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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短篇而已 ...

  •   (一)
      “曼曼,我先走了,明天见。”
      宋西曼抬头看着女孩儿离开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悲凉,犹似惋惜地轻叹一声:明天见?谁又能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明天?
      呵,像她自己,从来觉得明天是个奢侈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各大报社都在报道“中山北路启华报社匿迹于火海”的事。宋西曼站在街角,手里拿着刚从报童那儿买的报纸,又看了看不远处被烧焦的废墟,浅浅地嗤笑一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又有谁记得曾经在里面奔波过的人!她宋西曼如是,结束了一段工作,也完成了一桩任务。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经历过种种,她最能懂得万千繁华抵不过极致的毁灭。
      原是晴朗的天,忽然就下起雨来,应景一般的雨势,淅淅沥沥,像低低的哭泣。过往行人步履匆忙,还伴随着不满的咒骂,唯有宋西曼固执地坚持散漫的步伐。她到家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大了,关上门,准备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由于淋过雨,本来轻盈的墨色旗袍像黏上了什么似的紧紧贴在宋西曼的身上,让她脱得着实有些费力。快要解开最后两颗盘扣了,突然肩上一沉,一件西装稳稳地搭下来附着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很是熟悉。她停了解衣的动作,头也不回地说:“陆医生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陆良生是在宋西曼还没回来时就已经等在这儿了,他走过去帮她拢好衣服,半严肃半认真地说:“你的灵敏性可退步了不少。”
      宋西曼偏头躲开他又要触碰到她脸的手,陆良生哂笑,“曼曼,我只是想帮你把耳旁的碎发挽上去。”
      她退后一步,干脆散了满头秀发,把衣服还到他手里,拿了自己的披肩披上,依旧是平淡的口气问:“说吧,什么事。”
      陆良生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宋西曼拆开一看,短短的几个字:上海,孟迟楠。
      “新任务?”她笑着摇了摇手里的信。
      陆良生拿起自己的衣服起身离开她的住处,走到门口时才说:“休息一会儿吧,他们给你安排的是晚上8点的火车。”
      陆良生最看不得宋西曼这个时候的笑容,看似甜美动人,实则假得要命。他懂得她的无奈,却帮不了她,他们都是被命运摆布的傀儡。
      宋西曼在陆良生离开以后就瘫软在床上,捏着信的手用力握着,连指甲都深深嵌进肉里,她恨这种生活,无休无止,无法摆脱。
      是了,她和陆良生都不是表面上普通的人,看得见的柔弱和儒雅不过是为了遮掩内在的血腥,属于杀手的……血腥。他们都是一个神秘组织培养的软刀子,为了上头的利益卖命,比真武器更锋利,见血封喉,杀人如麻。在宋西曼的记忆里,她的童年也是美好温馨的,纵然不是很明白的记得,但与现在的黑暗也是有着天壤之别,不知哪天被匆匆拐来,接受了残酷冰冷的训练,她就再也不是自己。

      (二)
      “孟少,您里边儿请。”
      戈登路一向繁华,而有孟氏做背景的歌舞圣地“百乐门”更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孟迟楠自接手家族事务以来,娱乐这一块儿还未曾亲自露面,今天算是头一遭,为的是来看看这让夜场场场爆满的新人——白茶。
