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复仇》一叶菩提

4、第三章：舞姿

　　手挽花篮的四名红衣女子行在前方，芬芳娇艳的花瓣被抛洒在空中，又如天女散花，旖旎而落，青石地面，被艳丽的花瓣点缀的熠熠生辉，轻纱飞扬的步辇远远而来，彼此寒暄交谈的宾客默契的止了话语，目光皆落在那华丽而魅惑的步辇之上，然而纱幔层层遮掩，那些女子又以轻纱掩面，根本看不真切。
　　他们目光一动不动的紧盯着，步辇经过时，总是可以在狂风扬起纱幔的瞬间，看清那些妖娆动人的眼神，精致描画的眼线，让如水的目光更加变得惊艳，仿佛在无声展示无限诱惑。
　　浣纱毫不慌乱的在人群中搜寻，没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知道，但是毫不在意，人群拥挤，湖岸悬挂的灯笼忽明忽暗，那些人影仅仅呈现出一抹轮廓，她的视线越来越远，然后，终于在烛火微暗的角落中发现了那一抹身影。
　　她记得这个人，他就算是化成灰，自己也能找出来。
　　年仅二十，便平步青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穆淳无论在何处，总会成为众人的焦点，才华出众的少年公子最是敬仰才华横溢者，五年前，穆淳以平民之身高中状元，天下引以为傲。姿色艳美的富家小姐目光流连在他身上，那个人玉树临风，才色双绝，而且笑容温和，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经受不住，便是随意的一瞥，也能轻而易举的敲动芳心。
　　浣纱觉得可笑，当年，她也是被这样的穆淳吸引，那个仿若天人的男子，不经意的吟诗，便将自己彻底蛊惑，从此，自己身入囹圄，五年，她挣扎了整整五年，狼狈过，卑微过，毫无尊严过，心中总想着他是被外面那些狐狸精勾引，于是终日吃斋念佛，祈求他能早日回心转意。
　　可笑，真真可笑之极。现在想来，多么不值，为了那样的一个人。
　　浣纱收回视线，步辇已经走上了搭向湖中心的木桥，有些微微摇晃，她俯下身子，伸出手指抚了抚贴在脚底的玉片，玉片削的很薄，无人能察觉，她悄无声息的端坐在美人榻上，苏扬湖此刻已是灯火通明，尤其是湖中心，无数的灯笼高高悬挂，明亮如同白昼，如此光亮，足以让亭子中的宾客清楚的看见台上的一切。
　　浣纱看见自己不久前还见过的女子此刻正一袭盛装站在高台之上，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大朵大朵怒放的牡丹绽放在裙衣之上，衬出魅惑人心的绝色风华，柔若无骨的腰肢如同水蛇一般扭动，牢牢的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花魁大赛，只有一个人永远不会没落，这个人，在苏扬湖，已经看过了太多悲喜沉浮。
　　挽月。即使那五年，她被禁锢在牢狱似的府邸，也依旧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苏扬花魁大赛之上无人能敌的第一美人，即使后来，有无数人登上花魁的宝座，这个人也是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
　　浣纱曾听人说，挽月就如同一阵风，谁也抓不住，她可以伪装成所有人心目中的神祗，却永远可远观不可亵渎，她妖娆动人却又孤傲冷漠，若即若离，总是教人难以忘却。
　　原来是她。浣纱想，我如今总算是见到了。
　　挽月手指勾住长绳，微笑着用力拉下，狂风袭来，飘扬的白纱如同未施缰绳的马匹飞奔而出，纯净的白色被卷在风中，飞了许久，才如凋谢的花朵般摇曳落入湖水之中。
　　挽月微微弯腰，无骨的手臂微动，做出邀请的姿势。
