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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迷梦 ...

  •   【1】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过很可惜,这种感情目前还是暗恋。
      虽然在这之前,我有过很多次恋爱经历,但我相信,这次一定是与众不同的。大学里的朋友们都笑着说,你一定在不久之后又要被这个男人抛弃之类的话,但在这之前的许多次感情中,我可都是认认真真参与进去的啊!

      也许正是被朋友们笑说“乐观到傻瓜”的性格,在这个由Psycho-pass来评定人类的国家,我的PP值一直都很纯净。
      但PP值的平和可不代表我心静如水,至少对于恋爱,我一直都保持着十二分的热情!

      来说说让我身处暗恋境地的那个人。
      我与他的相遇还得感谢自己那天去了家附近了一所高中。那时已经夜深,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但说实话,我对这样的事情也已经习以为常。
      在很久前,我就知道自己有梦游的坏习惯,虽然刚开始因为害怕而流过泪,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学我都没有选择宿舍生活,在离开学校几站远的地方租了个房子,也是为了不给其他人带去麻烦。

      但那一天的梦游似乎有些诡异。
      虽然还和以前很多次一样,在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奇怪的地方,但这一次却感觉自己手上和脚下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还没来得及低头看,抬头才发现视线很远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他站在操场的一边,即便已是后半夜,在这座繁华而发达的城市,马路上依然常有汽车驶过,还有路边的电子警察,红色的闪灯越过一边被树木遮盖的学校围栏,跃至宽阔的操场时,正巧在他已经落上阴影的银色头发上涂上一层光的粒子。
      美得就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人!

      那时的我虽然惊讶于会有一个人和我一起站在深夜的学校操场,但很快,我就因为疲劳而跪下了身子。是的,最近的梦游总是让我很累。
      而他则站在操场中央,原本侧着的身子,在看到我倒下后便转过身,缓缓向我走来。

      ……

      还没有一次会在梦游醒来后又昏迷过去,那甚至让我以为这不过是个梦。直到第二天醒来,在迎接阳光的同时,居然发现自己身处异处。
      来不及思考,匆匆走出房间后,在看到客厅里有个人正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看书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昨晚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梦!
      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昨晚在操场上看到的长相帅气的男子!
      天哪!这一定是命中注定!相信这次,一定是恋爱女神眷顾了我!

      他似乎注意到我,端着咖啡杯的动作顿了顿,不久便转过脸看向我。微笑着的表情就像窗外的阳光,他合上了手上的书:

      “调月八重子小姐,接下来我会成为您的心理医生。”

      【2】
      我叫调月影介,我有一个妹妹,她叫调月八重子。

      在这个由Psycho-pass主宰的世界,她虽然看似活得无忧无虑,但总显得形单影只。我喜欢我的妹妹,她记得我,但却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默默保护着她。
      是的,对于被父母早就抛弃了的她和我来说,我们能够做的,或许只有努力活下去这一条。

      我不喜欢这个国家所推崇的社会模式,因为警察们曾经用Dominator杀了我们的父亲,虽然他罪有应得,但要知道那以后,我们的母亲便离我们而去。
      即便她每月仍会给八重子打去足够的钱读书和生活,但她身处何处,却从此成为了我们的谜。

      很明显,这个老女人已经准备抛下她的女儿独自一人享受生活了!
      真可笑,明明连自己那死去丈夫的心都无法掌握,她还期待能获得怎样的幸福?

      ……

      与那个男人的相遇,对于我来说是个巧合,但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的。那时的我正掐住一个男人的脖子,这是我杀死的第三个人,而他则无声无息地站在小巷的出口。
      我讨厌这座急速成长的城市,明明很多年前还不曾如此明亮,连夜晚都像白天一样璀璨,就像连秘密都已经无法把守,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要让那可恶的Psycho-pass知道一样,有时甚至让我恶心得作呕。
      所以那晚,当我发现自己杀人的一幕被身后的男人尽收眼底,明白自己的人生终于要迎来Psycho-pass的裁决时,我的不满终于促使我像是发狂的猎豹一样,向他扑去。