      孟迟楠坐在沙发上,手执一杯红酒,缓缓摇动,在暧昧的灯光下散出阵阵摄人的馨香。他注视着舞台上摇曳生姿的美人,火一般的拖地长裙,微卷长发随身飘动,细腻白净的面庞上是同样鲜红的嘴唇,明明是致命的毒罂粟,偏偏叫纯情的山茶花;若非要说身上有那么一点纯净的气质的话,恐怕只剩一双眼睛了,没有过多的装饰,黝黑明亮,灿若星辰。
      陆良生说她反应迟钝的话是不对的,至少她在孟迟楠一进舞厅的时候就发现了,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一步一步走进,坐落在特定角落的沙发里,然后也同样看着她。俊朗的面容在幽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宋西曼多年的经验让她再舞台上依旧自如地演出,丝毫不被孟迟楠赤裸犀利的目光所打扰,尽管她有些紧张,但面对新的猎物,沉着冷静是必要的面具。
      果然,第一步计划成功。摸着孟迟楠亲自差人送来的花篮,宋西曼满意地想。
      此后,每逢她的表演,孟迟楠必来捧场。一来二去,时间也过去两个月了,照宋西曼的计划,该是她主动出击的时候了。没想到,她还在准备的时候,就收到了孟迟楠的邀请函。宋西曼为他的生日挑选了一对袖扣,宝蓝色的一对,很衬孟迟楠给人的感觉。赴宴当晚,她没有遵循以往在舞厅的装束,而是换了淡蓝色的修身旗袍,配上白狐的坎肩,长发微微盘在脑后,也不佩戴一点首饰,素面朝天,清清淡淡的就去了。孟迟楠看见她来的时候,正在酒桌上和人周旋,不经意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端庄淡雅的人款款而来,等她走近了,他才反应过来是宋西曼。看着她今天的模样,他对“白茶”这个称呼豁然开朗,如果说妖艳是表面,那清纯便是本质了。一直到很久以后,他爱上了宋西曼,才惊觉一切感情不是朝夕相处,而是在那晚喧嚣盛宴中,她踱步进门,也走进了他的心。
      “对不起,来晚了。”宋西曼一边道歉,一边把礼物递给他,“生日快乐,孟迟楠。”
      孟迟楠对她的称呼愣了一秒,然后笑逐颜开地说:“宋小姐客气了。”
      酒桌上的人看见是百乐门当红头牌来了,又都喝了酒,色从胆边生,都过去围着她,非要与她喝上一两杯。宋西曼厌恶这种交际,奈何身份所致,便忍着想宰了他们的冲动,应承地喝下一杯又一杯。她一时没注意,便被某个男人攀上了腰肢,不规矩的手还在腰间胡作非为。
      宋西曼在那人的怀中扭动反抗,哪知这样的动作在急色人的眼里更像是迫不及待的厮磨,他狠狠掐住她的腰,眼里的精光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来呀,美人儿,让爷好好疼疼你。”作势要将满杯的酒灌进她的嘴里。
      宋西曼对靠近的脸和酒恶心到反胃,受不了想要反手赏他一耳光时,就瞥到孟迟楠看过来的视线以及迈近的步伐。于是她放弃了剧烈挣扎,改用柔嫩的手在男人胸前轻轻推搡,附着嘤嘤哭泣。那人一听她的哭声更加兴奋,手便要向别的地方移去,嘴也想印上某处可人。只是忽地一个推力,怀中佳人便转到了别处。
      耳边的痛呼声是在宋西曼的意料之中。她扑进孟迟楠的怀里放软了身子,任由他双手搂着自己,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得意的笑,哪里还有半分被轻薄的委屈。
      “方老板,宋小姐是我的客人,请你放尊重点!”孟迟楠的冲动俨然是自己也没想到的,只是眼下他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是在将冷意放向某人的时候,手轻抚着怀中人的背脊,给予安慰。
      可能是喝多了酒,这位神志不清的方老板并没有听出孟迟楠言语中的怒气,反倒是还伸出手想要再拉回宋西曼,不以为意地说:“不过是一两杯酒,宋小姐怕是太矜贵了吧!这场上的规矩难道没学会吗?”
      孟迟楠一把拧开他的手,面上嘲笑意味十足,“喝酒?我奉陪……”突然清脆的一声,酒杯摔在地上,碰撞出点点璀璨,“不过你怕是还不够资格!”
