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我的旧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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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骏自上次情人节过后很久都没有露面，只有最近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到我家借了把剪刀，一次是到我家借了卷卫生纸，神色如常，没再提过情人节时候的事，他不再提，我更不会去问，我倒是很想跟他做朋友的，这样不咸不淡我觉着很好。
陈逍最近很忙，每天在家的时候挂耳机的时间变多了，晚上学习到很晚，怕打扰我睡觉，希希回B市他也没搬回我床上。有的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颇有我念高三时的架势。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晚上给他加餐的时候瞄上一两眼，见他有的时候是在看书，有的时候是在画图。白天上班的精神头明显不足，有的时候我站在二楼就能看见他随便靠在哪都能打瞌睡，晚上劝他早点睡他也只说再坚持几天就没事了。
4月23号的时候他请假去参加了语言考试，晚上下班我特意下厨炒了几个菜，给他接接风，见他回来时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估计是考得不错。
“沙姐，有你的明信片，国外寄来的。”陈逍进门换完鞋后走过来把一张卡片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面是印了自由女神像的风景画，翻过来另一面只有一句中文，写着“姐，我好想你啊。”落款是阿洋。我撇撇嘴，真是有钱没地方使，跨越千山万水就写了这么一句敷衍的话。遂手搁在茶几上，站起身对陈逍说了句“吃饭”，便自顾去厨房端菜了。
饭后我又在阳台享受美好时光，一手捏着烟，一手拈起明信片看，左右是这几个敷衍到极致的字，还写得很潦草，倒是和那个淘气叛逆但也多少懂点事的少年很是相配，翻过风景的那一面，朝上面吐出一口烟，黄昏的自由女神像在烟雾中显得很沧桑。
陈逍又坐到旁边，把烟缸往我这边推了推，“谁寄的？看了这么半天。”
我笑着看他一眼，“一个从前的仇人？”
“仇人？原来说‘想你’是跟你示威的意思。”
“他有可能是真的想我了也说不定，貌似他喜欢我比我喜欢他多得多。”
陈逍露出很不解的表情，可能是吃饱撑的加尼古丁的兴奋作用，我也突然很想给他讲讲这段乱七八糟的往事。
“这个仇人跟我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说起来也没那么复杂。当我得知他的存在时，他已经在这世上存在了六年，一个生命的存在，本没有什么错，错的是，他存在于一个我唾弃到甚至不愿想起的关系里。当年父母离婚，我妈抛弃我出国了，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很想她，但是我又讨厌死了她，但我更恨我父亲，是他不要我们原来的家庭，离婚不久就把那对母子接回了家里。我还记得殷黎洋第一次来我家时的样子，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的，可是当时的我恨透了他那副无辜的样子,我不断告诉自己他跟他妈是我这辈子的敌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永远不会对他们有一点好。”我拿起酒杯抿了口酒，看一眼陈逍，他正等着我说下去。
“但是他总是对我示好，有好吃的东西先让我吃，我就连他的一起吃掉，冰箱里有他的零食，我也会统统吃掉，吃不了也要糟蹋，吃饭的时候要是有我爱吃的菜，他就等我吃够了再吃，想想那时候真可笑，我太弱了，只能在吃上欺负他。”说着我便自嘲的一笑。
“他越是这样，我爸就越喜欢他，总是批评我。后来有一次我把他打哭了，我爸打了我一下，他第一次打我，因为一个野女人生的孩子。”我抽了口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很生气，哭到睡着。可是我第二天就装作改过自新的样子，说带着他到小区的滑梯去玩，给他小背包里塞了很多零食，他们都以为我被我爸打醒了，一夜之间懂事了，我的确是被打醒了，只不过我醒悟的是另一件事，有他们娘俩在的家，永远都不是我家。”
“那你怎么还带他出去玩，还给他装那么多零食？”
“我怕他被人贩子捡到之前饿死。”我透过烟雾看他一眼，陈逍的表情有些僵硬。
“我带着他走了很远很远，走出了我家的别墅区，又倒了两次公交车，直到一个没有高楼的地方。他刚开始很开心，攥着我的手指头蹦蹦跳跳的走，一个劲‘大姐，大姐’的跟我说话，后来他说累了，又说脚疼，我没有停下，也没有看他，我只说了一句‘你不走我就掐你屁股’，他就不再说话，跟着我一直走。”
“后来呢？”
“后来我又把他领回家了。”
“为什么，你不是要扔了他吗？”
“因为在去我觉得足够远的地方的公交车上，他饿了，翻背包里的零食吃，翻出一幅画，是他画的，说是生日礼物，提前给我了，上面从左到右画了四个乱七八糟的手牵着手小人，他用肉乎乎的手指着说：‘这是爸爸，这是大姐，这是我，这是妈妈。’我很严厉的说：‘你妈不是我妈。’他又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说：‘我知道，妈妈说，大姐的妈妈不在家，我们要对你好一点，大姐，等我长大了，我就练武功，我保护你。’后来我就没忍下心扔他，到了终点站我又直接带着他坐车回去了。”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我爸跟他妈都很着急，我爸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骂我。”
