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衫》桃花古扇

40、第三十九章、陌上花开缓缓归

　　在王宫中住了一段时间，倒也相对安逸。只能说明止为我选的地方还是蛮不错的，每天只有下人来回走动，倒是甚少见到王宫中人。闲暇之时他总会亲自过来坐上一坐，死皮赖脸地磨上许久才肯离去。我总是装作不耐烦他的样子，实际上相处下来，对他的厌恶倒也减淡不少。
　　“小紫云，你老在这屋里呆着多无趣，不若去王宫之中走动一番。也可见识一下我治理下的狄国。”
　　“不许叫我小紫云！”我生气地冲他喊道，若真算起年龄来，我比他不知大了几万岁，他还胆敢称我为小紫云。“我才不要去外面咧，万一再碰上个九公主之类的，岂不是又要吃亏了。”虽然跟这个九公主没见到几面，但她那嚣张跋扈的形象已经深入我心，我实在不想再碰见她以免多生事端。
　　“你是说九妹？”明止明显迟疑了一下。“你莫非不知，九妹已与慕凉箫有了婚亲之约，夏至之时便会完婚么？”
　　“什……”我的脑袋一下子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的火药一下子在我的脑子中爆炸了。慕凉箫要与九公主成亲了？夏至之日？眼下已是暮春时节，岂不是两个多月两人便要……
　　“怎么，你不知道，莫非你不是为了此事而离开慕府的吗？”明止的疑色更甚。
　　我摇摇头，心中苦涩不堪，“我不知道，我只是刚刚回来之时去看了一眼慕凉箫而已。”
　　“如此说来，他还不知你已回来？”不知为何，明止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之色。
　　摇头。
　　“小紫云！”明止一把握住我的手，“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紫云。”
　　我虽然厌恶，但着实被刚才的消息弄得没有了精神，也懒得再去管他。只觉得来到人间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慕凉箫要与九公主成亲了，他不是不喜欢那个气焰甚高的九公主么？怎么会……难道五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这么多么？他若不同意，谁能迫得了他呢？慕凉箫，你所谓的深情，便只有如此的肤浅么？连五年都等不了……
　　“小紫云，你莫要再伤心了。住在王宫中陪我，我虽然无法像一个男人那样爱你，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过着旁人羡慕无及的生活。”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沉痛过后，我不禁对他的目的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明止喃喃而语，“大概，只是为了在王宫之中找个伴吧……王宫中的人都在算计着，明争暗斗着……而只有小紫云你，你的眼神清澈见底，绝无半分对于人世间权势财富的欲望……你是一个干净的人……”
　　我很失望地推开他的手，“若如此，这世间这样的人还很多，你大可去寻很多替代品。”
　　明止有些微愣，“你不愿意留在这王宫之中陪我么？”
　　我摇摇头，“当然不愿意，我来到人……呃，这里是有很多其它的事要做的，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呆下去。”
　　明止微露不悦之色，“可是这是命令，孤命令你必须在这里一直住下去。”
　　我冷笑几声，“你的命令可命令全狄国之人，可是却命令不了我。”一个旋身，我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房间。

　　走在夜晚的王宫之中，连空气也觉得很是沉重。思及方才所说的慕凉箫与九公主的婚事，我的心里就像压着好几块大石头那样。茵茵呢？茵茵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蓝花楹，算算也该开花了吧。
　　心思暗动，我施展法术，瞬间便来到了慕府之中。那棵树并未如我所想长成参天大树，没有了法术的催生，它长得很是缓慢，不过……那紫色的云一样的花朵，倒是开得漫天霞染。真美啊……我呆呆地注视着这美丽的树，瞬间又想起了五年前离别之时我所许下的承诺。
　　“慕凉箫，那颗树开花之时，我便会回来的！”
　　如今蓝花楹树已不知几度开花，而紫云，才刚刚回来。刚刚回来，却不敢再见你。
　　“花开花落，此树已五载春秋，而你，何时才会回来呢？”
　　猛然惊闻有叹息声飘过，我上前几步，定定地望着不远处那树下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他手中持着一朵飘落的蓝花楹花朵，轻轻嗅着。我轻步走上前去，立在他的面前，明知他看不见我，却依然不敢注视那双晶若琉璃的眼睛。
　　那朵花从他的手掌间轻轻旋落于地，他又长长叹息一声，闭起双眼，仰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凉箫，你是想我的吗？
　　“慕哥哥，你又在看着这树发呆了。”温柔娇润的女声传来，我向他身后望去，见正是那日见过的茵茵。她一件绿绒小祅衬一件浅绿长裙，越发显得美丽不可方物。“这花当真令你如此迷恋么？”她走上前来，顺手接住一朵刚刚落下的花朵，呈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这花，是她亲手栽下的。她说过，花开之时，她便会回来。”慕凉箫又是轻轻一叹，睁开光华万千的眸子，内中蕴藏着沉沉的哀色。
　　“可是如今五年过去了，她音讯全无，简直如人间蒸发一般。她……还会回来么？”茵茵亦是一叹，轻轻翻手泻落掌中花。
　　“一定，会的。”慕凉箫语气沉着坚定，几乎一下子击漰了我一直坚守着的防线。
　　那样绵邈的深情，那样不疑的语气，他明明还是记得我的，明明还是想念着我的。只是为何，要与九公主成亲呢？
　　“慕哥哥与九公主婚事将近，还是莫要想这些为好。”茵茵沉默许久之后，温声道，“毕竟，我们同她……”
　　“不必再说。”慕凉箫以手势制止她再说下去，“我自有分寸。”
　　“……”我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心思绪如波浪般翻滚，好几次，我都想现出身形来，紧紧地拥抱住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哭着对他诉说心中的思念。可我都生生地忍住了，我不想再破坏他的生活，不想再扰乱他平静的日子。若与九公主成亲真是他心中所愿，那我便成全他。
　　“慕凉箫……”我轻轻地呢喃出三个字，化成一阵风从他身上穿拂而过。
　　“！！！”他猛地回头，望着我离去的方向，“紫云！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我听得心头一颤，忍着即将掉落的泪水，迅速离开了这里。心，又开始有难言的悲伤逆流而上。
　　“慕哥哥，你冷静一下……”茵茵的声音越来越淡，我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如断线之珠而下。
　　慕凉箫……
　　我跑进一处隐蔽的大树之后，捂着越来越痛的心口艰难地喘息着。好久，好久没有犯过这样的病了，今日怎么会突然发作，还是这样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紫云，又开始痛了吗？”
　　意识渐渐模糊，有温暖的双手抚在我的额头之上。我沉沉睡去。倒在那令人心安的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