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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九章(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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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摸着这会儿正戏才要上场,这原本一脸慈眉善目的畔姨想来憋了这么久终于是要将我一顿生抽猛打。我索性便也定了心,往身后一张靠椅之上一倒,知根知性道:“畔姨还真是大费周章,早便开场便不好了,浪费这么多口舌劳人累己,多不划算。”
她从桌案那边的藤椅之中缓缓站起身来,扶着朵颐粉饰的衣袖掩嘴而笑:“本想着慢慢折磨你一番,你倒乖巧,也罢,纵不喝这酒,我也有法子叫你好受。”
我瞧着她一张清隽秀面,突觉一阵森然阴冷。
摸着靠椅扶把,我一阵长叹欣慰地感慨方才幸是没曾碰那酒酿,原竟是想用一杯毒酒毒死我么。这南泠妃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再怎么不济,歹说我也算得天尊的女儿,这么随便就想结果我,我佩服她的胆量。
她斜眼看了看我,端起方才那杯她斟满的酒朝我而来。我心中一个咯噔,她却忽的放开了笑将那酒酿缓缓从我眼前倒下,串串银光练成一条细长的线,线的那头南泠妃的一双眼中灼灼恨意。
哐地一声,她扬袖一挥,那白玉小杯已然碎成渣屑,狰狞地躺在地面。
“他天帝得你一个女儿,难道我就不是只得炙儿一个儿子?天界若没那能力同我南泠结亲,一开始便不要与我们打算,如今害得我炙儿空等你这万年,他等来了什么?三万年前因那魔君将婚事拖了万年,见今终当快圆满,却又是这般下场,炙儿他是入了什么魔疯,竟还这般执着待在那九重天不肯回来。我只得这么一个儿子,你这般折磨他,我这个当娘亲的,自然要来向你讨一讨这笔债,千穹,可莫说畔姨心狠,这一切不过你自个造的孽,怨不得畔姨。”顿了顿,继续道:“今日你既是为这卦雪来,若不叫你瞧瞧他的威力也可惜你白来一遭。”
她将这番话一字一句道完,竟又朝我微微一笑,“帝尊前几日曾意外捕获一只小兽,小东西有趣的紧,你一人待在这里定会觉着无趣,便让那小东西陪陪你。”
耳边有轰隆声响,一方墙壁缓缓移开,南泠妃已然立于门外。这地儿显然不易久留,我正欲也朝那开了的墙窜去之时眼前忽的闪了一道绿光,便觉怀中倏地冲进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力道不小,将将冲进我怀中我便被连带着退了几步,抬头之时之间那壁门已严丝合缝地关上,还未来得及惆怅的当口,肩口钻心一痛。
这一痛虽来的突然,我却也还晓得反应,掐了仙诀便将那肩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甩开丈远。
我这才瞧清那一团黑乎乎。一只比巴掌略大的小兽,一双眼中泛着森森绿光,一张兽脸狰狞很是可怖,同他那小小身子颇不合称的是嘴中两根尖锐长牙,白晃晃地露在外头,想是方才就是那两根尖牙咬得我,白晃晃的牙尖上分明沾了血气。
这小兽似有个名儿唤河刹,八荒之中算的为数不多且极其少见的一种兽,那两根獠牙若然咬住了什么扎根到底之时定要将对方血气吸尽才算罢休,是个凶兽。且行动迅速,若冷不丁被他咬住,却是个麻烦事。倒对神仙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却也受不住他那矫健的偷袭。
我暗暗庆幸方才反应的快,那两根獠牙想来还未扎根到底。
想是这河刹方才被我冷不防一甩甩得有些发懵,呲着牙瞪着一双泛绿光的小眼蹲在远处凶狠地瞧着我,我正欲挥手掐诀不欲同那凶兽多过纠缠,却是瞬然一阵寒意将我动作都滞停三分。我那本欲朝河刹使去的仙诀便很是不给面子地偏了方向。
那河刹一声尖锐叫声过后便猛地朝我扑来,我摸着方才被他咬过的肩口吃痛连地滚了几圈勉强避过,还未待我掐出下一个仙诀,河刹便又似阵风般朝我而来,我赶紧起身而逃,奈何这殿中磕磕绊绊的物什太多,颇大程度地阻碍了我的行动,我一路踉跄逃得狼狈。
