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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二十九 九死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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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音行宫的布局十分复杂,多亏了钟疏进来之前摸清了出宫的路线,我们才得以顺利逃出那个血流漂杵的地方。
然而出宫没多久,我们就已经被搜查的官兵盯上。
大街早已被清场,我们被无数全副武装的官兵围着,没有半点逃离的机会。
阳光很微弱,带着铁器味道的风打在脸上,有种冰凉的刺痛感。
钟疏冷冷地看了这些正在向我们靠近的士兵一眼,放下身上背着的早已昏过去的凉,再转向南南时,眼里已经带了温暖的纯净的笑,“宝贝儿,你要孤军奋战了哦。”
孤军奋战……你们到底有没有看到我的存在!
南南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少看不起我,我离南从来不做抛弃兄弟这种不义之事的。”
“可是我不是你的兄弟啊。”钟疏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了,“所以你放心地出去吧,不会有损于你的英名,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真的?”南南那货思考了一下,竟然就答应了,“你以前一直吹嘘自己是高手,这次也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回来啊,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
“知道啦,你们要是还在这里拖累我,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赢不了啊。”钟疏故作轻松地说,“保护好姐姐和公子知道吗,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
“嗯。”南南低着头应着,然后轻轻地开口,“你要小心。”
钟疏眼睛一亮,抬起南南的下巴就用力啄了一下。
南南一下子被吓到了,“你——”
钟疏已经心满意足地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趁着西南方被钟疏扯开一道口子,我和南南搀着凉,飞快地逃窜而去。
可是身后忽然传来浓厚的血腥气味。
忍不住回了一次头。
原来这些追上来的人都不是没有来头的,这么多人,每一个都能算得上江湖的一流高手。
钟疏行尸走肉一般浴血奋战在人群里,翻飞的衣袍沾满了红光。
其实他刚才在行宫里为了保护南南就已经受过伤了,现在虽然拼尽了全力,却还是占了下风。
妖异无比的脸上,一道长长的血痕蜿蜒着,深到触目惊心。
寻常对自己容貌爱惜无比的钟疏,却在此刻半分表情也没有。
这么淡漠。我想起刚才同样没有半分表情的雪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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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
巷子里阴冷而潮湿,没有一点日光,南南和我紧紧地将凉抱住,希望让他感受到一点热量。
但是渐渐地连我们的身体都变得一片冰凉了。
必须想到出去的办法。
但是……听着外面不远处传来的官兵的搜查声,我和南南连动一下的勇气也没有了。
“姐姐,好像有人走过来。”南南附在我耳边轻声说。
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我从地上拾起几个石子,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拼个鱼死网破。
黑色的身影从巷子深处渐渐脱离。
似乎人还不少。
我和南南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全神戒备着。
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来人的面孔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我放下石子,几乎要喜极而泣。
“我们有救了。”我对着双眼紧闭的凉喃喃低语
在南南疑惑的眼神中,奉幽国御前侍卫统领韩谷迁在我们面前停下脚步,微微躬了一下、身,“卑职见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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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外面的夕阳像是从金色的汤水里捞出来的话,这座毫不起眼的民宅根本就是从药锅里煮出来的。
凉还没有醒,精致的双眉有些痛苦地皱着,看起来简直像一个小孩子。
我揉平他的眉心,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坏女人居然肯在段哥哥身上下这么多功夫……”南南的小脑袋在不停地思考着,“姐姐,段哥哥就是陛下吧。”
“很吃惊?”我笑着看他。
“本来早就有所感觉,”南南脸上还是有着迷惘的表情,“不过就是不敢相信啊,这个段哥哥,和传说中的陛下完全不一样嘛。”
“那你把他当做你喜欢的段千凉不就好了,他是不是夏青午,又有什么关系呢。”
南南喜笑颜开,而后很快却又垮下脸来。“怎么没有关系,连我都想到了,保护你的这些人总不会还没发现他就是青鼎王上吧。”
我手指一顿。
想到了更多事情。
韩谷迁假装殷勤让人开给凉的药,不知所谓的殷雪随的态度,还有——随时能够找到我们的茶蜂。
凉还在床上昏睡着,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南南,从现在起,你时时刻刻守在凉的身边,不要离开半步,知道吗?”我认真地看着弟弟。
南南虽然不解,可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还有药……,你爹教过你怎么辨别毒药没有?”
“段哥哥曾经指点了我一些,只要不是太特殊的毒,我都能分辨出来。”
“那么药也要多加点心眼,不要让别人有机可趁知道么?”
“姐姐说的我当然会小心,”南南抬起头,忧心地看着我,“可是姐姐呢,姐姐你要去干什么?”
我安慰地摸摸他的头发,“别担心,我只是要离开一段时间。”
南南固执地看着我,“就不能不走吗?”
我无力地摇头,“我留在这里,会拖累你们的。”
南南抱住我,“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我用手扣住他的脑袋,“南南,钟疏不是都跟你说了,要做一个男子汉吗?”
“他跟我说了这一句,就丢下我一个人去杀人去了,你说了这一句,也要跟着抛弃我。”南南的声音闷闷的,“那我不要当男子汉了,我……很害怕。”
我的心疼得快被揪下来。
他其实只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啊。
我尽量地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一些,“南南,我还没有活够呢,我不想死在这里。”
“什么?”