“那你后来就跟他们和平相处了吗？”
我轻蔑的一笑：“后来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要离开我爸那个家，不然我就吊死在房间里。再后来我就来这个城市念寄宿学校了，远山舅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照顾我的。”
“所以说你这仇人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嗯。”
“但是看样子他可没有一点把你当仇人，你说起他也不像有仇的样子。”
“所以说是以前的仇人，不过我虽然不恨他了，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他，活得久了就会发现，有些人一旦做过什么让我心里死命不痛快的事，即便之后对我再好，也别指望我能打心里原谅他，因为心里的伤口一旦结下了，疤痕就永远都在。”
“你后来见过他吗？”
“见过很多次。他上初三的时候很叛逆，揣着一兜钱离家出走，到我们学校来找我，说不想念书了，我很生气，打了他一顿，他就老老实实让我打，打完了我也消气了，就带他去食堂吃饭，去社团看演出，去体育场看比赛，跟他说念大学很有意思，让他好好学习，以后也能这样，他被我说动了，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大人回去了。从那以后每次放假都要在我这赖几天，撵都撵不走。”
“你其实一点都不讨厌他吧。”
我抽了口烟，又看了一眼明信片，“谁知道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逍撒欢儿似的跳到我床上，一副憋了半辈子终于要解放了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儿都恨不得带了绿光，我也用热烈的眼神回望他，轻轻说了一句“我大姨妈来了。”陈逍的表情瞬间碎裂，眸子一下灰暗，恨不得流出眼泪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在我身边躺下。
半夜小腹忽然闷痛起来，大概是今天抽烟又喝了凉酒引起的，倒不是疼得难以忍受，只是这样闷闷的疼个没完，让人难以入眠，叹息着翻了几个身，跟煎鱼差不多，依然没有找到舒服的姿势。陈逍被我吵醒，揉了揉眼睛，见我捂着肚子，便问道：“要不要喝水？”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我摇摇头，“你睡吧。”
“你别乱动。”
我听了有点生气，这是在怪我打扰了大少爷的美梦，想抬腿踹他一脚，发现没什么力气，肯定踹不疼，索性翻身背对他。
须臾身后的人叹了一口气，伸手覆上我的小肚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手心热热的，很舒服，闷痛得到稍许缓解，我还在生气，便伸手推了推他的手，他没有被推开，用迷迷糊糊的声音说了一句“别闹，快睡觉。”一句话说的我心头有些暖暖的，像淌过一道窄窄的温泉，便不再挣扎，许是腹痛缓解了很多的缘故，没一会儿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须知这世上许多事情在发生之前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一点暗示，有的时候可以被发现，有的时候却不能。
就好比我现在怒视着沙发上装得一脸无辜的少年，打心眼里后悔昨天怎么就没能参透那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明信片背后的用意，此刻看着他，头皮都不自觉的发麻。
“这学期不是还没结束吗，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想休学一年，到世界各地走走，我觉得我现在经历的东西太少了，在学校完全是虚度青春。”
“出去旅游就不虚度了？人家都是趁着年轻多学点知识，你倒好，光想着出去玩，趁早给我滚回学校去。”
“我这不是出去旅游，是在流浪中找寻迷失的自己。”
“放什么狗屁！你怎么就不知道干点正事！多少无家可归的人想要你这种生活都求之不得，你他妈还不知道珍惜！”
“姐，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你当初离开家不也是厌倦了家里的生活么。”
我那是恨透了你爸妈啊混蛋！忍了忍，没有说出口，“那你怎么不走啊，难道第一个目标是流浪到我家？”
“爸妈不同意。”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们的了？”
“爸说我要是敢的话就切断我的经济来源，让我一边要饭一边流浪，还把证件都控制起来，不让我办手续。所以我从美国直接飞到你这来，跟他们斗争到底。”
“你干脆绝食饿死看他们会不会同意，这样我也省心。告诉他们你来我这了么？”
“他们很快会猜到的。”
“你又想拉我下水！他们知道了肯定以为我挑唆你的！赶紧打电话自首！”
“不要，拉你下水又怎么样，你怕过他们么？”
陈逍下班回来的时候，进门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电视打游戏机的阿洋（那家伙打得太投入，完全没有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把菜送到厨房，走到我身边，我正坐在小吧台的圆凳上翻白眼。
陈逍用眼神询问我，我白了阿洋一眼道：“一个无赖，晚饭不用带他的。”
阿洋打完了一局，回头嚷道：“姐，好渴啊，给我拿瓶饮料来！”
我刚没好气的回了句“没有”，见他就又快速的回过头来。
“你你你，你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我的旧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