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秉烛游

2、第 2 章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从那张冥币的来源查起。出了咖啡馆，两人便直奔最近的一家殡葬用品店。昏暗的灯光，玻璃柜里里外外堆满纸金元宝、黄纸、蜡烛等等，看到他们，的老板默然地从柜台后抬起头：“要什么？我们也提供遗照服务的。”

　　林柯心里上升了一团火，恶狠狠地刮了老板一眼，自己像是来拍遗照的吗？他呼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说：“我是警察。”

　　“肯定不是我家卖出去的，这纸张完全不同的，”老板看了看来两人递来的冥币，从柜子里抽出一沓百元面值的冥币，在他们面前比划着，“你看，这颜色的深浅也不一样，虽然分开看觉得差不多，但轮廓还是差别很大的。”果如其言，他家店的冥币颜色淡了许多，而且字迹画面都边缘模糊，与他们手中的冥币不是同一款。

　　走遍附近的几家店，却都没找到卖同样样式冥币的店面。“奇了怪了，我们总不可能把整个上海市的店都翻个遍吧？其实这个冥币还是很有特点的。怎么说……”林柯皱着眉，凝视着手中的冥币，“真的很有特点。一看就和他们卖的不同。”

　　安任白点点头：“嗯。似乎，太精致了。”

　　“对，就是那种感觉！”林柯一拍头，“质量超好的冥币。”

　　原以为可以从冥币的出处找些许线索顺藤摸瓜，至少问出个购买者的年龄、性别轮廓来，但这线索却断得彻底。沉默了半分钟左右，安任白说：“我们还是先问问林鸿周围的人去，看看他平时是个怎样的人。”

　　提起林鸿，他的导师吴楠不禁地惋惜：“唉，林鸿着实是个聪明的人，很有潜力，他的死，对于整个化学界都是损失啊。我带了那么多届的研究生，林鸿无论从天资、后天的努力来讲，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知道他的课题吧？相思子——天然的高分子蛋白毒素，是很多科学家现在也在探讨的东西，据我所知，他目前研究到达的程度基本已经可以根据量来控制潜伏时间，而且发作时间短暂。”

　　“他不是想用这个来攻克肿瘤的吗？为什么要研究怎么使人致死？”

　　吴楠扶了扶眼镜，喝了口水：“这是必须的，怎样的情况下会让生物体死亡，是怎样控制剂量、怎样安排检测时间的首要前提。如果他能够搞出成果，这在化学界、医疗界上都会是重大突破。”

　　林柯看了一眼记录本，然后问：“从案发往前推三天时间，你在哪里？”

　　吴楠愣了愣，有些微怒：“你什么意思？案发前三天我基本都在外地，6号早上我才回上海。孙教授和我一起的，他可以证明。然后去学校教务处了一趟，再和几个教授吃了午餐，然后一个人去实验室准备继续工作，就看到林鸿倒在地上，马上就报警了。你觉得我会谋杀自己的学生？林鸿是我一手培养的，我一心希望他能更好、更优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一直相信这句话。虽然我平时对林鸿是严厉了点，但是，绝对没有主观的嫉妒之情。”

　　“那么，能告诉我林鸿平时的性格、周围一般有些什么人么？”

　　“唉……”吴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大概是林鸿太专研于学术的原因吧，没见着他有什么朋友之类的，平日里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也不参加什么社团、学生组织的东西——即使是在本科时候应该也没参加过什么。和同学相处上……或许是有些问题，他性格偏孤僻了点，可这也不完全是他的错，毕竟他花在学术上的时间太多了。哦，对了，好像林鸿本来是不准备本校读研的，好像是为了一个女生才留下来的……我也很奇怪，林鸿这样痴迷于研究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谁，不过那女生后面好像拒绝他了……那女孩叫什么来着，一时想不起来，现在应该刚升大三吧。你们可以去问问林鸿的室友汪涵，他应该比较清楚一些。”

　　林柯点点头：“打扰您了教授，那么就先这样吧，我们再去问问汪涵。”

　　汪涵已经搬出原来的寝室，见到林柯和安任白，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知道你们肯定要来找我的，烦死了，那种怪人，死了就死了呗，说不定是他自己一时想不通就自杀了的呢。”

　　林柯和安任白对视了一眼，然后林柯说：“能给我们讲讲，他究竟怪在哪里吗？”

　　“哎，也讲不清楚，平日里独来独往的，这个是我们整个系基本都知道的，也没什么好说的，读研究生时摊上他这么一个室友，我也就自认倒霉了，我想，忍忍就过去了吧。我不是没试过跟他沟通的，随口问问他所做的研究，他就火了，叫我不要想着剽窃他人的果实！你说这人谁跟他能相处得好？！哦，对的，他喜欢过小他三届的艾雪——不对，应该说是一直很喜欢，妈的你见过一个书呆子为了一个小女生的□□账号密码从一个电脑菜鸟变成黑客高手的么？你见过一二十多岁的男人被拒绝后，还没事就偷偷去上那些多年前就已经上过课程，就为了多看那女生一眼么？你见过一大老爷们在那女生生日的那天，在阳台上摆好蜡烛，一边碎碎念一边抽泣的么？