      只见方老板眉心紧皱,酒醒了一大半,不知是刚才疼的,还是被吓的。孟迟楠掌权不久,看谁都给上三分薄面,今儿这般疾言厉色,以后这位宋小姐大家怕都是要多担待了。领会到这层意思,他背上冷汗涔涔,只盼望今晚的事不会给自己带来太大的麻烦。

      (三)
      那位方老板,据身边的人透露得知,像是在上海滩消失了一样,许久不露面了。
      孟迟楠借着那天惊吓到宋西曼的借口,三番两次地约会她。每次见面,宋西曼都端着矜持和害羞,全然不见舞台上的万种风情、落落大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过的,步步惊心,不容有失。终于有一天,在孟迟楠遭遇危险时,宋西曼帮他挡了一刀。之后他把她接到家里悉心照料,还让她留在了他的身边,她窃喜,这次成功到了他的身边了。虽说只是跟在身边的一个女人,没名没分,但孟迟楠很宠她,可以说是体贴入微。假如最开始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那么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宋西曼确定孟迟楠对她已经是有感情了。她知道孟迟楠长在这样的家庭,对周遭的人和事都很小心谨慎,桩桩件件都要了解得清楚透彻。有一次她经过他的书房,听见有人质疑她的身份,她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听,长长久久的安静之后,只听到孟迟楠笑着说:“没事的,我相信她。”所以她确信,孟迟楠已经掉进了她设的陷进里。而尽管她感激他的信任,但相悖的事实确是连她的受伤都是假的,是一步棋,至关重要。
      “小西。”孟迟楠一回到家就就迫不及待地找她,寻了几圈,才知道宋西曼在他走后就去了花房,一直待到现在。
      他悄悄走上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鼻尖在她的颈窝亲昵地蹭着,呼出的热气在她脖子上盘旋,“怎么在这儿?听下人说你都呆了一整天了。”
      宋西曼面上神色微变怕他看出什么,于是转过身去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用俏皮开心的语气说:“我喜欢这儿呀,迟楠,我们在这里种上鸢尾花好不好?我从小就听过这种花,但还没有见过呢。”
      孟迟楠把她抱起来裹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宠溺地说:“好,我们把这儿都种上鸢尾花,属于小西的鸢尾花。”
      宋西曼不敢去看他眼里流转的光辉,他的宠他的爱都是她承受不起的负担。她巧妙地避开他的眼神,在他侧脸轻轻印下一吻,然后把脸埋进他的怀抱。她怎么敢让他知道,她来这儿不是为了什么鸢尾花,而是接收新的任务,是要窃取他的交易机密,那张写着任务的纸被她在慌忙之中藏进衣服里,现在她觉得贴着的那一块儿肌肤有些烫人。
      这段时间,孟迟楠变得很忙,每天天还没亮他就走了,而他回来的时候宋西曼则已经睡下。但她知道他每晚回来的时间,因为他总是在上床之后就把她搂进怀里,吻着她的额头,对她说完晚安才会真正睡去。宋西曼看着他一日比一日疲惫,心中有愧疚,也有无奈。因为正是她偷偷潜进他的书房,盗取了他新的货物资料,才导致了他生意上的问题。只是,生存规则是宋西曼的首选,哪怕他日渐深沉的爱压得她无法喘息,那也是没办法改变的事。
      “小西,我有事需要离开上海几天,你自己在家多小心。”
      “嗯。”
      宋西曼在他前脚出了家门,后脚就离开了,回了组织安排的秘密小屋,和约定好的陆良生见面。
      “曼曼,好久不见。”
      “少套近乎,有事说事!我不能让家里的下人发现我出来太久。”
      “家里?”陆良生面色一紧,随后又似嘲讽地说:“你还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
      宋西曼敛眉看着他,不悦的表情昭然若揭。“家里”这个词是听孟迟楠念叨太多遍了,一时不注意就说出来了,不过陆良生似乎管得太多了。看这副情形,今天估计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全当是被人逗了一次,谁知她刚一脚踏出小屋,陆良生的声音便在背后响起:“杀了孟迟楠,这就是你的新任务。”
      这个消息像是晴天霹雳,宋西曼转过头去,一脸的不相信。陆良生看出了她的不自然,随即问道:“你不愿意?”
      “没有。”她极力撇清立场,但不安的情绪如汹涌的波涛,一浪一浪地拍打在她的心尖上。
      “为什么?”组织只下达命令说让她接近孟迟楠,监视他,窃取他生意的相关文件,从未说过要她取他性命,为何短短时间之内转变如此之快?
      “曼曼,你要知道,我们没有知道为什么的权利。服从,是我们唯一要做的事!”
      “我知道。”
      陆良生听着脚步声,细高跟打在青石板的路上,渐行渐远。他落寞的表情在此刻显示出来,声音似幻似真:“曼曼,你变了……”
      宋西曼一回到孟迟楠的府邸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空落落的卧室因为冷清,显得比平时大了许多。她来回在屋子里走动,处处都有孟迟楠献给她的心意。门边的青花瓷花瓶、梳妆台上的精致镶钻小方镜、为她敏感肌肤而寻来的金蚕丝绒被,太多太多了,点滴入微,竟让她生生产出些许不舍来。

      (四)
      孟迟楠回到上海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宋西曼接到组织的消息,是他们给孟迟楠新的一桩军火买卖制造了障碍,虽是让他人回来了,但也让孟氏虽是惨重,元气大伤。他在书房处理好最后一点事情,顾不上休息就要去找许久没见的宋西曼。而宋西曼知道他回来的事情以后就去了厨房,准备亲自为他烹饪一桌饭菜。
      孟迟楠牵着宋西曼的手,细细摩擦,也不说话,光是看着她,里面的相思之情都快化成一池春水,在心头荡漾。宋西曼抽出自己的手,似怒似嗔地让他赶紧坐好吃饭,从头到尾他都没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她……在心虚。孟迟楠端起她为他舀的汤,宋西曼眼也不眨地看着越发靠近汤水的他的唇,突然他放下碗,她紧张地看了一眼,他一点也没喝。宋西曼悬着一颗心,等他要说的话,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小西,嫁给我吧!”
