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迷离》梓欣宝宝

12、亲亲呀我的宝贝

　　两人来到一家医院，这时裴缘感觉已不那么疼痛，阮庭中却坚持要她看病，因为裴缘的脸色仍很苍白，于是阮庭中替她在妇科挂了号，在长廊椅子上坐下等待护士叫号。
　　要一个大男人等在妇科外面，裴缘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见他这么关心自己，内心里也颇为感动，阮庭中握住她的手，朝她笑笑，裴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不喜欢到妇科来，坐在这里，总觉如坐针毡。
　　这时一个护士从里面追出来，叫道：“小姐，你不要走那么快，才做完手术，要休息观察一下才行。”
　　裴缘抬起头来，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子正从里间走出来，大概只有十八九岁，样子憔悴至极，脸色惨白，脚步也虚浮得很，走起路软软的，象踩在棉花上，似乎随时都可能跌倒。
　　裴缘心里咯登一跳，本已平复的脸色瞬间又变得苍白，她仿佛愣住了般，直直地盯着那女孩，见她要跌倒，连忙站起身扶住她，那女子朝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虚弱地低声道：“谢谢！”转头对那护士小姐道：“我没事，我想回家。”
　　护士小姐皱了皱眉，样子有些厌烦，但仍客气地说道：“那不行，做完手术非休息不可，你跟我进来。”
　　那女子倔强地摇了摇头，仍坚持要走，护士小姐终于忍不住了，硬硬地吐出一句：“随你，等下，还有药没拿。”说完转身便进了内室。
　　阮庭中再愚钝也知道这女子发生了什么事，他微皱起眉，神情颇有些怪异地看了那女子一眼。
　　裴缘看到他这个眼神，心里一惊，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了，泛起隐隐的痛。
　　她扶那女子坐好，那女子身躯僵直，坐在椅子上微微发着抖，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毅然决然之色，她也不和裴缘说话，一双手无意识地绞扭着，一张照片在她的手中，被她绞扭得皱成一团，但仍可看出是一张合影，上面的人却看不清。
　　良久，那护士小姐匆匆走出，拿着几样药递到那女子手中，语言机械化地说道：“按医嘱服药，一月内不能同房，若一周内血未净记得来复诊。”
　　那女子紧紧咬着下唇，神色中掺杂着难堪，愤恨，无奈种种复杂的情绪，听护士说完，缓缓向长廊外走去，背影孤零零的，说不出的凄凉可怜。
　　裴缘从地上捡起那张被她遗忘的照片，缓缓展平，那是一张男女合影，男的帅气中带着一点痞气，肆无忌惮地搂着身边的女子，那女子带一脸倾慕的表情看着男孩，目光中柔情无限，两人笑得阳光灿烂，十足是一对幸福的小恋人。
　　只是，那是曾经的幸福，再浓洌的感情也会被现实所摧毁，脆弱得不堪一击，再回头时，你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就象这张皱巴巴的照片，再也回不了从前的模样。
　　护士小姐从鼻中哼出一口气，不屑地说道：“真没见过这么不自爱的女孩子，这么年轻就来堕胎，也不知父母是怎么教出来的？”她满脸的鄙夷，无情的话语说得像刀子一样，字字割在裴缘的心上。
　　裴缘只觉得心慢慢变得冰凉而绝望，满脑海里都是刚才那女子凄然的模样，一瞬间，那女子哀哀无助的样子仿佛变成了自己，正茫然地面对周遭的讥笑指责，彷徨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护士小姐对着裴缘叫道：“十号裴缘，到你了。”她仍未从刚才的神情中恢复过来，看向裴缘的眼神中仍带着一丝不屑，裴缘木然地站起身来，阮庭中立刻扶住了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裴缘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避开护士小姐那不屑的眼神，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子，她好可怜。”
　　阮庭中皱起了眉，不耐地打断她道：“那种不知自爱的女孩子，你想她做什么？”
