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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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深秋，空气中带上一捧苍凉。
黑幕压底的沉寂，带上一丝雨水的冰冷，时间仿若停驻在某个瞬间。
屋里是黑的，人却已醒。靠在窗边听着的是似乎无声的雨夜。她手指似张微张，仿佛是要伸出窗去，却又是被什么怪力抓住而僵持住的样子。她觉得听见的是雨声，手又向前挪动了一点点，但又确实摆脱不了怪力的影响。
她不禁有些焦躁——突然她觉得这世界静了。
除了这潮湿的空气里的雨，她是不存在的——她彻底是无法动弹了，被这样近乎诡秘的境遇……——但她似乎还有呼吸。
她感受到了它的呼唤，深入骨髓的却绝望的呼唤。
[苍……穹……]
左肩传来的真切的痛感终于将少女唤回现实。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床上，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现实中的场景和梦中一样，她都是靠近窗户的，而窗外同样都是雨夜。
她缓缓地支撑起身子，右手抓着未遗失的鞭子，恍惚只在一瞬，眼睛突然一抬，便将皮鞭猛然甩向木门，力道极大，木门转眼之间轰然向外打开，在黑暗中竟扬起少许微尘。
一小团光亮出现在门前，是当时在小巷中她看见的红发少年。她的脸上是略有些惊讶的神情，在煤油灯忽明忽暗的光亮下模糊不清。
“呐，”但她却看清他的表情在看见自己后明显地缓和，唇边是满满的笑，“明明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却那么凶呢？”
克莱特看着自己房间的木门打开差点倒下的瞬间窘迫地咧了一下嘴角，手中的煤油灯差点没掉在地上。
但当他看见那个少女时，只是惊讶于她的恢复力，然后莫名地笑了。
流了那么多血又那样强劲地对别人进行攻击，是人怎么着也得睡上一天才能醒吧？怎么隔夜就醒了？
“……真像怪物呢。”
在让自己的房间的日照石都被点亮的空当，他无意识地将心里的感受脱口而出，然后才醒悟，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呐他在说什么？！不会又要挨一鞭子吧？早知道把她的鞭子收远一点了！
“呵呵呵……真没想到你一眼就看清我的实质了呢。”
一直都未说话的少女突然间开口，这已经让克莱特十分惊讶，而且最令他惊讶的是那个少女竟然还对自己的无心之说表示赞同！
“那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因为伤口发炎而发烧！”克莱特连声道歉，“我刚刚都是胡说的请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少女刚刚就像笑了一般发出了笑的声音，但是她并未笑，那笑声也是十分机械的，她只是单纯地发出那个音而已。她面若冰霜地看着克莱特，鹅黄色的柔软长发散在身后却并未给她营造出柔和的感觉，而身上暗红色的紧身无袖长款开衫却让克莱特觉得她杀气满满。
“把你手环上的蓝曜石给我。否则，你会有大麻烦。”少女靠在床头，向克莱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哎？为什么？！”克莱特刚将煤油灯放在一旁的桌上，听到维维亚这么一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根本就跟你不熟，再说……这是我家人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一个陌生人？！”当克莱特说到后半句时，他的情绪一下子便激动了起来。
“……你说什么？”少女冰蓝色的瞳孔猛然束紧了一下，抬手要挥出鞭子的冲动在下一秒被理智强行压下，“……哦……原来你是那两个人的孩子……”
她的脸上缓缓绽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说我是一个陌生人……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吧克莱特.福斯特。我叫维维亚。”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克莱特疑惑地看着少女：“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干什么？如果你是通缉犯不怕我会举报你？”
“就算让你举报了又能怎样？”少女看着他。他突然发觉窗外的小雨竟突然间变成了倾盆大雨。他又后退了一步，屋内的日照石竟然在此时同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一道惊雷自天轰然劈下，无故暗去的房间在一霎那被闪电的光照得惨白，连同少女阴晴不定的脸。
“你怎么就能肯定，你看见的便是真实的我吗？”
[什么啊这算什么啊算什么啊！！！]
