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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试毒 ...

  •   第七章

      试毒

      吴太傅一连告假了好多天,连早朝也没去上。
      十二日夜里,太傅大人尽职尽责,服侍了太子一晚上,早上揉着酸痛的腰从地上爬起,感叹一把年纪了骨头果然不中用了。
      太子还是安稳睡着。
      吴邪唤来宫女打来水,简单洗漱之后便去了早朝,吩咐人晚点再叫太子起床。早朝结束后,吴邪又回到太子府,却看见宫女端着脸盆进出换水,御医正提着衣摆急往屋里赶。吴邪赶紧跟了进去。
      张起灵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脸色潮红,额前覆着一块方巾。安平仍旧一身侍女打扮将另一块巾帕从盆中拎出,拧干水换到他额头上。
      吴邪接过换下的巾帕,看太医上前把过脉道:“无碍,许是夜里受了凉,微臣开帖药,让殿下将汗发出便能转好。”
      “如此便谢过太医。”吴邪跟到御医跟前,看着他提笔写下方子,交予一旁宫女去药房抓药。
      送走太医后,太傅大人拧着眉头看过张起灵,问道:“昨天夜里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起烧来?”
      安平瞥过他一眼:“太医不是说了么,是夜里着凉了。许是昨晚上沐浴时染的风寒罢。若是去了澡池子洗便没有这么多事!”
      吴邪嘿嘿笑过:“微臣还不是着紧殿下安危。”太傅大人是断不会在人前承认自己是存了私心的。
      安平看他笑得一脸褶子,骂道:“能正经点不成?不识相的还以为你是从花街柳巷里出来的登徒子,哪里有个太子太傅的样!教坏殿下拿你是问!”
      “好说,好说。”

      听闻太子染病,安平公主与西平王一道前来探望,送了些滋补药品过来,处了一会便又一道回去了。公主换过装,自然也是走了的,留下吴太傅一人照看太子。所幸已有宫女煎了药端来服侍太子喝下,等发过汗,便是无碍。太傅尽心尽责地守在榻边,等太子转醒。

      吴邪起身拧干巾帕换过,看见张起灵睫毛煽动,似是要醒来,便轻声唤道:“殿下。”
      张起灵睁开双目,定睛看来,却见吴邪坐在他榻前,吴太傅睡了一夜地板,面容还有些憔悴,神色含忧,又隐有欣色。
      “吴邪。”张起灵哑着嗓子开口,似乎是想确认一般,语气虽然平平,却带了一丝情绪出来,不易察觉。
      “是我。”吴邪一愣,随即握了他的手应道。张起灵已许久没喊过他的名,便是唤字,也少了分亲昵,多了些逼人语气。现下听来,虽然嗓音嘶哑,于吴太傅却是如天籁般。
      “水。”张起灵闭上眼睛,吩咐道。
      “好,你等等,我给你去拿。”吴邪赶紧应道,忙将人扶着坐起,倒了水递到人跟前,小心侯着看他喝下,“感觉好点没?”
      张起灵将杯子递还给吴邪,拿一双乌黑眼珠看过吴邪一眼,平平说道:“本宫已无碍,太傅退下罢。”
      “殿下……”吴邪还想说什么,却不好开口。想要保持臣子本分的是他,先越矩的也是他,现在张起灵对他时常捉弄,时常冷淡,心思越发不好猜,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何事,说。”张起灵闭着眼睛躺下,一副不打算理人的模样。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担心,你要不舒服就跟我直说,别闷在心里不说话。”吴邪拉过被角替张起灵盖平整,犹豫了一回,还是决定说些心里话,不再拿着恭敬客套的态度对着眼前人。
      “本宫记得太傅曾教导过,本宫业已成年,要学着自立些,莫要和太傅太亲近才是。”
      “那是两回事。作为太子,殿下的日常言行确实需多注意些,但是这回你病了,总是需要人悉心照料的,若是没个诉苦的人,也不好受罢。”
      “照料一事自有宫人侍女。”
      “总是不够体己贴心的。”吴邪觉得谁来照顾张起灵他都不放心。
      “太傅倒是有情有义。”张起灵睁开眼睛望向他,复又闭上,这次烧退醒来,一些前尘往事一并涌入脑中,令他措手不及。心中情思繁乱,还是闭了眼不见的清静。
      “我对你自然是一心……”吴邪握住他的手,已经吐出半句话了又改口道:“我对殿下自然是忠心不二的。”
      “那瞎子与王盟二人倒是情意绵长。”张起灵不做回应,却换了另一个话茬。
      “这……”吴邪摸不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有些担心:“殿下可是有了打算?”他虽然已经放了那黑瞎子,但是他府上的王盟明显跟此事扯上了干系,王盟那一剑看似刺得狠决,却避开了要害,又封了穴位,旁人看似是封住行动,但却是为了替他止血。他既教会张起灵武功,想是也瞒不住。吴邪担心因为这事又教他二人生隙。
      “我已不打算追究,你下去罢。”
      “殿下,王盟也不知此事……”吴邪还欲解释,却被张起灵挥手打断。
      “殿下……”吴邪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好生歇着,我就在外殿,有事唤我。”叫来宫女在一旁照看,自己退了出去。