      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这话一说出来宋西曼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孟迟楠看着她痴痴愣愣的表情,心底一片柔软。他起身半跪在她的脚旁,轻轻执起她的左手,细密的吻落在手背上,滚烫的温度灼烧了宋西曼的心。他把玩着她白嫩纤细的手,像按摩一样地揉捏着,往常清朗的声音在此刻染上一丝喑哑:“也许你觉得太过仓促,但于我已是无法等待的事。这次离开,遇到了很多事,其中细节我不便多说。在回程的路上,我的脑海里回放的全是与你有关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小西,我的人生注定不够平静平凡,但剩下的日子里,我希望时时刻刻有你的陪伴。”他站起来拥住她,她的头就看在他的腰间,听着他真诚地说:“当初我把你留在身边原本只是一时的想法,但现在,我想要把期限延长到永久。”
      “是日久生情吗?”宋西曼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起伏。
      他粲然一笑,摸着她柔软的发说:“不,爱上你,是一瞬间的事。”
      宋西曼伸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眼泪也忍不住倾泻而出。孟迟楠以为她是感动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在悼念这一段没有开始便要结束得爱恋。他的表白,他的絮语,动人心魄;她的柔情,她的温婉,尽是欺骗。注定得不到的,这个说爱她的男人。
      孟迟楠放开她,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准备喝掉汤。突然宋西曼惊恐地喊出一声:“不要!”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问她:“怎么了?”
      宋西曼撤掉他手边的汤和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只是觉得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孟迟楠有些怀疑她的话,不过宋西曼立马换上类似撒娇的语气,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就当是庆祝嘛。”
      孟迟楠恍然大悟,应了她的要求。只是在出门的时候乘她不注意,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听说你昨天行动失败了?”
      陆良生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约见了她。宋西曼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她是动了一个杀手最不该动的恻隐之心,但是瞒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呢?
      “你舍不得?”
      宋西曼没回答。
      “还是你……爱上他了?”
      “我没有!不是!”宋西曼猛地抬起头,快速否认,“不会的,不会的……”
      她说的是“不会”,果然命中了吗?陆良生没有说出心里的话,而是说:“不管怎么样,现在都不重要了,你的表现在上头很失望。放下你手中的事,乖乖待在他的身边就好,其余的,你不要管。”
      宋西曼琢磨着话里的意思。
      果不其然,陆良生说:“组织安排了新的人动手。”
      “什么时候?”
      “你没有机会知道!”
      陆良生向来对她都是轻言细语的,从来没见过他说话这么生硬。

      (五)
      最近孟迟楠觉得宋西曼缠他缠得很紧,从来没有过的甜蜜让他有些担心。
      “小西,你最近怎么了?”
      “没有呀。”她放下插花的手,绕到他的背后帮他揉肩,“怎么这么问?”
      他拉过她一只手,十指紧扣,“只是觉得你最近变得黏我了。”
      宋西曼蹭着他的脸,软软糯糯的声音说:“我只是想与你多呆在一起,不好吗?”
      “当然没问题。这段时间冷落你了,等我忙完了我们就举行婚礼怎么样?”孟迟楠提议道。
      “婚礼?”多遥远的词,有可能吗?他们两个人会在一起吗?她的身份,而他的身份……
      “小西?”孟迟楠叫住出神的她,“怎么样?”
      “啊?”
      “婚礼,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宋西曼心中牵挂着其他事,但面对他殷切的目光,她也认真思考起来。大概想了点零碎的,她说:“我希望有鸢尾花,还要点着白色蜡烛,婚礼是西式的吗?”
      “嗯。”
      “那我想要看你穿黑色西装,还有……”
      宋西曼夜里醒来的时候,孟迟楠已经不在身边,她摸了摸身边的被子,凉凉的,已经没了温度。她穿上衣服出门找到管家,问他:“孟迟楠呢?”
