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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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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带最大的戏曲大班凤舞九天,为了请来京城第一名角柳仙儿来开戏,可谓是煞费苦心,不仅一切都听柳老板开条件,更是花下大价钱租下了久安最大最著名的名声国粹戏剧厅来为他的江南首戏做台,于是首戏当晚,还只是五六点的光景,戏剧厅前就已是人群滞留,热闹非凡,而这些人们,有的是等排队进场的,有的则是买不到票,希望能在门外远远望上一眼柳老板风采的,总之全是慕名而来的戏迷们。
“让让,让让。”
随着小厮们的吆喝,两辆豪华的私人汽车缓缓驶近戏剧厅大门口,身着黑色工作服的人赶紧出门迎接。围在门口的人们,知道是来了大人物,也都纷纷避让,却还是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两个车门不约而同的打开,同时下来两个贵公子。人群中的年轻姑娘不禁窃喜,都在偷偷的打量这两位年轻俊俏的少爷。
裴杰和白婉晨坐着黄包车到的时候,就在门口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致。连黄包车的师傅也在往里头瞅。
“两位客官,你们看,那可不是咱江南有名的公子爷吗,可惜一个已经大婚了,啧啧,不知伤了多少少女的心啊。”
白婉晨顺着师傅的目光,看到戏剧厅正门口,原来是谭卲寰,正扶着一身锦绣旗袍的阮秋下车,脸色不觉有些白。
裴杰也知道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再望向那头,同样目光复杂。
夏侯凌云并没有和那对如胶似漆的夫妻走在一块,自己慢慢卸下外套给小厮,正打赏小费给旁边的工作人员,随后一口一句:“谢谢爷打赏”,让夏侯凌云冷淡的把头往后偏了偏,没想到看到了正过来的裴杰和那个误闯了她茶园的小丫头。
“少爷,里头在催了。外边人杂,您还是快进去吧。”
夏侯凌云被自己小厮提醒,本也是个不温不火的性子,不喜私人时间与外人交际,便就自行往里头走去。
这边白婉晨才注意到夏侯凌云的背影,紧张的抓住裴杰的胳膊,看到夏侯凌云一直进去不见后,才松了口气。
裴杰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你和夏侯少爷?”
“裴大哥,咱们先进去再说。”
“嗯。”裴杰把票递给检票工作人员,带着白婉晨入座观众席。
戏厅里好不热闹,好像各行各界的人都来了。也不愧是第一戏剧厅,排场和环境都是上等的,每个人都有很好的视线。只是身份高贵的人就被安排到了二楼,还是有地位之分。
白婉晨很喜欢这个位置,虽然在楼下,戏台的全景却能尽收眼底,正是可以好好欣赏柳仙儿的身段,可知道上头坐着谭卲寰等人,自己怎么也静不下来。每每眼神不受控制的往上飘去,就又立马收回来。
裴杰心里也没底,但毕竟来了,只能随遇而安,如果那个阮秋是婉晨本人的话,他想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
“来,婉晨,吃点点心瓜子,这样一票难求的环境下,皱着眉头可不应景。”
裴杰把桌上的零食向白婉晨这边推了推。
“谢谢大哥,我只是有点紧张。”白婉晨歉意地看着裴杰,这一路上,都是裴杰在安慰自己。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白婉晨和裴杰闲聊几句后,台上就有人出来,示意大家安静,戏马上开始。
随着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白婉晨也有些激动了起来,柳仙儿的戏确实不容错过。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抔黄土……”台上回荡着柳仙儿悲戚的声音,一回身一抛袖,大家都被他的戏所感染。
白婉晨也悲从中来,手指一直刮着茶杯的边缘。
“婉晨,不过戏剧而已,来吃点瓜子,这瓜子与黎大娘做的有得一比。”
白婉晨莞尔一笑,知道裴杰在逗她开心,手边伸向瓜子盘。只是才抓了一把,她下意识地便将葵瓜子悉数倒进了自己的茶杯,让茶水浸泡过瓜子,再将茶水滤除,这样瓜子就有了茶香而且壳也易剥了。
裴杰看到白婉晨这一举动也是愣了愣,“这是你以前的习惯吧?”
“是啊,记起自己是谁后,习惯也跟着来了。我以前吃饭都是一定要加上茶汤的,又可以增加我的食欲还可以去除嘴里饭菜的油腻。”
“小姐如此多的讲究,我等受教了。”裴杰故作谦卑的姿态惹来白婉晨的一阵轻笑。
“来,裴大哥尝尝我的绿茶瓜子。”说完,白婉晨将茶杯里的瓜子倒在手帕上,将表面上多余的茶水吸走,展开在桌面上。
裴杰也抱着新鲜劲跟白婉晨一起嗑起瓜子来,两人的眼神又都飘进了戏台上。
却不知,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收进了二楼的某双眼睛里,哗啦一声响,猛然站起来的身子让周边伺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啊!少爷!您的衣服!”
桌上的茶壶倒了,将水溅了夏侯凌云一身,夏侯凌云身边的小厮立马将他手上的茶杯接下,并赶紧替他擦净。
“少爷?”
“呵,莫不是你家少爷看中台上的姑娘了?”
