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梦》莫向晚

80、终局

　　皇帝的年龄不小了，即便现在的科技能够保证医疗水平，间接保证人的寿命上限，但是，那并不适用于每一个人。
　　而皇帝，就是属于不长寿的范畴。
　　总共就那么四个儿子，一个战死，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成了废人，一个体弱多病，好吧，“多病”这个形容可以选择性去掉，但是对于一个步入中年的男人来说，一串串事故也是对他的一串串打击，而他的表现并不是那么明显。
　　突然病倒的皇帝好像一下子就步入了衰老期，头发也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格外突显了，甚至手背上似乎也冒出了老人斑，整个人的脸色都蜡黄了。
　　探病的皇后坐在床边，即便没有穿那种制式的大礼服，她整个人也表现了一种端庄肃穆的感觉来，黄启明坐在她的下首，再有皇帝那几位夫人，静静地坐在更下方的位置，不言不语，即便是红了眼圈儿不停抹泪也不敢发出一声来。
　　“让她们都出去。”皇帝病了还是皇帝，他的命令还是惯用的，那些年轻的莺莺燕燕尽皆退下，整个过程几乎毫无声息。
　　咳嗽了两声，叹了一口气，皇帝自力更生地自己歪在了扶手上，胳膊艰难地支着软垫，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代皇宫，在宫中服侍人的，说是宫女下人，却并不如古代一样时时都在的，这种时候，没有人特意招呼，那些人都是在外头的。
　　坐得最近的皇后没有帮一把的打算，就那样平静地看着皇帝有些艰难地半坐起身子来，看着他调整了一个稳当的姿势，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或者还不如陌生人，因为连同情都没有。
　　“我知道你恨我，我… …”皇帝才说了半句话，便是压抑不住的咳嗽，随着咳嗽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袖，皇后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些波动，然而那波动是冷的，嘴角也随之露出了一个冷笑。
　　“真是不容易，你还知道我恨你，不过，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男人，爱过也恨过，然而此时再看，却像是抽离了所有的情绪，不知不觉间，他竟成了这副样子吗，真是陌生。
　　自从二夫人进宫之后，皇后就没怎么正眼看过皇帝的模样，对他来说，那个搂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再不是她的丈夫，她宁可他死了，也不愿意看到他变心。
　　或许，还是不够爱吧。
　　皇帝没有让人帮忙的打算，略显邋遢地用袖子擦干净了嘴角，对袖子上的血染到软垫上也不管，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却也没了最初倾诉的欲望，即便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这份善言也是他们不爱听的吧。
　　“让我见见黄欣。”
　　“还是别见了，他的抵抗力可没有大人那么好，即便您这病没什么传染性，但万一影响到他就不太好了。”皇后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准备多留，起身就要走，临走的时候轻拂了一下衣袖上莫须有的尘埃，“请您安心静养，总会过去的。”
　　跟在皇后身后离开的黄启明脸上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最后看了一眼皇帝，那一眼很复杂，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他曾经以为能够撑起一片天的父亲，然而，他的那片天却要包容太多人，而他们，容不下。
　　大门关上的时候，仿佛还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场小小的感冒引起的病，竟然这么严重了吗？
　　这么一丝疑惑并没有在黄启明的心中停留多久，他是知道的，自己的母亲恨他，所以，也许母亲也在其中做了什么吧。
　　一个月后，病入膏肓的皇帝把自己的遗嘱留给了内阁，好吧，那应该算是遗诏，内阁宣布遗嘱的时候很冷静，意料之中的事情，皇位落在了年仅四岁的黄欣头上，当事人第一反应抬眼去看兄长大人，怎么，竟然不是他么？
　　兄长大人面无表情地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上，使劲儿揉了一下，蹲下身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说：“从今天开始，欣欣就是皇帝了，开心吗？”
　　那白牙太闪亮，让黄欣的目光有些回避，自从某次嘲笑这人牙黄之后，他总是动不动逮着机会就炫耀一口白牙，有什么好炫耀的啊，白牙粉什么的，难道他没有吗？