      管家恭敬地回:“少爷去钱记烟行。”
      “多久的事了?”
      “走了快两个小时了,少爷说怕吵醒宋小姐,都让我们不要声张。”
      宋西曼没有听清他后面还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孟迟楠在的地方跑去,期待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到的时候,烟行门口已是尸横遍野。从前手下再多亡魂,她也麻木。而此时,宋西曼忍着恶心和害怕,翻开一具具的尸体,幸好,没有孟迟楠。她向里面走去,漆黑的一边,寂静得有些瘆人。突然,传出了枪声、打斗声。宋西曼循着声音过去,看见了对峙的双方里有活着的孟迟楠,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见有人冲她说:“曼曼,赶快动手!”
      宋西曼没有料到接替她执行任务的人会是陆良生。最终她没有动手,而就在刹那之间孟迟楠一群人反守为攻,陆良生受了伤,被逼得撤了。她还记得孟迟楠看她的眼神,有痛心,还有失望,他没有杀了她,而是冷冷地吩咐手下将她带走。
      宋西曼被关在柴房,她庆幸地想,孟迟楠对她还算不错。没有捆绑,没有拷问,一日三餐还是以前的饭菜,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从头到尾都不曾见她。
      两日后,宋西曼被带到了孟迟楠的书房。他坐在他的位置上,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消瘦了很多,也陌生了。
      孟迟楠挥出了屋子里的其他人,目光牢牢地锁住她,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蓦地,他甩出一沓资料,纷纷散落在她的身旁,上面全是她的关于,事无巨细。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宋西曼!”
      她散了强装的镇定,整个人软软地靠着身后的墙,摇头。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好说,解释吗?不!孟迟楠他不需要!她等待着平静后的暴风雨。
      只是想象中的暴怒和惩罚并没有出现,很久之后,只有孟迟楠疲惫的声音在书房回荡:“你走吧。”
      宋西曼拿着手里的报纸,上面的金童玉女惹人瞩目,只是她看着有些刺眼,因为照片上的男人正是孟迟楠,他快要举行婚礼了,新娘是宋家千金,宋西榛。
      想起半个月前她踏出书房门口时孟迟楠的怒吼,她的心仍然疼着,她明白,在朝夕相对中,她早已遗失了自己的心,像陆良生说的那样,她爱上了他;只是这份爱,不能有开始,不能说出口。
      那天他说:“宋西曼,你走了我们就再没有可能了!”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在给她机会,给他们彼此一个在一起的机会。但是,她要不起,也不敢要。因为她看到孟迟楠调查的她的资料里还有她的身世,是和宋西榛同出一门。相似的容貌,确是不同的命运,背负着杀手的名号的宋西曼,怎么配得上那么美好的孟迟楠!如今,他要迎娶另一个她,这才是最合适的结局,不是吗?

      (六)
      孟迟楠的婚礼准备得如火如荼,而宋西曼的日子也在暂时的宁静中度过。偏偏天不遂人愿,组织再次下令刺杀孟迟楠。这一次,宋西曼知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赶到仓库时,孟迟楠头部中了一枪,而刺杀他的人看见他还活着,又想向他的心脏开枪,宋西曼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他的身边,终于保住了他的安全。只听见孟迟楠凄厉地大喊一声:“小西!”
      陆良生来迟了,血腥味弥漫整个空间,孟迟楠倒在血泊里,而宋西曼也受了重伤。最后陆良生带走了宋西曼,孟迟楠则被孟家的人送进私人医院。
      后来的日子里,孟迟楠在宋西榛的精心照料下,日渐康复,只是子弹穿过头部,伤到了海马体,影响了他的记忆,所有有些人有些事在他的意识里被抹掉了。而在他昏迷的时候,一直有一个身影在他的梦里重复出现,他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很熟悉。所以当他醒来第一眼看见宋西榛时,便把她以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小西。”这是孟迟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宋西榛养在深闺,并不知道孟迟楠的生活,所以她也不知道有宋西曼的存在,那一声“小西”她只当是对自己的称呼。
      因为早先有婚事的定下,所以宋西榛也搬出家里,提前住进了孟迟楠的府里。
      “少奶奶。”
      孟府的人知道孟迟楠失去了部分记忆,他们谨记老管家的吩咐从不提一个叫宋西曼的女人,知道眼前这个妙人才是孟府未来的女主人,是真正的少奶奶,孟夫人。
      孟迟楠处理好前段时间因为受伤而堆积的工作就回了家,去看他即将迎娶的新娘子。他对宋西榛的感觉说不清楚,有一份熟悉,但当他和她熟悉相处之后,又觉得那份熟悉和她无关。只是费力去想就会头疼,索性就把一点朦胧撇到一旁。
      宋西榛一到孟府就爱上了花房,不知是不是姐妹相通,爱好竟是这样的默契。腰间突来的热度让她惊喜地一笑,“迟楠。”
      孟迟楠埋首在她的发间,深深嗅了一口,“是不是很喜欢这儿?”