克莱特身着一件短衫，抱着一堆食材，面色铁青地走在回酒馆的路上。
昨天晚上那突然间的日照石熄灭与自己和维维亚莫名的对话让他居然后半夜回了客房失眠了！而且今天大清早的莫叶宁娜又把他从床上扯起来让他去买菜！
妈的，这是什么悲惨世界？
大雨过后的清晨，空气中混合着雨后湿润泥土与青草的清香，清新的让人的心情也随之畅然。
街上的人此刻还只是三三两两的。克莱特感觉自己的脚下轻飘飘的——[啊，失眠的效果果然令人销魂啊……]
昏昏沉沉的克莱特此刻并未察觉到自己周围的人逐渐多起来，而且净是男人。他随意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
这是十二年前，父母留给自己的，除了哥哥以外唯一的东西了。
这手环既不是用贵金属制作，又不是什么名贵珍宝，只不过是一个造型简单、只镶了块蓝色晶石的铁手环罢了，对外人而言不漂亮也不贵重。
为什么莫叶宁娜要警告自己[以后别带着这个手环出门，会有危险]？
为什么那个叫做维维亚的少女要自己把手环交给她？
[……]而且……什么又是蓝曜石？
“我不管了！反正我会一直带着。至于那个维维亚，我才不会听你的！”克莱特在一棵大树旁停下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放下手中的东西席地而坐。
他真是要累死了，好想先打个盹啊。克莱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怀表，打开一看见时间还早，又把怀表塞回了衣兜内。
嘛，容他小憩一会儿吧，他实在是太累了。
他靠着大树闭上了眼睛。恍惚间，他感觉周围的花香似乎有愈来愈浓的趋势，明明他才坐下来没一会儿啊。
[有点不对劲！]
猛然警惕的克莱特暗叫糟糕，想要立马从地上起身，却赫然觉察自己的四肢如同灌铅一般沉重，完全不听使唤。
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佣兵打扮的独眼男人正朝他做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小鬼，老子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克莱特只觉得那花香已经甜腻到让人窒息。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仿佛空气要稀薄到无。他便在这甜腻到令人窒息的花香之中眼前猛然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从清晨开始她便坐在屋顶上，看着朝阳一格一格攀上远方高大枞木的树冠，嗅着混合着太阳与雨露味道的空气。
这样居高临下的维维亚观察着莫叶宁娜，感觉她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在今天也开门营业，而且不等克莱特买菜回来，自己又重新另进了一批新的食材。维维亚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疑惑。
克莱特从离开到现在已经有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了，这个女人昨天店里貌似出了什么事，难道不担心克莱特出什么事吗？
眼见酒馆中的人开始逐渐多起来，人与人交谈的声音从下自上不绝于耳地传来，让她觉得心中有些厌弃。于是她缓缓地站起身，仔细拍干净粘在长衫上的灰尘，后退了几步，脚尖轻点屋瓦向后一倾身，如一只优雅的暗红色飞燕向无人经过的后巷仰面坠去！
月亮小酒馆有三层楼高，四周并没有柔软的草坪，只有坚硬的土地。从相当于四楼的屋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跳下去，怎么都会摔个半残。
却只见向下坠落的少女面无惧色，鹅黄的长发在空中延出美丽的幻影。她在半空中如猫一般翻转了身体脚尖向下，然后轻启唇，状似无言般做出几个古怪的唇形。在距她落地还有半尺高度的瞬间，地面毫无征兆地迸发出金光闪烁的三重五芒星阵！与维维亚脚尖相触的那一点霎时分解了所有可能伤害她的力量。她凭空悬浮于地面之上半尺高的地方几秒钟后，安然落地。那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五芒星阵也在她落地的片刻之间消散作了尘土。
如此惊人的表现，却没有任何观众可以给予她鲜花与掌声。维维亚状似可惜一般弯起一抹冷淡的笑。
但，当她勾起那淡笑后，才赫然发现，其实还真有那么一位观众目睹了她那精彩的[表演]。
不过，这位观众应该不会给予她鲜花与掌声的。
“哦，莫叶宁娜？”
“嗯~很精彩的三重防护~”从阴影处款步而出，莫叶宁娜着一袭赭红的长裙。轻轻地鼓了几下掌，她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好久没看见这么精彩的高等法术了。这么多年看到的两只手都数的出来。”
