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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八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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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戍久殿下很是得闲,往后时日里隔三差五地便会上这离淮宫串个门,彼时戍久殿下很晓得收买人心,他来串离淮宫的门,自然不是空着手来的,每每不知从四海八荒哪个角落收集来的新鲜珍惜物什摆在我们面前总会叫我同千炙新奇得不是一般二般。
但这些新奇且珍惜的物什也并不招任何人待见,比如,我的师傅。
每每师傅淡薄了一副漠然神情对上戍久殿下一张笑的眉角眼梢皆是惑人心魄的笑脸之时,戍久殿下却每每还能从容不迫地无视了师傅的这番神表,继续漾了他那副妖娆言表来同我与千炙讨论这些个新奇玩意的来历与故事,我佩服他。
这般闲逸的日子维持了三万年,这三万年间我每每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梦中是楼昨抱着我在下界的身子,那双往日沉静深邃的墨眸之中无半点光彩,我不顾师傅的劝阻下界去寻他,告诉他我没有死,我是上界的神女,只要他能悟道破上九重天,我们便能在一起。
生生世世。
可楼昨却是在听完这番话之后瞬间消散于天际。
师傅在我的身后隐隐叹息,他说,千穹,你这般不过误他命数,何苦何苦,如今,他已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对于神仙来说,多么可怕的词。
再没往生,再没来世。是我害了他。
每每我总在梦之惊醒,周身冷汗淋漓。
这三万年,因着这个每日缠着我的梦魇,我纵然万般想念,却也只能每每隐了想去下界寻寻楼昨的心。
那时我想,大抵我便也只能每日端看着三十六天的华云万丈,等着楼昨哪一日御着这此间某片七彩祥云朝我而来,同我说,我终是找到了你。世世生生,我们终于能在一起。
可后来,后来却全然不是这般模样的。
那时在戍久殿下每日撞上九重天同我与千炙在似水流年之中扎混地乐此不疲之时,八荒之中出了一番动荡,那一日北泽大荒方圆万里眨眼成了苍郁山河,东海之壑犹是转瞬黄沙,一时山鸣海泣,八荒惊惶。
这动荡虽大,却并不碍上界半分的事。
魔族历届魔君上位之时,少不了这么一番景象。天魔相互峙持,自然魔族之事,天族没必要插手。
这番不过是魔族新一届的魔君面世,天族已然见怪不怪。
不过这魔族的魔君上位方式很是独特,这天地之间,不论妖魔神怪亦或凡人,成魔之者若得能生出这般沧海覆桑田的景象,便是群魔朝拜尊为魔君之时。
魔族魔君换任其实换得很是有规律,匀着百万年便有后者居上,这沧海桑田的景象自然每百万年显现一次,然这次的魔君面世距着这上一回,笼统不过二十万年间,这是此后竹竻同我所说。我在感慨这新魔君的悟性高超之时,暗暗为上一任魔君默哀一把,别的魔君都能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安坐百万年,他不过便任了二十万朝,便被这后来居上的悟性高超天才新任魔君给一脚踹了下来,他的内心该是多么哀怨悲凉。
戍久是个爱凑热闹且的人,彼时我曾怂恿了他去瞅瞅这魔族的热闹,他虽酿了满腔热忱怀着一颗瞅热闹的心却并未能如心所愿地赶上这魔族的热闹,因着他招惹过魔族女子的那一笔风流帐,若是此回贸贸然地前去凑个热闹却引发了魔族对他一颗仇恨敌忾的心,却委实亏屈的紧。
彼时戍久摇摇头,作罢了。
那时三万年间发生的这件事因着同我们委实没甚关系,我便只当是一则话本之上的故事,看过便罢了。却是叫我忧愁的事,是这三万年间,千炙已然从一个俊俏的娃娃生成了个陌上桃花开的少年,我却仍旧是个娃娃的模样,彼时我一阵萧索颓败。
我还犹记彼时戍久拍着我的肩头一张魅然惑人的脸蛋生出几丝哀叹。
我一直心心念念盼着你长成个风华少女,却是三万年还是这么个灵窈的小娃娃。
他这般道。彼时一副言表哭笑不得。
我从师傅那里得知,因着我曾受过他半个神元,一时体内承不住他这般浑厚的神元,虽已三万年,这个神元却仍旧不是很稳定,但因这要用这神元护我届时历劫,即便一直是个娃娃模样,也该受了,这是为着我好。
彼时我的情绪一派低落。
瞧着明了同我一般年纪的千炙已然是个翩然少年,且还是个曾经比我个头小的少年,如今我却被他超了,且超的并非是个个头,我甚惆怅。
戍久还算得是有些良心,瞧着我一度低落的情绪,第二日神秘兮兮抱上离淮宫来一长长方方的物什,我晓得戍久四海八荒新奇玩意很多,正揣了一颗求知欲甚强的心探上前去想一瞅为快,他一番得意地将那长长方方的物什扯了外头护庇的祥云锦绸。
结果叫我很是失望,不过是一把墨玉琴。琴身莹莹白玉光,天然雕饰,不是把一般的琴。我却没甚心情去研究那琴的价值,只觉戍久如今是愈发会忽悠人了。
我很是哀怨朝他道:“莫不是你想同我探讨探讨这玉琴的做工手艺?”
他倒并不见我的哀怨,自顾坐到离我半步之远,一双纤长细白的手抚上琴弦,朝我漾了勾人的一抹笑,朝身边的位置撒了抹眼风,示意我坐过去,而后缓缓道:“便知你不识货,这上古伏羲,如今几人能见得?”
而后悠然曲调便自他之间流转而出,声声瑟瑟,撩人心间却偏又叫人一颗心安静平稳的紧。
我从来不知这爱瞅热闹的戍久殿下竟也能拂得一手好琴,心下一番感慨。
只是这世间琴技唯一绰然得采的,只得一人。
我摸着这伏羲琴朝戍久笑得一阵阴侧:“你……将这琴让给我罢。”
他唇角轻勾,一张脸蛋愈发妖治,而后伸手指指半边脸,朝我道:“可以啊,亲我。”
他从来爱开玩笑,我便兜着裙角在前院梨树错桠中择了满满一兜的梨子捧到他面前,诚恳道:“这些个梨子换你的琴,如何?”
我本也没甚东西可同他换得,但也不好叫人觉着每每是在白蹭,这些个梨子还能叫他至少觉着手中满载而归一番,梨子不值上古神器金贵,原我也有些个心虚,他却仍旧笑得妖治,点头道了句好。
因着是上古神器,我觉着若是送人便忒有面子,竹竻也是个爱琴之人,且不说是上古神器,单这做工便已是顶致,再配着他这上古神器响当当的名号,我已打了一百个准竹竻定会喜欢。
我一直便对弄失了竹竻的丹药这件事耿耿于怀,如今借花献佛一番来回想得很是妥帖,盘算着过几日去阁屿之滨之时送去给竹竻。
然这琴,却终究不能如我所愿地送去竹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