　　是许向远没错。他跑在我前面，却不知怎么会看见我。对着我挥了挥手，说：“嘿！”

　　我钝钝地点头，也说：“嘿。”

　　许向远笑了笑，和朋友一起跑远了。

　　我后知后觉地冲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笑。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反应待呆透了，不禁恹恹地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