同一包厢,只是用一块屏风隔开的两处位置,另一边的谭卲寰听到动静看过来,发现夏侯凌云的失态,冲着夏侯凌云手忙脚乱的小厮打趣道。
“不过,凌云,这柳仙儿唱的花旦是不错,可人家是爷们,你该不会是……嗯?哈哈。”
欲言又止地一句调侃,身边的阮秋也跟着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可夏侯凌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直愣愣地盯着某一个地方,然后一声不吭立即转身出了包厢。
“凌云哥哥怎么了?”
谭卲寰扫过他离去的背影一眼,冷笑,不作答,继续看他的戏。这时,心楠端着摆满了点心的托盘进来了。
刚走近要将盘子布上桌面,阮秋不过淡淡一瞥,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
“我不是说了要吃香糖藕片和小柿饼吗?你这都给我端些什么东西来?”
“可是……”
“还敢顶嘴?看来是我平时太宠你了?!”
“怎么了?秋儿。”
谭卲寰看过来,阮秋立即倒入他的怀中,娇瞪着心楠。
“爷,人家不过想吃点甜的,你看看心楠这丫头,都给我准备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本来就嫌天热,心火旺,她是还觉得我不够上火吗?”
谭卲寰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皱皱眉,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心楠,下去替少奶奶重新准备了吃的再上来。”
“是,少爷。”
虽心有委屈,但心楠还是端着托盘下去了。
“爷,我不开心!”
“别生气了,心楠这丫头跟了你这么多年,也是关心你,你就别恼了。”
“可是我就是不开心嘛!这丫头木木讷讷的,一点也不如纵儿!下次我不带她出来了,就带纵儿。”
谭卲寰低头瞧她一眼,虽心中有惑,但也没有多想,什么都应着她,又与她耳鬓厮磨了一番,将阮秋哄得咯咯娇笑,这才又恢复了兴致看戏。
谭卲寰抿着唇,无意识地往楼下望去,发现有个人影穿过人群走了出去,不知为何,心感觉一顿,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赶紧皱眉,让自己别胡思乱想,也就重新转眼去看戏了。
白婉晨只是起身去趟茅房,却不想在经过戏厅后院的一个偏僻角落时听见有人在抽噎。她循着声音走近,发现居然是自己的熟人。
“心楠?”
心楠听到有人叫她,诧异抬起泪眼,却是陌生人。
“你是?”
白婉晨这才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连忙解释道:“我叫白婉晨。”
“我不认识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是谭少奶奶的贴身丫头吗?刚刚入场时,我曾听见她这么叫你。”
“哦,原来是这样。”
重新垂下小脑袋,白婉晨见她伤心的模样,不觉有些心疼,坐在她的身边拍着她的肩膀。
“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什么……”
“没事,跟我说说吧,有些事情说出来会让自己好受些的。”
心楠抬起眼,看着白婉晨,温柔的笑容让她不觉心一暖,竟有一种久违的亲近感。
“我可以叫你白姐姐吗?”
“当然。”
“白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着你就感觉特别亲,而在这个世上给过我这种感觉的人除了你,就只有以前的小姐了。”
“以前的小姐?”
“也就是现在的少奶奶。”心楠抽了抽鼻子,将眼低了下来。
“其实我是个孤儿,自从进到阮家开始伺候小姐,我就把小姐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而小姐那个时候也真的对我很好,给我吃好的,穿的也是下人之中最高等的,真的是把我当妹妹在疼,所以我从小就发过誓,这辈子一定好好照顾小姐,就算我不嫁,老也要老在小姐身边。”
白婉晨听着她说,眉间尽是温柔与感动。
“可自从小姐出事,病好了以后,她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对我冷冷淡淡,也渐渐地疏远了我……”心楠心有凄切,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真的很难受,但我知道,我不能怪小姐,因为一切都是我不对在先,我知道哪怕、哪怕小姐以后一辈子都这么对我,我也认了!毕竟现在大小姐也死了,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我心里的愧疚……”
听到这,白婉晨愣住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呼之欲出。
“心楠,你说什么,大小姐,阮晴……死了?”
心楠一听白婉晨的话,才猛然惊觉自己失言,白婉晨却抓着她的肩膀不敢相信。
“你再说一遍,阮晴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是怎么死的?”
看她那么激动,心楠心中有异,但还是如实告诉她。
“三月时,我们家小姐和大小姐坐车出去,却在路口时,因车门没锁好,后遇上紧急刹车,大小姐和小姐就一同被摔了出去。虽然小姐后来经过抢救活了下来,但大小姐却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身亡了。当时这件事轰动全城,白姐姐,你不知道吗?”
“怎么……怎么会这样……”
白婉晨不敢相信地自语呢喃,看得心楠心有困惑,却像是突然有感而发似的顺接了一句。
“许是报应吧……”
“什么?”
心楠慌慌张张遮住口,一双眼顿时像受惊的小鹿瞪得老大,赶紧站起身来。
“我……我……没什么!”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不由自主就把心底的话都告诉了她,真是太奇怪了!
“我出来已经很久了,少爷和少奶奶还等着我准备点心上去,白姐姐,对不起了。”
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白婉晨从台阶上站起身来,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久久难以消化接收的信息。
阮晴死了,那个和她同父异母,一同嫁于谭家的姐姐死了……脑中突然回想起当初事发时,自己因为坐在门口,突然的惯性让她一阵惊慌,她好像记得,记得……对,是她本能的拉住了阮晴,将她一同拉出了车外……
不,难道说……是她,害死了阮晴吗?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