      “嗯。”宋西榛偏头指了指那些花盆,“好多鸢尾花,好漂亮。”
      “鸢尾花……”孟迟楠有一瞬间的迷惘,好像有某些东西破土而出。
      迟楠,我们在这里种上鸢尾花好不好?我从小就听过这种花,但还没有见过呢。
      是谁?为什么会想起这样一句话?孟迟楠的头胀痛,面前宋西榛焦急的面容好像有些变化。
      “迟楠,迟楠,你怎么样?”
      宋西榛把他扶到一边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回了一些血色才放下心来。
      “吓死我了!”
      孟迟楠没了大碍,头也镇定下来,不知怎么也跟她开起玩笑,“莫不是怕当小寡妇?”
      宋西榛面上出现红晕,“什么!我还没嫁你呢!”
      突然,孟迟楠正经了神色,说:“那小西,嫁给我好不好?”
      “嗯。”这个宛若天神的男人,自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萌生了爱意。
      孟迟楠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不由自主地有问出:“我是不是向你求过婚?”他不确定,片段、记忆都是零碎的。
      “没有呀,怎么了?”
      “没事,没事。”他又拥紧了几分,像是在寻求安心。
      婚礼开始前的一段时间里,孟迟楠把事情闲置了下来,陪着宋西榛。有时在花房呆上一天,有时陪她逛街购物、看电影,就像今天一样。
      “怎么样?看着心疼吗?”陆良生半搂着宋西曼隐在街边角落里。
      “不。”她摇摇头。宋西曼看见街对面的孟迟楠精神很好,陪着那位宋家小姐,面上也是开心的笑。“他恢复得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他现在陪着别的女人,他要娶的也不是你!”
      宋西曼沉默,看不出心情,转身准备离开。
      陆良生以为是自己的话伤了她,斟酌几番还是把话说出口:“其实他失忆了,也不是完全的。只是不记得以前关于你的事了。”
      宋西曼怔住了,但不一会儿她转过身来面对着陆良生,脸上没有太过明显的悲伤。她说:“良生,其实我不在乎的,哪怕他陪着别的女人时没有失去记忆,我也不会难过。从来不在一个世界的两个人,何必计较。但现在我知道他忘了我,我很高兴,起码他没有痛苦的回忆,他会活得很好。”
      “那你呢?你会不会也活得很好?还是一直就在痛苦里?”陆良生的声音很小,近似自言自语,宋西曼没有听见。

      (七)
      孟宋两家的婚礼快到了。
      对于婚礼的一切,孟迟楠显得很认真,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任何一个小地方,他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来。他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于婚礼的细节,但他就是觉得必须要办一个西式婚礼,然后穿着黑色西装,手拿鸢尾花,在点满小圆柱白色蜡烛的教堂迎娶他的新娘。现在,他越发肯定这个人就是将要和他携手共度人生的宋西榛。至于别的什么,大概只是那次受伤的后遗症吧。
      宋西曼自从那次回家以后就不停地发高烧,反反覆覆不见好转。陆良生作为医生也拿她的病束手无策,本就是那次枪伤后恢复不好的身体,如今虚弱更甚。就连城中最好的大夫也不敢保证她的生命还剩多少时光。
      婚礼当天,孟家举办了一场世纪婚礼,整个上海滩都在为之庆祝。教堂里,孟迟楠虔诚地执起新娘的手,温柔地说:“小西,你终于成了我的新娘。”
      混在人群中的宋西曼,苍白着脸,但嘴角微微上翘,环视整个现场的布置,那是她梦中婚礼的模样。她退场了,在新郎新娘深情一吻的时候。
      夜里,陆良生端着药进房,看见宋西曼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了往时清浅但确实存在的呼吸声,只是她唇边绝美的弧度像是在告诉别人,她只是睡着了,睡得太深了。

      后记:回首一梦穷百年
      相思痴醉尽浮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短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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