      就好像是为了挣脱自己的命运一般,我将那站在巷口的银发男人视为了具象的“先知系统”,在向他挥去刀子的时候,他却一侧身,很轻巧地躲开了我的攻击。他伸出手,原本以为他弱不禁风,却不想他握住我手臂的力道足够捏碎我的骨头。手上的刀子被他轻巧拍下,当他的另一条手臂绕过我的脖颈,将我死死缠住的时候,我竟然从他金色的瞳孔中看到了带着深意的淡笑。
      “你想干什么?”我挣扎了一下,在确定不可能逃脱的时候,终于低吼道。
      他在听到我低沉的声音后微微愣了一秒,似乎明白到什么后,嘴角便扯得更高了:
      “……啊,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呵,这跟你没关系。”我说道,“还有要报警请便,如果你确定那些警察杀得了我的话。”我狡猾地看向他,而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暴躁的表情,对于我的话,他仿佛从一开始就持认可态度。
      “Dominator制裁不了你,我明白。”这个男人毫不在意,“所以我才会看上你。”
      我沉默着望向他,现在,我忽然因为捉摸不透,而对他产生一丝微妙的恐惧:
      “你……”

      “啊,我只是觉得,你的话,也许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

      【3】
      “心理医生……?”我有些吃惊地望着他,“我可从来都没有……”
      “当然,我是受到您一位朋友的嘱托才前来担任您的心理医生。”他坐在阳光中,手里的咖啡杯终于放在了桌子上,出于礼貌,他将手中的书合上,封面上没有名字,但总感觉那是本高深的书。他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我的时候,才终于微笑道,“如果调月小姐不信任我的话……”
      “不不不!绝没!”我连忙伸出手朝他摆了又摆,“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我们可是命中注……”我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再看向他的时候,脸颊也不自觉的浮起红晕。救命,我究竟在说些什么,即便对他有多一见钟情,也、也不能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啊!我还真是个傻瓜!

      而他却略有吃惊地望着我,在看到我的反应后不久,他终于轻笑了一声。
      看来除了是个儒雅的学者外,应该也很温柔。所以这回,自己大概是真的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
      “啊,说起来,昨天将我从学校送到这里的,难道真的是你?”我忽然想起那墨黑的天幕下,宽阔操场的一端,他被车灯扫过时梦幻的场景,就像是男女主人公浪漫的初次相遇。而且这一次,我就是那个女主角。
      “是啊。”他说道,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
      “真不好意思,我有梦游的坏习惯。”我害羞地扯了扯嘴角,心中不免有些惴惴。曾经有几个男朋友,在听说了我的这个问题后,都决绝地同我分了手。大概谁都没法忍受自己的恋人在深夜会从自己身边坐起,然后做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嗯,正是因为这样,才有必要治疗。”他毫不在意,“这样的话,你白天一定会很累吧?”

      我有些感动,近两个月,我一直处于单身状态,忽然之间被一个异性这样关心,心里的快乐不言而喻:
      “是啊,这个问题还真是困扰人呢!”
      “嗯,所以接下来我会帮助您的。”他银白色的发上,金色的阳光像是耀眼的珍珠,明亮而活泼。
      所以我们约定了今天下午的治疗时间,而在这之前,我必须赶紧准备一下去学校。

      依依不舍地同他告别,虽然有一秒钟冒出了翘课的想法,但一想起今天有场重要的测试,还是不得不离开他家。
      回家洗漱完毕后出门,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门外的信箱。在将钥匙旋开锁孔后,一封信便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白色的信封,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都没有落款的名字以及寄来的地址,和我之前拿到的十九封信一样,这第二十封信也诡异到让我背后发凉。
      从一年前的夏天开始,每个月的4号,信箱里总会出现这样一封没有地址没有人名的信,即便我几度搬家,这样的情况也没有丝毫转变。而信封里面……
      我极度不情愿地伸手拿出了那只白色信封,小心拆开它的时候,里面只有一张小纸片,上面依然是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我爱你,八重子。”

      就像是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我立刻丢掉了那张信纸。
      颤抖着转过身,甚至连信箱都没来得及关好,我便立刻奔向电梯。

      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跟踪狂,因为一年以来,我都没有确实见到过这个人。可这样的行为实在太恶劣了,即便我求助过警察,但他们糟糕的办事能力让我生气。
      我在电梯厢里焦灼地等待着电子板上的数字转到“1”,当清脆的到站铃声响起时,我便迫不及待地拔腿向外跑去。
      我需要一点安慰,在这之前我总会找到男朋友让他一整天陪着我。但现在处于单身的我,能够去依赖的,大概只有那位一见钟情的“心理医生”了。

      简直是一瞬间就决定向他家跑去,在按下门铃后不久,便听到对讲机里,他的声音:
      “请问是谁?”
      “是我!调月…调月八重子!”我喘着粗气,依然用警戒地视线环顾着周围,想要找到那个可怕的跟踪狂。