　　哦，他还有个相机，什么都不拍，只拍艾雪！艾雪能不拒绝他么，他当年没告白之前，见到跟艾雪说几句话的男生，就要冲上去跟人家干架，他的思维我们这些蠢材怎么能够理解——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天才，我们都是shit，他说他不跟我们讲话是因为觉得是在对牛弹琴，他总不能强迫一头驴去跳拉丁，也不能强迫我们听懂他的话……”

　　“那系里跟他有矛盾的是不是很多？”

　　“这倒不是，”汪涵皱皱眉头，“我们都知道林鸿的个性，说好听点叫清高，说难听点叫傲慢，所以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的，毕竟，他的成果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尊重科学本身。要说有的话……同学这么多年来，跟他直接杠上的没什么人——他当我们空气，我们也当他空气了——不过王单算是一个。王单也是化学系拔尖的人物，但人比他好多了，性格很随和。起因记不大清楚了，反正也是莫名其妙的，好像是一个什么问题的争论，当天没有出结果，后来就在大家都要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又找到王单，把自己查的一沓资料给王单看，王单笑笑翻了翻说，你说是这样就是这样吧，林鸿就怒了，一拳打到王单脸上。后来两人就打起来了，还闹到教务处去了，但后来通过几个教授的努力，这事也平息了。”

　　“案发前三天……”

　　汪涵不耐烦地打断林柯的问询：“我知道你们肯定会问这个，我这段时间在一家公司实习，住都住公司，学校都没回过，我都半个多月没见到林鸿了。”

　　林柯点点头：“你有王单的联系方式吗？”

　　“有啊，你们怀疑王单？这也不靠谱了点，那件事后，王单基本就把那事忘了，不过如果死的是王单，我反倒怀疑是林鸿干的。林鸿一直很讨厌王单，觉得王单没什么真本事，就靠会搞关系一直得到很多好处。可我觉得吧，王单也不比他差多少，但是林鸿嘛，啧啧，算了，人都不在了，也不能说他太多坏话的。”

　　王单在离学校有一定距离的一个郊区的训练营里，对于两人的到访，王单显得很平静，也很配合：“其实，我觉得林鸿有成为天才的才，却没有成为天才的那种气场。有时候，他过分认真，过分固执。不过，怎么样，也不该杀了他的是不是，生命本身是值得尊重的，而且林鸿以后势必对于化学界是会有奉献的。至于案发的前几天，我在参加一个训练营的团队活动，哦，对了，这个训练营的负责人是艾雪，你们知道的吧，是林鸿喜欢的人。我们是全封闭式的，与外界很少联系。我和夏川住一间房间，而平时我基本都是和许七月一起活动的，她是我队友，一个很不错的女生。夏川和七月可以帮我证明的，基本我不是和夏川在一起就是和七月在一起的。”

　　“嗯，麻烦你了，能告诉我们艾雪在哪儿吗？”

　　“哦，她啊，”王单挠挠头，“她最近蛮忙的，不光要管训练营这边的活动，学校那边好像也有些事情要她操心……喏，还是把手机号给你们，你们自己联系吧。”

　　艾雪接到电话，语气很平静：“不好意思，因为最近事情太忙，能不能就不见面了？”

　　林柯愣了愣，说：“也行。主要是一些问题的确认，据说，死者林鸿生前对您很是仰慕？”

　　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艾雪缓缓的说：“其实，他喜欢上的是自己的影子，他觉得我和他有相似点，是一个世界的。而其他人，都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所以，他才会想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赶开……”又停顿了片刻，“可是，每个人都是一个单独的世界。不一样的。”

　　“额……”林柯听着艾雪的话，有点云里雾里，“那么，10月3日到6日，你人在哪里？”

　　“大部分时间在训练营，途中有回过学校一次，是去教务处。夏川跟我一起回来的，其他时候……嗯，”那边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沉思，“应该都在训练营吧。”

　　两人随后去核实了一下四人的话，发现四人说的都是事实，林柯翻了翻谈话记录：“而且，我觉得，没有一个人像是明显的在说谎。”

　　安任白点点头：“我也没听出什么破绽来。而且四人的不在场证明都很有力，再者，正如汪涵所言，林鸿对于自己的研究保密性很强，即使是他的导师吴楠，也没有拿到相思子毒素经提纯后的样品。”

　　“难道另有他人？”

　　“现在还说不准，但调查范围不能局限在学校里，毕竟，这本身就是一场诡异的命案。”安任白翻了翻四人的资料：吴楠是化学系导师，艾雪和王单是化学系的，汪涵是金工的，似乎前三人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一些。“走，先回去看看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