　　裴缘浑身一震，颤声道：“你说什么？”阮庭中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接着道：“现在风气越来越坏了，这么小的女孩子也来堕胎，这样怎么对得起含辛茹苦地教养她的父母？”
　　他的神色中也带着一丝鄙夷，伸手扶起裴缘道：“别想那么多，我们进去吧。”
　　裴缘冷冷甩开他的手，用同样冷冷的语调道：”对不起，我不看了，我要走。”她抓起身边的皮包，看也不看阮庭中一眼，快步向长廊外走去。
　　阮庭中吃了一惊，不知她为什么发脾气，急忙追出去。
　　到电梯门口时，阮庭中追上了她，抓住她的手臂急道：“我又说错什么了，你别总是生气啊？”
　　裴缘脑中一团混乱，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与折翼的鹰的对话一字字地从脑海中闪过：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从容面对女人的不忠，这是男人千百年来的劣根性在作祟，即便他相信水笙仍是清白，也无法忍受别人的嘲讽与鄙夷，也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与水笙在一起。”
　　原来答案早已在这里，只是她一直没发现，在相爱之前，她和阮庭中的结局早已注定。
　　曾经的探讨早已暴露出阮庭中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她太幼稚，是她对爱情还抱有奢望，是她还想为爱情博一博，只是一开始，她就已经输了，可悲的是，她到现在才发现。
　　“裴缘，你真是个大傻瓜。”一个讥讽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冷冷地嘲讽她。
　　“一切该结束了。”她对自己说道。
　　回过头，阮庭中仍是满脸关切地望着她，样子有些惶恐，象是怕自己又说错了话惹恼了她。
　　算了，算了，不必明说，在分手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她还想保留一点爱情的完美，她不愿说出那残酷的事实惊碎在阮庭中心中自己的美好，就留下这么一段曾经相爱的回忆吧，至少在以后的孤单岁月中，她还可以慢慢回味。
　　她一字字对阮庭中说道：“我们分手吧，我不能接受你，我不爱你。”
　　电梯门缓缓打开，裴缘快步走入，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时，关上了电梯门。
　　门合拢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阮庭中那张错愕震惊的脸，闭上眼，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清泉般从脸颊滑下。
　　一出医院门，她开始狂奔，不顾马路上的人来人往诧异的眼光，包包里手机在狂响，她不想听，不想接，就这么飞奔，也不知自己要奔去那里，似乎只有不停地奔跑，才可以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起曾经的伤痛，那段如坠地狱的回忆此时渐渐清晰，象个面目狰狞的魔鬼般跳到面前张牙舞爪，撕扯她已然鲜血淋淋的伤口。
　　......

　　“裴缘，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做人流手术？”面目慈详的女医生一手扶着鼻梁上的眼镜，一边担忧地看着她。
　　裴缘无助地坐在手术室里，不断地绞扭着衣襟，脸上充满了难堪之色，神情却异常坚定，她点点头道：“我要做。”
　　那中年女医生叹了口气道：“做这种手术是有风险的，你怎么一个人前来，你的...”她想了想，小心地措词道：“你的家人没有与你同来么？”
　　裴缘摇摇头，脸色更苍白了。
　　那女医生摇头低叹道：“那好吧。”
　　裴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其实在她与江文分手时，她就已知道自己怀孕，当时那么做是为了挽救爱情，并没有考虑到可能会怀孕的后果，既然已经决定分手，那么这一切就由自己承担吧，轻率是要付出代价的，尽管这代价太惨痛。
　　她随着那女医生走进了手术室，上了手术台，腿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泪水纷涌而出，“孩子，对不起，妈妈不能把你生出来，你原谅我。”她在心里低呼，仍觉得心仿佛被凌迟般，钻心透骨地疼，对这个未出世便被自己扼杀的孩子，她止不住地心痛，却又是万般地无可奈何。