　　妆容妖艳的女子盛装而出，她一袭碧绿色轻烟百褶长裙，□□半露，诱人的沟壑勾起无尽遐想，长裙拖地，却犹如轻纱，微薄的一层，拢在肌肤上，也遮掩不住妖娆魅惑的曲线，描绘的眉眼细长的勾人心魄，发间一支碧玉龙凤步摇艳惊四座，她梳着繁琐的发髻，手腕戴着华丽的玉镯，玲珑剔透。
　　她羞涩一笑，忽而足尖轻掂，翩然起舞。
　　“那人是户部侍郎的千金，平日里便自恃高傲，没想到也来了这。”沉默最是令人压抑，不知谁开口说了一句。
　　“你们说谁会夺得花魁？”立刻，有人好奇问。
　　“怎么，你对自己没自信？”手持铜镜，细细点妆的女子嗤笑一声，“要我说啊，这花魁自然非我莫属。”
　　“谁知道那些大人又出什么幺蛾子，我看呢，大家就听天由命吧。”
　　“哎，你怎么不说话？”浣纱闭目养神，忽然被拉了拉衣袖，睁开眼，便看见一双漆黑的瞳眸，鹅蛋似的女子一袭明黄色裙衣，微微弯腰，好奇的开口。
　　浣纱目光不悦的扫了一眼碧儿，这丫环，连有人过来也不拦一栏，可真是该好好调教调教，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个人或许有用，“花魁，并不代表荣耀。”
　　“哎，你这人真奇怪，参加花魁大赛的女子，谁不想夺得花魁之位！而且，你的妆容与衣物的色彩，太过浓艳，看着像是血液一样的红艳，你不会觉得难受吗？”听的出是关切与疑惑的语气，黄衣女子纯真的笑。
　　防人之心不可无。浣纱看她一眼，没有再说话，那女子起身时似乎有些脚步不稳，浣纱不耐烦的伸手扶她一把，那女子不好意思的笑，退到了一旁，不再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有人不安，有人蠢蠢欲试，有人喜，有人忧。
　　浣纱一袭大红纱衣，怀抱着焦尾琴起身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是今夜的最后一名花魁选手。
　　亭子的灯笼烛火并不强烈，所有的宾客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幻影之中，浣纱没有去找那个人，她知道，穆淳一定在，她刻意将步伐走的极慢，怀抱着焦尾琴，使它能让所有人看见。
　　挽月笑看着她，却没有说一句话，浣纱将焦尾琴摆放在琴台上，她鲜艳的衣衫如同燃烧的烈火，在狂风中摇摆，眉眼可入画，细细勾勒，鬼魅一般妖异，如同在黑暗中微笑的暗夜精灵，妖娆的动人，神秘的吸引人，一头秀发仅以发钗挽起，她赤着脚，紧贴着冰冷的玉石台面，脚腕上，两串铃铛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目光平静，如水一般扫过湖面亭子无数的宾客，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她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被烧焦的琴尾，忽然挑动了琴弦，“叮~”仿佛是划破空气的利剑，打破了沉寂无边的静谧，她抚弄着琴弦，目光专注的落在琴上，一声一声，空灵婉转的琴声如同潮水一般扩散开来，微微闭上眼，仿佛那些琴声都汇聚成一股泉水，涌入心灵深处。
　　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曾经，她是苏扬所有少年公子心中的佳人，他们百般的讨好自己，自己却厌恶至极他们看着自己那赤裸裸的目光，有人爱的深，自己也从不曾留意，被宠爱的人，总是恃宠而骄的，那时候，她想，自己一定要找一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人。