　　想起某次这人在自己的牙膏中添加了黄色染料，黄欣就是一副无奈脸，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幼稚小气，行不行啊！
　　“开心。”黄欣毫不掩饰地点头，与其皇位传给哥哥再给自己，来一个兄终弟及，自然不如现在就拿到手里比较好，哪怕只是当个傀儡皇帝，他也愿意先占一个名头，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多不容易啊，这都几辈子了，才等到这个馅饼掉在自己的头上。
　　拿着遗嘱又看了一遍，黄欣总算确信，天上这块馅饼是真的掉到自己头上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真的跟白捡来的一样，尤其想到自己汉朝那一辈子的苦苦经营，再抬头看向哥哥的时候不由深深欣慰，有个废人哥哥真是太好了。
　　皇帝的葬礼很快举行完毕，没有什么停灵七天的说法，在高科技的高速之下，连丧礼也省了不少时间，对于皇帝的逝去，皇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好吧，眼前清净了。
　　那几位后来进宫的夫人都尽皆散去，拿着皇室给的补偿款什么的，相当于离婚得了一笔赡养费，而这笔钱还不少，更好的是，曾经身为皇帝的女人，即便这个皇帝的含金量不如以前的皇帝高，但也能够给她们增加不少身价，以后即便是再嫁也不怕找不到好人家，若是不嫁那就更好了，皇家要养她们一辈子。
　　还没有子女的几位夫人痛痛快快地拿钱走人了，留下一片清净的皇宫，作为皇帝的黄欣搬到了宫中住，黄启明也跟着进来了，因为他的身份和身体状况，倒是没有不开眼的对此表示异议。
　　而黄欣在处理政事的第一天，就把皇后提升了一个等级为皇太后，也给亲哥哥安了一个亲王的头衔方便他处理政事，之后他就在私人教师的培养下开始学习这个社会的一切。
　　如果这样下去，这样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圆满，然而… …
　　“你说什么，你要去穿越时空？”黄启明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精神力很强大，但是… …“不行，我不允许，母亲也不会允许的，那太危险了，时空局的技术还并不成熟。”
　　因为皇帝的大力支持，时空局这个曾经只是靠空间叠加技术的理论站住脚的部门很快有了专项的资金，而他们的研究也不负众望，终于在今年拿出了一项技术——穿越时空。这个从词汇开始便备受瞩目的技术理论上来说已经成熟，唯一可虑的是实验体经受不了足够的精神冲击，总会在传送开始的时候脑死。
　　是不是真的能够成真，也只是理论上得到了推证，真实的，还不一定。
　　对此了解很少的黄启明完全不明白人的□□和精神，或者说□□和灵魂怎么能够通过那么一个看着就不靠谱的仪器穿过时间空间的壁垒回到过去的，难道要跟绞肉肠有什么疏通管道吗？那所谓的分解重组，难道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这样的仪器穿越时空，真的科学吗？
　　揉了揉眉心，他怎么觉得如今的科学越来越玄幻了呢？
　　“… …我还是想要试一试。”黄欣何尝不知道这成功率还是零的仪器未必可信，但… …他还是想要试一试，如果不成，也只是这个梦醒而已，若是成功… …眼神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求证什么，但是那个念头却是无比坚定了。
　　黄启明正在苦恼中，并没有注意到黄欣眼中一瞬间的迷茫，所以他之后的劝说完全白费了，再抬起头来，黄欣目光坚定，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就让我试一试吧，即便不成功，我也留下了自己的基因，是可以‘复活’的。”
　　可是复活的那个就不是你了！黄启明几乎想要把这句话吼出来，即便基因学发展到今天，克隆人什么的完全不会存在什么缺陷，但是那种技术造出来的人难道还会是本人吗？那样的灵魂，如果说那种感情缺失的人真的也有灵魂的话，也不会是眼前的这个了吧！
　　坚持培养黄欣自主理念的黄启明头一次有些后悔，他早就知道这小子不乖，可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早早预防呢？
　　“我相信死亡不是结束，所以，这绝不会是我的终局，哥哥，相信我。”黄欣见到黄启明还是这么顽固不化，只有下狠招了，沾了麻醉药的针剂轻松刺破了黄启明的皮肤，兄弟二人，从来没有过防备，所以黄启明很轻易中招了。
　　黄启明昏迷之前，只看到那小小少年微笑着走入了仪器之中… …
　　一个小时候，以强大的意志力提前醒来的黄启明不顾众人的劝阻坚持去看结果，然后看到了那个平静躺在床上的小小少年，他已经没有了呼吸，脸上却还挂着自然的微笑，好像他只是在熟睡，只是，做了一场不愿意清醒的美梦。
　　（未来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