      吴邪在外殿一时坐下,一时起身,一会儿拿起书简随手翻看,一会儿又放下四处踱步,始终安不下心来。正要再进去探望时,看见那宫女端着水盆出来,怀中掩掩藏藏,神色有异。吴邪心下一紧,赶紧进到内殿。张起灵已经起身,披着一件单衣立在窗前,不见其面容。
      “殿下。”吴邪唤道。
      张起灵微微侧头,露出半张侧脸;眼睑微合,不知看向何处;面容平淡,空气中散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吴邪心下一动,又忆起当年情景。
      当年清玉峰下,陋室之内,张起灵大伤初愈,迎风立在窗前,只着一件中衣,也是这么一番寡淡模样。
      “吴邪,你看。”
      吴邪心稍稍放下,快步上前,在他身侧右后方站定,顺着方向望出去。窗外有园角一处,几株红英,几片粉蝶,摇曳可爱,却也不甚出奇。吴邪有些奇怪,太子他平素不大爱看这些,今日怎么就突然起了兴致?
      空气中甜香之味越发浓重,浓得起腻。
      吴邪皱眉闻着,心跳莫名紧了。“殿下?”疑问着靠近了一步,香味似乎是从张起灵身上散发出来的。
      吴邪赶紧跨到他身前察看,张起灵身形晃了晃,就倒了下来,恰好倒在吴邪怀里,闭着眼,神色却是安宁的,身上异香浓重得冲鼻。
      “来人!传太医!”吴邪急红着眼吼道,飞快点了张起灵周身大穴护住心脉,掏出一粒药丸喂入他口中,不敢用殿内茶水送服,就凑上唇去口对着口吹着气送了下去。原本惦念在心的事,现下做来却是半分缱绻之色也无的。这毒发得异常,若那解毒丸能拖个一时半刻就好。
      吴邪环抱起张起灵,内劲微使,将人送至床榻,探过脉息,脉象虽弱却也持稳,暂无大碍,便一一察看了殿内用具。
      桌上一只茶碗,剩了半碗茶水,茶色青碧。吴邪从怀中寻出一只药瓶倒出一颗细小丹丸投入碗中,晃了几晃,茶水竟转至浓绿,层层叠翠一般;一时又渐渐淡去,泛起朵朵艳红,异香阵阵,如娇花之争妍,美不可言,却是毒至极至的锁喉之物,服下不到片刻工夫便命归黄泉,故唤作绿妍归,是宫中用来赐死的毒物。只是这物事平常都置放在宫中禁殿,若非皇命不可入,这药是怎么流出来的?
      吴邪想起方才那宫女,心下便有了计较。又回到床榻边,握过张起灵一只手,两掌相接,真气渡入,从手少阳经至督脉,入足经,顺行一周,竟无大的损耗,莫非这解毒丸正好克了这绿妍归?心下想着,却在张起灵心脉处探得一股内劲运行,苦笑一下,将自己真气与之融合,便收手退掌。
      原来如此。
      张起灵在喝下那参了毒物的茶水前便用真气护住了心脉。即是说太子殿下是明知茶水有毒还喝了下去。
      真是胡闹!太子被他惯得越来越任性妄为了,害得他一颗心脏都差点跳停,完全不顾及他上了年纪!如此不懂体恤长者,这可如何是好?吴太傅很是头疼。
      “殿下。殿下就算有真气护体,也该知晓这毒来势汹汹,若一不克制,酿成大祸可教微臣如何是好?”吴邪有些气,咬字便重了些。
      张起灵睁开眼,双目清明,道:“吴邪,查。”
      “…………”吴邪本还想教训几句,却想到那方才喂药之事,不禁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张起灵中毒不深,不知对此是否有所感知?一时忘了应答。
      “昨日起此人便形神有异。”“她既为人所收买,总要害我一次。”
      “那也不该真喝了。”
      “那方误以为得手之后行动便会松懈。”
      这道理吴邪怎会不懂?只是要张起灵以身涉险……他哪里舍得下?
      “臣知晓了,臣这就去查。”吴邪还是气着。
      “你慢着。”张起灵抓住他,道:“那年清玉山中往事,虽已模糊,但你说的话,我并没有忘。”
      吴邪心里嗑噔一声,赶忙问道:“除此之外殿下可还记得别的事不曾?”
      “你还想我记得什么?”
      “殿下重伤之时……”吴邪有些吞吐,不好开口。
      “不曾。”
      听得此,吴邪松了口气。张起灵对那番情事,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忘干净了也好,吴太傅也省了一桩挂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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