　　父亲说，自己这一生，便注定会被人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低沉的琴声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仿佛有千军万马从远处奔腾而来，在寂静的夜中，让人心中悬起来一块巨石，不由自主的便将视线落在那弹琴的女子身上。
　　琴声越来越高昂，越来越嘹亮，如果之前是万马奔腾，那现在就是倾潮之水，在猛然决堤的那片刻，气势恢宏的爆发。
　　浣纱猛地一手按在琴弦之上，冲入云霄的琴声戛然而止，顷刻之间，便有人沉重的呼吸起来，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她轻轻微笑，一切尽在掌握，然而站起身的片刻，却觉得头脑一阵昏沉，身子摇晃不稳，浣纱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了，有人对自己下了药！她脑海立刻浮现一个想法。
　　可是一直以来，自己都坐在角落里，根本没有人有机会。不，她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接触了自己，那个身穿明黄色衣衫的女子，她定然是故意跌倒，然后趁接触的片刻，将药洒在自己身上，浣纱只觉得心头一凉，百密一疏，她目光冰冷，紧咬牙关，手指用力的撑在琴台上。
　　不！不可以！绝对不能放弃！
　　浣纱取出匕首时仿佛听见空气中突如其来的抽气声，无数的视线牢牢的定格在她的身上，她却只觉得有一股黑暗在拉扯着自己，身子越来越沉重，仿佛将要进入无边的黑暗。
　　一股尖锐的剧痛让昏沉的大脑恢复了一些意识，浣纱看也不看流血的手臂，她将两把一模一样的锋利匕首插入玉石台面早已镶嵌好的缝隙处，有人要自己输，她便一定要赢。
　　与那些肆无忌惮议论纷纷的女子来说，那明黄色衣衫的女子却显然更加危险，她将所有的阴谋都隐藏在微笑之后，无人能看清，便总有人会放松警惕，而更重要的是，她尽然从如此多的人选之中，挑出自己动手，不得不说，眼光犀利。
　　匕首刃口朝上，浣纱扯下一缕发丝，扔落在匕首刃口之上，轻飘飘的发丝立刻被断成两根，她一手持着已断的发丝，无声的展示匕首的锋利。
　　炙热的目光，无数的视线将她彻底禁锢，药效发作，刺痛感渐渐消失，浣纱紧咬着唇角，足尖微掂，火红的衣衫仿佛璀璨耀眼的日光，她轻盈的旋转，那些火焰越来越烈，一层一层的燃烧，她的瞳孔仿佛也被火光染尽，变得炙热而强烈，她稳住身形，忽然微微弯腰，手臂缓缓抬起，扭曲的如同妖娆的水蛇在蜿蜒行走，然后片刻，又宛如一柄标枪，褪了妖娆，变成冰冷的利剑。
　　玉石并不足以抵抗匕首的锋利，浣纱忽然旋转着跃入两把匕首之上，仿佛只是有了翅膀的精灵，翩然若飞，没有人忘记，那是匕首，吹毛立断的锋利匕首，她如履平地，一如的微笑，修长的手臂卷起轻纱，微微后仰，轻纱随风飞扬，火焰在燃烧，仿佛再也没有人能感受到她的存在，那一刻，她仿佛会化为火焰，消失在某一刻。
　　玉石破碎的声音微弱，浣纱立刻摇曳着从匕首上跃下，经过玉石的缓冲，匕首并不会太过深入肌肤，然而那股疼痛依旧剧烈，她感受到玉石台面冰冷的触感，低下头，看见站立之处，殷红鲜艳的血红色。
　　穆淳曾经说过，自己的书法堪称一绝，笔力遒劲，铁画银钩。
　　无边的黑暗倾袭而来，视线忽然朦胧一片，那双不断拉扯着自己的利爪，用力的撕扯着，浣纱翩然舞动，轻纱飞扬，染满血液的足尖在地面划过，一笔一划，丝毫没有慌乱，曼妙动人的舞姿在夜中飞舞，那鲜艳的血红色让四周的看客猛然爆发出无尽的欢呼。
　　刺激！他们需要刺激！
　　“美人如玉。”苏扬湖面，玉石台面，血红色的四个字赫然而现，一笔一划，苍劲有力。
　　自己做到了！真的做到了！浣纱笑容得意的站在玉石台面的边缘，红衣似火，她释然一笑，刹那间便被无边的黑暗所掩埋。
　　无边无尽的湖水涌入口腔，她努力的睁开眼，不甘的看着湖面水波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