“留在这边的话,我很容易被仇人找到的。”我斟酌着用语说,“而出去的话,我轻功这样好,说不定还会有几分逃生的机会。”
“真的吗?”南南很轻易地就相信了。
“姐姐用人格向你担保。”
南南从我怀里钻出来,鄙夷地看着我,“换一个吧。”
我辣手摧上他细嫩白滑的小脸。“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我等着。”南南严肃地看着我说,“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哦。”
“就怕你在这里待得过瘾,把姐姐都忘了呢。”
“姐姐你在说什么?”南南懵懂地睁着大眼睛。
“你怎么忘了,你家阳哥哥可是这里主人的弟弟啊。”我戏谑地说。
南南的小脸马上就红了。
我家弟弟……,一会儿能胡搅蛮缠死皮赖脸,一会儿又能清纯如此诱人犯罪,函阳你不待见他真是货真价实的没眼光!
“如果有困难的话,就尽量去找函阳帮忙解决吧,这里这么多人,也就他勉强信得过。”按捺住抱着南南一顿狼吻的冲动,我对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嗯。”南南小媳妇一样点点头,脸已经红得快模糊五官了。
我好笑地摇了摇头,再看了一眼昏睡着的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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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大概是整座宅子唯一没有被药味熏染的屋子了。
面容沉静清秀的少年,正在优雅地品着茶。
他听到脚步声,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终于来了,日。”他优雅地吐着字。
我全当他在向我问好了。
“本来可以早一点的,可是南南经历了那些事情,一个人实在太害怕了,就多陪了他一会儿。”我轻描淡写地说着,反客为主地坐到了他的对面,拿起茶具,也为自己倒了一点。
同时眼睛也没有放过,函阳在听到南南名字时,脸上闪过的那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他怎么样了?”沉默了许久,他终究还是憋不住问出一句。
“咦?你把他打成重伤害他被抓到,我还以为你不关心他呢。”我阴阳怪气地说。
“问你一句你唧唧歪歪说这么多干什么?你现在还在老子地盘上,快点告诉我,靠。”
唔,你说的比我还多很多好不好。
我瞟了一眼他的脸色,“被你打成了重伤——”
他马上打断,“靠,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强调这一句?”
“嗯,就是受了内伤嘛,然后又被杜千秋关到了地牢里,被凌虐了一阵,后来我们逃出来了,又遇上高手剿杀。”我看着他已经灰败如死的神色,又好心地添了一句,“但是听说你在这里以后,他很开心。”
谁知函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弱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惨样是老子害的吗?”
“他的脑子太小了,根本就不会计算这些问题。”我叹息般地说了一句,然后语调一转,“你不会就想靠这样来让他疏远你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函阳气结地说,“他爹杀了我奉幽国这么多老百姓,我身为奉幽的战神,还能跟敌人的儿子在一起不成?”
这么快就套出你对弟弟的心意了呢。我闲闲地笑着,你们这一对,到底是有多简单。
虽然听这个语气,函阳还没把我家南南放在能与责任相比的高度上,不过我打小就知道,殷家函阳可是一个脸皮超薄又口是心非的人呐。
函阳这样见了我就爆粗口的人,将来叫我姐姐时,到底会如何的销、魂?
我收起猥琐的笑容,诚挚地对他说道,“就算不能跟他在一起,但至少他的命,你还是要留着吧。”
“日,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无辜的人动手。”函阳又看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接着开口道,“不过要我放过那个夏青午的话,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你知道了?”我惊异地抬起头。
函阳一脸看白痴的不屑表情,“夜音帝姬在疯狂搜寻你们踪迹的同时,就已经将他的真实身份宣告天下了。”
我的眉不禁蹙了一下,这女人真狠。
如今这天下,想杀凉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看来凉他们更不能离开这里了。
“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做了他。”函阳一脸的志得意满,“现在他昏迷不醒,我可随时都有机会。”
我眨着眼睛,很快就有眼泪掉了下来,“那南南怎么办?”
“这关他什么事,”函阳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里突然升起戾气,“难道……那只土拨鼠喜欢的是夏青午?”
我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函阳,你这醋劲也太大了一点儿。
“不是……”我做出哀愁无比的样子,“夏青午曾经在南南身上下过毒药,如果他死了,南南的毒药就没人可解了。”
“怎么可能,离川不是夏青午的得意手下?”
“夏青午是个怎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眼泪一直往下掉,就跟不要钱似的,“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信不过的南南待在身边?”
“真,他,妈,的,畜,生。”函阳一字一顿地说。
真是对不起了,凉。不过你这么不要脸,再被多骂几句也没什么影响吧。
我怎么也在骂你了?唔……
“不过你还不是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函阳回过神又接着骂我,“你叫我凭什么相信你。”
早知道以前就不该这么耍他了……
我泪水突然再也流不下来,于是又冰冷地看着他笑,“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除了南南的尸体,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用来说服你。”
“靠,整天咒着人家出事,有你这样的姐姐吗。”函阳大怒。
不过我知道,他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你明明不是要对夏青午……”我故意说道。
函阳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老子还这么年轻,以后就没有杀他的机会了不成。”
我假装沮丧地低下头,把笑容藏在他看不到的阴影里。
我可以放心地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