      不久之后,门被打开,银发的男子从门里探出身子,表情依然儒雅而平静,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我怎么又折回来了。
      “我很害怕!我、我觉得有人跟着我!”我缩了下脖子,用一种警惕的目光回过头。
      “……”他随即抬起头,在认真看过屋外的情况后,轻笑了一声,“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不不,一定有的!”我抬头看向他。
      “这样吧,我送你去学校可以么?你今天还有一场重要的测试吧!”他耸了耸肩,而我虽然很想一整天都赖在这个人家里不出去,但这样的内容,对于才第二次和他见面我来讲,还真说不出口。所以我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我们选择了步行,因为从这到我们学校已经很近。
      在到达目的地、我们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我该…我该怎么称呼您?”虽然这个早晨非常糟糕,但因祸得福,我觉得自己与这个男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身后有大群的鸽子飞过,他微笑着看向我,清爽的表情上落下了一点鸽影:

      “槙岛圣护。”

      【4】
      “世界的…规则?”
      我冷哼了一声,这个带着点不切实际的发言虽然有些可笑,但总隐隐契合了我心中的某些东西。我没有笑下去,而是严肃地看向他,虽然此刻,这个男人勾住我脖子的动作没松分毫:

      “你叫什么名字?”
      “槙岛圣护。”他很爽快地回答道,而我望着他的眼睛也终于带上了一点认真:
      “你想要干什么?”
      “改变世界。”他说道,“被Psycho-pass统治的这个世界无聊而苍白,我更想要看到人类的光芒,”
      “呵,凭你一己之力么?”我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你太小看人了。”他淡淡一笑,远处的霓虹在他脸上映出了一大片红色,就仿佛是血浆从他头顶滚落。他抬起眼睛,看着这条黑暗小巷所切割出的细条形天空,只有一颗星星明亮异常。
      而他的瞳孔就像那颗孤独的星,像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全世界到处都是一样,几亿,几十亿的人,都不知彼此的存在,被仇恨和谎言的高墙隔开,但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人——这些人从来不知道怎样思想,但是他们的心里,肚子里,肌肉里却积累着有朝一日会推翻整个世界的力量。’”他忽然说出高深莫测的话,但他说话的语气异常平静,就像是在叙说一个故事似的,明明这段话带着些发人深省的意味,“乔治•奥威尔在《1984》里的这句话,也许就是最好的解释。而现在,这个看似规则的世界,只需要某个人挑起恐慌,很快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怀疑公安局,怀疑‘先知系统’,那么终结这个世界也就不是什么痴人说梦的事情了。”
      “……”我略有吃惊地望着他,这个人也许并非梦想家,他坚定的目光告诉我,他有足够的自信。

      “而现在,你就能成为改变这个世界的开端。”

      ……

      让一切变得更张扬些。

      我开始杀人是从一年前起的,而对象全部都是男人。
      ——都是些抛弃了八重子的男人。

      八重子从那件事后就记忆力不好,凡是所有痛苦的事情,她都会渐渐遗忘。所以她在人前总显得傻得可爱,但那不过是撕裂般痛苦的虚伪假象。对于八重子来说,世界的不公平从给予她生命的父母开始,而第二次让她陷入不公的便是Psycho-pass。至少在父亲被制裁后,母亲便不再与我们见面。
      明明这样的女人应该被定罪,可“先知”却无动于衷,只因为她色相纯净,她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生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对她的女儿甚至不报以一个同情的眼神。

      “我也讨厌先知系统。”现在,这个男人正坐在我对面,他拿着一本书,这间房子里,只有壁炉里燃着的火光能照亮彼此的脸。“它根本就没有能力制裁抛弃我和八重子的那个老女人,没有能力制裁那些抛弃八重子的男人。”
      “……”他望着我,终于在最后合上了书,“所以才让每个人都用不同的死法来谢罪么?”他的眼睛落在了一边的壁炉上,最终牵动了唇角,“还真是恶趣味。”
      “但槙岛老师喜欢这种处理死人的戏剧性方式吧?”我玩味地望着他,“至今为止的九个人分别是吊死、烧死、掐死、溺死、撞死、射杀、流血过度死亡、饿死、缺眠而死。然后为每具尸体献上一朵代表‘爱情’的玫瑰,让他们死后去正视爱情、去为自己可悲的灵魂忏悔,也让这个可怜的世界明白它最后的下场。”

