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衫》桃花古扇

64、第六十三章、一朝缘散如逝水

　　这是我在人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大约也是我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吧。
　　随后的世界，便是一片漆黑，没有光，没有温度，这大概就是谢沉所说过的死吧。我一个人在黑暗中茫然无措，想要呼喊，嗓子里却像卡着什么东西一样说法不出话来。我只好不停地行走着，却不知道该向何方。
　　走了许久也不见有光和人，我停下脚步，暗自想道，反正死后还有漫长的时光，不如停下来想一些令人欢喜的事吧。
　　我开始回想起我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遇到慕凉箫之前，我直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过下去了。每天做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调戏调戏莫书，在暖雾林中发发呆，睡上一觉，然后所有的烦恼都会不见。不对，我那个时候，是没有烦恼的呀。直到……遇见他……
　　想来缘分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如果那个时候没有紫云衫，又或者紫云衫没有被我失手掉到下界，又或者我不去下界寻它，那么我绝不会遇到慕凉箫，也不会发现我与他之间的种种前世羁绊，也不会去找他的转世谢沉，也许此刻，我也许好好地在天界做我的小仙呢。可是，那样的生活终究是乏味无趣的吧。助慕凉箫脱离劫难，自己元神俱灭，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初的种种决定。倒是慕凉箫，难为他在人间等我那么久，难为他又一次转世为人。
　　可是我很欣慰，现在，他应该已经不再痛苦了吧。虽然我的离去会令他伤心一阵子，但这一世过后，他就不再是慕凉箫，不再是谢沉，而永远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司花上仙湍芜。他有醉花荫，有等待着他归去的花灵们。我忽然记起那个时候与芍药花灵的对话，明白了她为什么对我那样欲言又止。原来他的回归，代价竟然就是我的死去。
　　不知不觉想了这么多，我觉得有些累了，想要好好睡上一觉了。可是，迷迷糊糊中，我又记起谢沉说过，死后就没有感觉了，那么我现在怎么还能想这么多呢？
　　“紫云……”
　　好像，有谁在叫我？可我实在太累了，睁不开眼睛。
　　“紫云……”
　　这个声音是……莫书？他怎么会来这里呢？难道他也死了吗？不，这不可能呀，莫书那么厉害，又很快便能飞升为上仙，怎么会轻易死了。是我，在做梦吧？对，一定是在做梦呀。
　　“好好活下去……为了他（她）……为了我……”
　　他（她）……是谁啊……我拼命想睁开眼睛，想无奈眼皮像被石头压着一样动也动不了。
　　这种感觉，好难过啊……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我身体里离开了，又好像有什么不知道的东西进来了。
　　莫书莫书，你在哪里啊……

　　“莫书，快来看我新做的衣裳！”
　　“你又发明什么新玩意儿了？”

　　“莫书，我就知道只有你最关心我了。”
　　“我见你许久未归，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莫书，你的心里，装着一个人吗？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一个，跟我很像的人吗？”
　　“紫云……我仍会一直……默默注视着你的。”

　　“紫云，你现在应当知晓，若是你遭受天谴，必定会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无□□回往生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莫书……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我……我还是会选择与他成亲……”

　　“紫云，值得吗？”

　　那日与莫书的对话言犹在耳，未曾想到竟是诀别之语。值得吗？即使身处今日之境，我仍是不悔。
　　答案一直是肯定的。

　　莫书，你在……哪里……我拼命想说出这句话，可却依旧无法可想。什么叫“为了他（她）好好活下去？”我，我不懂啊。脑子里无比地混乱，无比地惶恐，好像他就要离我而去一样。莫书，你才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来找我呀。
　　我终于沉沉睡去，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光与暗，温暖与寒冷。
　　这一生，虽有许多的遗憾，可是我并无后悔。
　　就这样吧。

　　我或许永远也不知道，前方在等待着我的是什么。
　　只依稀记得，我做了一个很美好很漫长的梦，梦里有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不，又有些不一样，她的身上透露着一股刚强之气。还有一个跟慕凉箫长得一样的男子，不，也是不太一样的。那个男子气质清冷，不同于慕凉箫的温暖如春风。
　　“你不肯喜欢我么？”女子怨声问道。
　　“湍芜清修多年，早已断绝情欲之念，阁下贵为神女，还是莫要苦苦相逼。”男子的声音冷得像要结冰了。
　　“可是，如果只能一个人过一辈子，那么做神仙究竟有什么好？”女子继续追问道。
　　“湍芜并非一人，你看这醉花荫中盛放的花朵，它们便是我最好的伙伴。有它们，我便不会寂寞。”
　　“与死物为伴，有何乐趣？”
　　男子颇为不悦，“死物？阁下可知这每一株植物，每一朵花都是有灵性有生命的，如何说是死物？”
　　“哼~”女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然后，便渐渐模糊了。
　　我隐约看到天界乱糟糟的一片，有许多魔界之人闯入了天界，他们与仙人大打出手，仙人们溃不成军。天帝十分震怒……然后，便又是一片寂静。
　　“神女芝子扰乱天界，为仙、神两界所不容。即刻散去三魂七魄，永世消散于六界。”
　　这种痛苦，这种迷茫，这种悔恨，都是她的感情吗？原来，她也不想这样的，她只是，不小心做错了一些事情吧。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她，就要死了呢。
　　最后的最后，我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好好活着，替我去找他。”
　　【第二卷：天不老，情难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