维维亚看着这个状似无害的女人，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女人的强大的气场——如同一个久经沙场、睥睨众人的将领一般，即使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需一个冷冽的眼神，或是一个俯瞰众生的倨傲笑容，都足以让敌人们全身紧绷、血液冻结。
然而，维维亚却对这样的气场视而不见——准确地说是感受的太多，早已麻木了。
“呐，你知道我儿子在什么地方吗？女人笑眯眯地抽了一口不离手的水烟，“要三个小时没见他了。”
“我怎么会知道。”维维亚说，“而且他不是你儿子。”
“你怎么知道——我可是把他当亲儿子养的。
“我知道他被那些低等的、为了找蓝曜石而不择手段的混帐佣兵给抓了。”女人换了个头疼的表情，“我都告诉过他以后别带那遗物出门了，可真没想到又被当成耳边风了。”
“蓝曜石？”维维亚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地下交易市场的最新消息，”女人压低了声音，一派神秘地杵在原地不动。为了能听清楚，维维亚不得不靠近一点“[苍穹]失踪……[王]开始重金向[地下]发出悬赏，让他们联手缉拿[苍穹]呢。
寻找蓝曜石只是证明有无能力和取得赏金。毕竟那是存在于[上面]的东西，就算是零星的石头，在[下面]被人利用也是不被允许的。你说这对不？”女人用烟竿轻敲了一下维维亚的左肩，“啊啦，我忘了这些你可能都不知道呢，毕竟是来自[地下]的消息嘛。而且不知道是第几手情报，搞不好与原本的相差甚远了呢。”
将烟杆从维维亚的肩膀移开，莫叶宁娜礼貌地笑了一下，对维维亚僵硬的表情熟视无睹：“小姑娘，做事要小心，被留下尾巴让人抓呀。”
“……在哪里……？”维维亚嗫嚅着，半晌都未开口的她抬起头来，冷酷的双眼中竟泄露出些许恐惧，仿佛看见来自地狱的死神向她微笑。她的身体在颤抖。
“城西的‘小羔羊’酒馆的后院。今天午夜他们会决定怎么处理他。”莫叶宁娜对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却回答的很流畅，“‘小羔羊’啊，酒很差的，低劣的生物果然只会在低等的地方群聚啊……”
维维亚面色苍白地绷着脸转身离开后院，完全不理会莫叶宁娜的对于“小羔羊”与众佣兵的贬低之词。她只需要前半句话便足够了。
问题严重了。
一阵阵微凉的风夹着潮湿的水汽在莱纳小镇中无声地游走。
入夜。一弯残月孤独地悬在墨般粘稠的天穹之上，带着几缕血丝般的红。四周无星。没有人声，没有夜猫子发出的咕咕声，没有动物出没发出的窸窣杂响。只有偶尔的风穿过树木发出的沙沙声。树的黑影叠上夜的黑幕。远处聚落中的零星的几点光亮让人此刻一点也联想不到什么“黑暗中难得的光明”，反而让人更加地不寒而栗。
“就像死了一样，对吧？”
莫叶宁娜坐在早已打烊的小酒馆屋顶，看着几乎湮灭于黑夜之中的小镇，轻轻地说道。
她穿着一件颜色介乎月白与惨白之间的长裙坐在那里，远远望去犹如一只飘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她的手中还有一个白色的包袱。
“您这样穿没人说过像鬼吗？”
莫叶宁娜翻了个白眼：“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说的吗？”她的身后那个一直静默伫立的黑影的口气听起来有点惊讶。
“是第一个说完后还活着的人。”
“……承蒙您厚爱了。”黑影向莫叶宁娜微微欠了下身，听口气似乎还带上了点笑意。
“每一次您穿上这件衣服时……都意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要发生了。”黑影试探性地问道，“但这一次……您为何不出手？”
“你还真是符合[传话人]这个职称呢。话真多。”莫叶宁娜伸了个懒腰，突然一个伸手一把将那个黑衣人的斗篷抓住，迫使他弯下腰与自己平视。
斗篷下，那个人的眼睛带着枣红，专注地看着她。
莫叶宁娜与他无言地对视了几秒后，讪讪地放下手，脸上竟有不明的红晕：“切，一张看了十多年的脸了……我脸红干什么？”
那人笑笑，枣红的眼里是无尽的温柔，他直起身来抖了抖身体让斗篷重新掩住大部分的脸：“真是非常抱歉呢。”
“啧。”莫叶宁娜狠狠地哼了一声，语气恢复平静，正经地慢慢说道，“从这一次开始，要让他们自己走棋了，我们需要做的只是静观其变而已。”
但是为什么她感到了强烈的不安——难道，有什么计划之外的事，要发生了吗？
今夜的风似乎特别的凉，不安的气氛在空气中流窜。
维维亚站在高大的枞树树枝上，一手轻轻地抚着另一只扶着树干的手的手臂，似乎在给自己一点暖意。面对着不远处隐隐喧闹的“小羔羊”，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漠到近乎透明，眼睛眯缝着似乎要闭上。
此刻，她的身边自脚底开始弥漫出一种黑色的状似粘稠的物质，在空气中不断翻涌，似乎在无声地呻吟。
那是她的影。
“[圣言.影翼]。”
暗影的羽翼在少女轻吟古奥的咒语时自她的身后乍起，挥舞出夜的辉光，并随即缓缓将少女包裹进影翼之中。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响。枞树上的身影消失，连一丝微弱的呼吸也没有了。
没入黑夜，疾风骤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