      我扬起嘴角,笑着看向他的时候,也回忆起与他相遇后几个月来的事情。如果一定要对这个人做评价的话,他的精神力与创造力也许是我们最难企及的。我们就像他手中的棋子,但对于在这个世界本就渺小的我们来说,能遇到这个人,或许真能一不小心撼动世界的根基——Psycho-pass。
      “下一个目标已经定好了吗?”他微微扬起嘴角,原本看向火光的眼睛终于转向了我。
      “好了。”我简单回答道,“这一次的死亡主题是‘切割’。”
      “哦,终于回到了一个传统的死亡方式了。”他望着我,眼神里带着极度的兴趣。“地点呢?”
      “邱明高等中学,因为下一个男人是个老师。”我说道,“我准备活着卸掉他的四肢,腰斩后让他痛苦而死。”
      他“嗯”了一声,对于我看似残忍的手段,这个男人从来都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因为他,早就对这些习以为常。

      所以我耸了耸肩:
      “槙岛老师明天要来观看么?”我发出了邀请,而他则微微一笑,最终将后背靠上了后面漂亮的椅背:

      “去听一听从身体深处发出的恐惧嘶吼,好像也不错。”

      【5】
      “槙岛医生,我很害怕。”我坐在他的家里,清晨,我刚从这所房子的一个房间走出,与他见了面,做了自我介绍。
      “因为跟踪狂?”他抿了一口咖啡。
      “是啊!”我望着夕阳中的他,好不容易捱过一整天,下午时分,我终于又一次回到这里。
      “……那你和警察联系过么?”他顿了顿,穿着白色毛衣的男子看上去温文尔雅,而黑色七分裤与帆布鞋隔开的那段脚踝,细长白皙,简直让我心跳加速:
      “我…我在这之前已经报过警了。”眼睛不得不从那里收回,“但是他们告诉我,并没有什么跟踪狂。”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在空白的半分钟内,他吐了一口气,“那么,是不是你多虑了?”他看着我,现在的样子,完全就像个私家心理医生。这才从“未来恋人”的设想中回过神来,我望着他,就像是在寻求最后的保护一般。
      “不,我有、我有证据啊!”我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在看到他挑了下眉毛后,我终于急急忙忙从包中翻出自己的手机。按到相册的文件夹,我将自己之前为报警而拍下的那些信件照片翻了出来。

      在找到一张比较清晰的信纸内容后,我立刻将手机递给了对面银发的男子:
      “就是这个!”我说道。
      他金色的瞳孔终于汇聚到手机屏幕上,在伸手接下那只小小的手机后,他的表情也终于带上了一点玩味。虽然如此,这种表情不一会儿又变得严肃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严肃的槙岛医生。
      他将手机合上,在还给我后并没有说一句话。我不清楚他究竟是认可了我的想法,还是有其他想法,总之这个男人不久便将话题引向了另一端:

      “调月小姐,很多梦游症患者之所以会患上梦游,是因为压力过大。”他前倾了一下身子,表情终于从严肃转为了微笑,“不如我们来回忆一下,您最开始梦游的时间?”
      我望着他,拧了下眉心。既然是心理医生的话,或许听从他来的更好。更何况,在一个心仪的男性面前,还是表现得乖巧一点比较合适。毕竟现在,我的目标是这个男人。所以我低头思索了一番,不久后才抬起眼睛:
      “好像是…五年前?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五年前开始朦朦胧胧觉得生活有些异常,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而最近感觉梦游有些恶化,大概是因为每次起床都会觉得很累。”我诚实地说道,而他则眯了眯眼睛,看向我的样子有些深意。
      “那么我们现在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了,调月小姐,思考一下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可以么?”
      “五年前的话,要说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应该就是妈妈离开了我吧……”我苦笑了一下,想起妈妈她拉着拖杆箱,冷着脸同我告别时的场景,门外的夕阳照得我两眼刺痛,妈妈的脸则隐藏在光芒中,一片黑暗。“原因则是爸爸死了。”

      槙岛医生十分认真地听着,在确定我说完后,终于搓了下手掌:
      “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不过这是治疗需要。”他说道,“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您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他看向我,目光中满是耐心。而我则抿了下唇:
      “爸爸他……”我为难地望着对面的男子,“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是怎么死的,所以那时候才对母亲离开我感到十分…十分不解。”
      “……”对面的男人显然一瞬间陷入了沉思。他对这样的答案有些无奈,这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一位心理医生,如果能找到致病原因的话,也许就能更好治疗面前的患者了。

