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佟樱

52、故意

　　从竣王府搭马车前往王宫，路程很短，但对原本就有着剧烈头痛和开始因失血而产生头晕的楚淮来说，却十分遥远。
　　老实说，按着这样的身体状况，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能否坚持到最后。然而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能允许自己在未尽全力就倒下，因为那个人对于他……太重要。
　　直到此时，楚淮才终于承认，宣珑在他心中重要得，甚至到了自己可以为此舍弃生命的程度。
　　人总是这样，只有在最紧急最危险的关头，才肯放下一切的矜持和顾忌，认真诚恳地承认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自从进了王宫，因为身旁全是算计和猜疑，他根本不敢把自己的心思全部暴露出来，就算读过了宣珑的心，依然因为有太多事没“看”到，而有了许多疑虑，对于宣珑的告白，也就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逃避。
　　想来，他真的太过于依赖那种能力了。
　　到了如今这种危急的时候，他才想到，其实就算宣珑真的只是在利用他又如何？按着他的能力，难道还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去所谓的利用价值？心计上他可能及不上这些一生都在琢磨研究权术的贵族们，但他的优势，本来就不在这上面，自己又何苦与他们猜来度去，浪费青春？
　　想知道宣珑是否真心，证明方式多的是，这么躲躲闪闪却是最糟糕的一种处理方法。
　　楚淮知道自己有些害怕那个“真相”，更害怕那个“万一”，首次对同性产生不同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知所措，行为间更是有了不明显的退缩。
　　这种行为是自欺欺人的，不用别人来点醒，他也知道，可之前，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的朋友、任何的后盾，将所有盖在他头上的虚幻的从别人处得来的头衔外相扒开后，他也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家伙。就算他比其他人多一点特殊的能力和超越世代的知识，那些都不过是无形的力量，是没有人支持就无法发挥最大作用的能力。正因如此，他才无法保护安珂，无法灵敏地避开刺客的刺杀，更无法阻止一觉醒来又被竣王运走的无力事实。
　　因为有着这样种种的果然，楚淮始终无法排除自己心中的不安感，更难以对他人产生那种赌上生命的信任。
　　他在还未开始属于自己的征途之时，命运之神就将他的未来剪碎，然后拼接到另一个人身上去。正因如此，一方面这样的楚淮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可另一方面，这样的楚淮也是天生残缺的。
　　但今天事已至此，他已没有时间去计较得失，此刻他要做的、可以做的，只有尽快回到王宫里，把真实告诉那个一生都活得过于窝囊的可怜王爷。
　　大概是由于已经没了后路，楚肜的计划简单扼要。今天他偷偷进宫去淬廓殿见杨虚敛，是要把记录了他出生时辰的血碟给杨虚敛看，只要后者确认了这一点，他就会按之前答应的，不顾一切地在宣珑来探望他的其间把其杀死。
　　之前杨虚敛的装疯卖傻，为的不过是勾起宣珑的疑心。正如之前宣珑说的，精神方面的疾病是最难确认的。而为了亲自验证，宣珑早定好了今天下午要到淬廓殿一趟。
　　如今算来时间恐怕也差不多了，楚淮只希望宣珑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延迟去看杨虚敛。

　　但很可惜地，宣珑并无如楚淮所愿，因为他的失踪而取消了今天的行程。甚至早上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莹柳莹乐还有成言毕慌慌张张地跑来向他报告状况时，他也一反常态，只挥挥手，道了声：“知道了。”就独自上朝去了。
　　这种突变的态度，使得原本在花垣殿里工作的宫女侍卫们都惊愕不已，特别是莹柳等三人，数日之前他们才接到“若再有一丝差错，本太子便要你们颈上人头”的警告，本来以为出了这种大批漏，即使太子殿下再宽大处理，也得先尝几十下板子，没想到如今不但没有惩罚，甚至宣珑连多一句的询问也没有，教他们怎能不错愕？
　　到底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宣珑的态度有了如此大的变化，没人知道。而宣珑身为一国之太子，更无义务向其他人解释。
　　此刻，他以代替宣歧王探病的名义，正端坐在淬廓殿的大殿上，对着好不容易摩蹭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现身的杨虚敛，笑道：“王叔看来神色还不错。”
　　回答他的并不是杨虚敛，而是一旁的太医们，“回太子殿下的话，今天骆王殿下的确好了许多。”因为身为正主儿的杨虚敛，如今仿佛木偶一样，只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更不要说理会人。
　　宣珑听了这话，笑了笑，道：“本太子有些事要与王叔说，你们先下去吧。”
　　“这个……”这几天来，杨虚敛时而安静得吓人，时而仿佛疯子一样乱打乱扔，其他人不知道，但在淬廓殿伺候着的太医和侍女们却是不敢大意，一直身前身后地跟着，惟恐出了什么差错。而此时宣珑竟提出要与杨虚敛独处，可真吓倒了这些一直战战兢兢的宫人们，骆王发疯伤着了别人还好，如果伤到了仅次于一国之王的太子殿下，这可怎么得了？
　　“本太子让你们下去就下去，怎么？难道你们竟敢到我头上来撒野了？！”宣珑嘴边勾起的笑容更甚，但那双凤眼里的神色却一点暖意也没有，相反，刺骨得很。
　　在这种高压下，众人自然难以异议，终于在宣珑的坚持下，整个淬廓殿的人都退了个干干净净，殿里就剩下坐着的两位宣歧国王族。
　　身边有了这种改变，杨虚敛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愣愣地坐在那里，头低垂，什么都不管。
　　宣珑饶有兴致地，也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观察了那个宣歧王唯一的弟弟好久。、
　　终于，两盏茶的时间过去后，他站了起来，绕着那个坐着的男人一圈，说道：“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王叔，你就别装了吧？”
　　“……”杨虚敛依然如故，简直就像睡着了一样。
　　像是觉得对方这个样子很有趣，宣珑偏了偏头，在杨虚敛面前停了下来，“难得我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的话，可就浪费了啊。”
　　“……”杨虚敛却继续沉默，理都不理这位宣歧国真正一人之下的尊贵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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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跑下山来，却拿错了文档……受不了啊受不了……偶要哭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