　　那女医生一脸怜悯地看着她，那种如同妈妈般关怀的眼神反而让裴缘更加难堪和羞辱，她闭上眼睛，咬牙承受着即将到来的手术。
　　女医生做得很小心，但仍很痛，裴缘的泪仍不断地涌出，心底的疼痛远远大过于□□，她甚至觉得，这仿佛无止尽的疼痛就是上天对她不负责任的惩罚，她甘愿接受这种惩罚，那怕将她千刀万剐。
　　从医院走出，她的脚步虚浮，内心里却是空空的，她曾经无数次感叹过造物的神奇，梦想着做一个妈妈，却不想，是自己亲手剥夺了一个小生命的生存权利，泪水忍不住又滴落下来，她是个好狠心的妈妈啊！
　　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仿佛那里仍曾有个小小生命在憩息，她凄然一笑，抬头望天，四月的天空阳光已很炙烈，照得人微微出着薄汗，映得她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头也开始炸裂般疼痛，她再也走不动了，在一家商店门口挨着墙壁坐下。
　　耳边乱嗡嗡的声音也开始平静下来，她这时才注意到，她坐在一家音像品商店门口，而店里，正播放着一首好听的曲子。
　　音乐声悠扬，歌词清晰可辨：
　　亲亲的我的宝贝
　　我要越过高山
　　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
　　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
　　亲亲的我的宝贝
　　我要越过海洋
　　寻找那已失踪的彩虹
　　抓住瞬间失踪的流星
　　我要飞到无尽的夜空
　　摘颗星星作你的玩具
　　我要亲手触摸那月亮
　　还在上面写你的名字
　　啦啦呼啦啦啦呼啦啦
　　还在上面写你的名字
　　啦啦呼啦啦啦呼啦啦
　　最后还要平安回来
　　回来告诉你那一切
　　亲亲我的宝贝......

　　周华健欢快的歌声中,包含着满是对他儿子无尽的爱怜和期盼,洋溢着一个初为人父的男人的喜悦不禁,裴缘愣愣地听着,那句句亲亲呀我的宝贝就象一个大锤,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心房,她再也忍耐不住,跌坐在地上，泪水在脸上恣意奔腾，她哭得声嘶力竭。
　　四月晴朗的天空，她却哭得天昏地暗，从此，她的人生中再也没有晴天。
　　......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周遭的一切是那么地熟悉，仍然是奔流的人群，街上商店里仍然有音乐在播放，只是，却不是那首曲子，事实上从那以后，她拒绝再听周华健的任何歌曲。
　　可是今天，她好想听听那首《亲亲呀我的宝贝》。
　　她走到一家音像店，指名要听那首歌，导购小姐有些诧异，这是一首老歌，早就不流行了，但她还是仔细地寻找，终于找出了这张碟片。
　　裴缘付了钱，要求小姐播放，音乐声缓缓响起，周华健欢快的语调唱起来仍是那么爱怜横溢，裴缘一遍遍地听着，泪水在心底奔涌，却一滴也流不出，她傻傻地听着，直到导购小姐不耐烦起来，问道：“小姐，你既然选好了，也听了这么多遍，我帮你包起来好不好？”
　　裴缘点点头，接过包好的碟片走出了店门，门内那导购小姐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
　　包里的手机又响起来，裴缘拿出一看，短短的时间之内，竟有这许多的未接来电，全是阮庭打来的，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他。她接通了。
　　“喂，今晚和我到天上人间喝茶，老姨我好久未见你了。”是小姨，在这城市，她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裴缘愣住，小姨叫她喝茶向来没好事，准是想...
　　果然小姨神秘地话语接着道:“我介绍一个青年才俊给你认识，他可是标准的黄金单身汉哦。”
　　相亲，老套的俗闹剧，裴缘开口道：“小姨，我不想...”
　　小姨根本不容她拒绝，麻利地打断她道：“你别跟我说什么废话，又不是叫你马上结婚，你吓什么吓，不满意的话你就不和他来往啊，见都不见，你这么怀疑你老姨我的眼光。”小姨就是这这样风风火火挺实在的一个人，裴缘叹口气无奈地道：“好，我去。”
　　“晚上8点，别忘了啊。”小姨还未说完，裴缘已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