      但是这样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就笑着又看向我:
      “那么调月小姐,您现在对您母亲的感情是不是…很复杂?”他似乎有意避开什么犀利的词语。我喜欢这么有分寸的人,对这个人的好感度还真是越来越高了。所以我学着他的样子,也前倾了一下身子,然后很仔细地望着他:
      “也不是哦,感觉妈妈应该还是爱我的,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原因而不得不离开我罢了。”我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而这个人很快就抿起嘴唇释然一笑:
      “看样子调月小姐还真是心地善良的人啊!”他望着我,眼里带着某些意味。“不过这样的进展很不错,那么今天的治疗到此为止好么?”他怀抱起双臂问道。

      “啊,和槙岛医生聊天,一点也不觉得是在治疗呢!”我奉承起他,喜欢这个男人的心情还真是难以抑制!
      “这样最好。”
      “对了槙岛医生,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要一起吃饭么?”我眼中带着期望,而他则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

      【6】
      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浅淡的灯光在房间中淡淡晕染,就像是一具用轻纱包裹的女人丰满的身体,暧昧而充满激情。

      我觉得身体略微有点沉,好不容易从床上坐起来,我深深闭了闭眼睛,甚至连太阳穴都有些穿痛。再次睁开眼睛,我却感到了更为深刻的惊讶以及…恐惧。
      这里根本就不是八重子的房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槙岛圣护的地盘。
      所以一瞬间,我便从床上跃下,急急穿好鞋子,才发现衣服并没有被脱下。我“啧”了一声,突然之间嘲笑起自己究竟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奇怪的想法!

      走到门前,我推开房门,这才看到那个银发的男人早已坐在火炉的一边。暗淡的房间内亮着几盏灯,他正读着手上的书。
      “槙岛老师。”我喊出了他的名字,而他则终于抬起头,转身看向我:
      “你醒了,调月先生?”他似笑非笑地说完,这才终于伸出手臂,“请坐。”手臂的方向正是他对面的一张椅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走向了那张椅子。总觉得今晚,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看向他,即便前面的问题再正常不过,他也一定听出了我话中非比寻常的警惕意味。
      他把手中的书合上:
      “也许该由我来提问更合适吧,调月先生。”他抬起眼睛,视线中带着一丝冷意。
      “……”我说不出话。
      “您的妹妹发现了我,当然我遵照了我们昨晚的约定,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您妹妹的事情。”他将手上的书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不过我的耐心可有限啊,调月君。”
      “……”我依然说不出话,这件事情确实…是个意外,所以不久之后,我终于认错般的低下了头,“……抱歉,槙岛老师。这确实…确实是个意外。”
      “不过调月君,你的贪欲似乎越来越旺盛了呢,明明自己的存在本就是不被允许的。”他眯起眼睛,微笑着看向我,“跟踪狂的事情或许会吓到你亲爱的妹妹哟!”
      “……”我说不出话,我吃惊地望着他,我甚至不知道,这个白天槙岛圣护究竟和我妹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调月小姐的话,和你还真是两个极端。”他垂下眼帘,目光依然游刃有余。
      “你在…说什么?”我不安地望着他。
      “比你可善良多了,善良到令人感到可爱和可怜。”他微微一笑。
      “……”
      “她可还全心全意爱着你们的母亲呢,调月君。”他抬起头看向我,而我则仿佛被这句话狠狠击中了一样。
      “不过前提是…她根本不记得你们的父亲做了些什么。”
      “你…千万不要……”我的脑海中闪现出了许多可怕的画面。摇曳着的昏暗灯光下,一个男人粗鲁地压着一个弱小的女孩儿。一边不顾她的哭闹而撕裂着她的衣服,还一边卸开自己的皮带……那个禽兽!