我只想着快些收拾了这凶兽,却没曾发现呼吸愈发地困难,待我反应过来并非是我跑的太过尽力而导致地呼吸困难之时已然连提气都是个问题。
我终是反应过来这屋子的不对劲,南泠妃下手真真狠,竟是想将我闷死在这么。却还未待我感慨完,忽的满室骤冷,方才叫我动作滞停三分的感觉又袭上身来。这回很快我便全身动作困难,只是那凶兽却仍旧身手矫健地扑上来,我一阵唏嘘河刹竟是不受这屋中变化半分影响之时它已又是一口咬上我的手臂。
仍旧一番钻心痛意,却是因着这屋中境况,我竟再掐不出仙诀。
我僵硬着手臂朝准石壁之上狠狠甩去,河刹仍旧稳妥停驻在我手臂之上未受半分影响。他那两根獠牙似又入骨三分,叫我疼的蹙眉。
体内阵阵温热似全沿着我这条被他咬着的左臂汹涌而出,不能呼吸同满身的冰冷。终是全身最后的气力也被剥削而走,撑了两撑却仍旧狼狈倒地,我无力地看着左臂之上这只狰狞凶兽贪婪地吸食我体内的血气。一阵悲凉。
原来今日我非但救不了戍久,却竟还要将自个儿搭进去么。这本是我欠着师傅的性命,当好好活下去才是,如今却竟又被我随随便便地舍弃了。也不知师傅若是知晓了,该是如何地一番失望。
唔,不对,师傅如今已灰飞烟灭,他再不会失望了。
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再也不会叫他觉着失望了。
悲凉之时,耳边又是轰轰几声,而后一阵尘土飞扬。
左臂之上那只凶兽不知怎的终是松了口,临伴着几声惨烈叫声飞出很远。那两根尖锐獠牙离开我的左臂之时带出喷薄的血,洒得我满身满脸。
透不过气的感觉皆是散去,一抹绯色快速至我跟前,嘶啦扯下身上一块袍布将我犹在流血的左臂同右肩一道裹了裹,关切道:“千穹,你可还好?”
他一张陌上桃花开的面容上此时眉头深蹙,担忧满是。
我朝他惨惨一笑,淡淡道:“托你母妃的福,算不得很好。”
全身的气力全散我已聚不起怒意,也不知是这提不起的怒意影响而至还是怎的,我出口的话竟带了几丝玩笑,想是他也觉着我这句不算玩笑的玩笑是真在同他说笑,蹙了的眉很快舒展,将我拢进怀中,切切道:“我也不知会是这般,千穹,你当真快吓疯了我。”
缓了几口气全身的绵软终是恢复了些力道,我勉强抬手将他推了推,却没什么动静,只得依旧淡淡道:“千炙,这么些年,你怎的还长不大一般。”叹了口气,我继续道:“这些年来的事,你说哪一件,似你想的那般的?若你能晓得这后来的结果,师傅也不会死了,不是么。”
他惶恐地看着我,表情隐忍。
我抬着头,望着房梁又道:“那时我历劫投的那世凡身,耿乐杀我之时说的那番话本没甚不大对劲,而后师傅同你说的那些,我在后来再想起之时,只得了一个结果。”
屋中极静,静得我很是清晰地能够听到我艰难的呼吸。“那时你本怂恿了耿乐杀了楼昨是不是,可你却不曾想到耿乐最终却是对我动了手,你看,这仍旧是你的不曾想到。”
我的视线落到千炙脸上,他一张脸色很不好看,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话。
“千炙,你该长大些了,这般纠缠,你得到了什么?”
干干地声音再响起,我只觉经世冗长。
视线忽的颠翻倒覆,鼻腔之中充斥一阵熟悉气息,一双手有力将我拉进怀中。瞧见我臂上的伤之时他面色变了几变,我心虚地别开头去,心虚地道:“你怎么来了。”
想来他心中已然怒气翻涌,却还能强压着轻飘飘与我道:“我不来,你想爬回去么?”
我心中一番来回地想过几遍觉着那河刹两回咬得都是我的手,倒是不碍着我回去,他这个爬字,用的很是不妥。我却没将这不妥道出口,触及他一道瞪着我的目光,乖乖地闭嘴了。
想是楼昨从千炙手中将我夺得太过迅速,千炙在原地呆立良久,再将将反应过来朝我们逼来之时,楼昨带着我连转了几个身将我放在一张藤椅之上而后便迎上了千炙的身形。
仍旧是一绯一墨的光彩变动。
这变动之中,我却突然想到。
方才这屋中骤然的寒冷,想来便是南泠妃叫我领略的卦雪的威力。那颗珠子,当是在这殿中某处的,她本欲置我于死地,定是打定了主意我已没那条命去取那珠子。
这会定下神来也没了凶兽河刹的打扰,我终是在这满殿凌乱狼藉中瞧到一丝幽幽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