      也许是我带着一丝央求的声音让他感到了一点征服对方的愉悦,他终于松了点口气:
      “我没那兴趣。”他说道,“应该说,我对你的妹妹根本就没有兴趣。”
      “……”是啊,他感兴趣的,或许只有我罢了。那个沉浸在杀人的恶趣味里,即便眼睁睁看着对方扭曲的表情死去,PP值也还是纯净异常的调月影介。

      “笛卡尔说:‘为情感所支配的人,行为便没有自主之权,而受命运的宰割。’”他迎着火光的那半张脸被照得通亮,说完这句深奥的话后,终于又弯起嘴角,“调月君,你该做出选择了……”他的视线从下往上,打量着我的同时,我也知道,妹妹细长白皙的双腿、丰满的胸部以及可爱的外貌一定全部都映在了这个男人眼里。
      “……”我想维持这样的平衡,即便她不知道我的存在,即便我占用着她的身体在默默守护着她,即便我知道这只是一种病态,我也希望一切能继续下去,因为我不想再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
      “双重人格,调月八重子和调月影介。而这种现象,在医学上则称为‘精神分裂症’。”
      “……”
      “你是她想象出来保护自己的一个人格,不过你的人格已经在五年间渐渐丰满了。所以调月君,是时候做出选择了。”他眯着眼睛看向我,“是时候丢弃你的‘情感’了。”
      “……”我不能出声,他的话太过残忍,虽然我知道自己的存在本就很可悲,但现在,他显然是要逼我做出选择:

      ——杀掉其中的一个人格。

      我深闭了一下眼睛,在看到他渐渐变凉的目光后,我终于顿了顿默默说道:
      “我知道了。”
      “一晚时间,天亮就给我答案。”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消失在偌大的房屋之外。

      【7】
      清晨的阳光敲开我的眼皮,我从床上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忽然间觉得自己手臂上传来一阵钻疼。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的疼痛。

      我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好不容易忍着痛把手臂举起,才发现手腕的位置有一条已经愈合的伤口。
      这条伤口很长,但并不深。我思考自己难道是昨晚梦游的时候弄伤的?才发现衣服里好像塞进了什么纸片。

      这一切太离奇了,我立刻从怀里掏出那张纸片,好不容易拿出来,我将它放在了自己面前:
      “我会永远爱你的,八重子。”我愣了一秒,在强烈的厌恶感涌上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一次,在这排歪歪扭扭的纸片下方,终于出现了落款。

      “调月影介。”

      我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很久,我觉得有些熟悉,但依然不能确信。
      “那是您的哥哥,调月小姐。”房间外,槙岛医生渐渐走进来,毫无征兆地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无言地望着他,说起来自己好像在很久之前确实有一个哥哥,那还是听母亲说的,哥哥在五岁的时候,也就是我才出生的那一年,因为溺水死了。
      “那怎么会……”我盯着这张纸,是谁这么恶趣味,竟然来冒充我根本没有见过面的哥哥?

      “‘最早熟的花蕾,在未开放前就被蛀虫吃去;稚嫩的聪明,也会被爱情化成愚蠢,当他正在盛年的时候,就丧失了他的欣欣向荣的生机,未来一切美妙的希望都成为泡影。’”他站在床边,窗外白亮的阳光从他身边射入,银白的头发像是一张纯净的纸,他的目光里有在这之前我都未曾见识过的危险,“莎士比亚在《维洛那二世》里的这句话,就是您的最好写照。”
      “……”我望着他,手腕上的疼痛似乎一瞬间便窜到了脑海里。我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那些抛弃我的男人们的面孔,他们难听的谩骂,甚至将我绑在床上与我做-爱的画面一遍遍闪入我的脑海。而最后,我的大脑里只有一只摇晃的吊灯,我失神地看到不远处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的那个人,刚刚强-暴过我的,我的父亲。

      疯狂的记忆将我折磨得像是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布娃娃,我坐在床上双目圆睁,随后便是小声的抽噎。
      然而很快,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处被抵上了一把刀刃:
      “看样子,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抬起头,对面槙岛圣护的脸上甚至没有一点动容,依然是那种平和的模样。

      接着,我便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涌来了一阵巨大的疼痛。但这疼痛在不久之后便渐渐远去,模糊的视线里,那个杀了我的男人正用一种令我着迷的笑容,望着我。

      【8】
      银发的男子掏出手帕,在将手中的折刀擦拭干净的同时,也将沾血的手指擦拭了一番。

      面前的床上正横卧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然而扭曲的脸颊已经显示不出她昔日的美丽。他望了一眼她的手腕,心想那个叫影介的男人竟然用那么“仪式”化的方式将自己杀死,而保留了自己的妹妹。
      白色的被单被鲜艳的红渐渐浸湿,他看到那张被喷溅上血浆的白纸上,无力的文字:
      “还真像那耳喀索斯。”他勾起唇角,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后,他拨下了一排数字。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藤间老师,下一个艺术品的材料,我已经替您准备好了。”

      -FIN-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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