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把疏狂》D落汀

2、第一章

　　弃剑阁，弈剑楼，三楼房内。
　　一个五官俊秀却瘦骨嶙峋的男子同一个举止优雅却面色苍白的男子正在对弈。这瘦骨嶙峋的男子是个瞎子，他身边的书童在帮他落子。面色苍白的男子身体不太好，不得不怀抱着燃着药的香炉。
　　这两人一个名叫余不走，一个叫做苏换歌，他们二人正是这弃剑阁的阁主。余不走，江湖人称“弈剑”，他的剑法极为高明，江湖之内无人能出其右。苏换歌，不会使剑，却熟知天底下所有的剑法，能找出所有剑法的漏洞。二人都是江湖新秀，很受武林人士的尊敬。只是那些江湖人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并不是他们心目当中的翩翩君子，不过是两个闲来无事混混江湖的“闲人”罢了。
　　“你输了。”放下手中的白子后，苏换歌悠然笑道，“你又输了。”
　　微微皱起了眉，余不走放下了一直在手中把玩着的黑子，“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把那位柳大夫找来。”苏换歌温言笑道，“她或许能够告诉我沉音在哪里。”
　　“那位柳大夫是个女人。”余不走冷然。
　　“是。”苏换歌只是轻轻一笑，“她是个特别的女人。”
　　“这世上多得是特别的女人。”余不走再度皱眉，十分不悦地说道，“对我而言，女人都是毒，我不喜欢。”
　　“是。沉音就是那杯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的毒，不把她找回来，我这毒是解不了的。”将棋盘上的子拿在手中把玩，苏换歌的眼角露出了一丝苦意，“你知我不便赶路，此番若是再失去了柳大夫的踪影，我可能在死前都见不到沉音了。”
　　“你为何不让属下们去找她？为何要让我去？”余不走仍是一脸不悦。
　　“因为你是‘弈剑’，江湖人都会买你的面子，柳大夫应该也不例外。你去才能表达我的诚意。”
　　“她若是看不起我这‘弈剑’呢？”
　　“你有办法让她看得起你，不是吗？”
　　“可她是个女人。”
　　“可她是个好女人。”
　　“这世上没有好女人，你和陆沉音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女人。”
　　轻轻皱起了眉，苏换歌抬起头看住了余不走：“不是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那个女人。”
　　感觉到苏换歌语中的不快，余不走只得轻轻叹息：“好，愿赌服输，我就帮你走这一趟。”
　　“我叫欧阳总管帮你安排一下，你现在就出发吧。”苏换歌又道，慢慢站了起来。
　　余不走微微皱眉，显是有几分不悦的，但他却没有多言，因为愿赌服输。

　　烟雨江南。
　　往安镇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了，到了清晨时分雨水化为了雾气，将这小镇环绕在水雾之中，让这安详的小镇顷刻间变成了仙境。
　　余不走坐在马车内，全神贯注地细听着车外的动静。余不走本是出身名门，六年前被一女子毒瞎了眼。心高气傲的他怎堪认识失明带来的耻辱，自那以后他便将除却眼睛以外的感官练得特别敏锐，所以再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法耳。听不到马车外有何异常，余不走收起了警戒之心。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赶车之人朗声对余不走说道：“余先生，云来客栈到了，我们要不要先住店？”
　　“你可知那位柳大夫此刻在哪儿？”余不走问道。
　　“阁主说她近日就住在这云来客栈内。”赶车之人慢悠悠地回答道。他自然不是普通的车夫，他是弈剑阁的四座之一纳得和尚，因为杀了人而被赶出少林寺的出家人。
　　“是吗？”沉吟了一会儿，余不走撩开了车帘。
　　见他欲下马车，纳得连忙伸出手想要扶他。余不走却轻轻推开了纳得的手，说道：“不碍事的，我能自己下来。”
　　收回了手，纳得目视余不走下了马车，跟着他走到了云来客栈的门前。此时的云来客栈大门紧闭，可门内的呼吸声在余不走听来却是十分清晰。里面有四个人的呼吸声，有一个人的修为明显比其他人要高出很多，所以呼吸声很细小，可还有一个人可以说一点内力都没有。
　　抬起手敲了敲客栈的门，余不走朗声道：“掌柜的，住店，麻烦开个门。”
　　静了好一会儿客栈里传出了一个既温柔又悦耳的女人的声音：“客官，小店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了，请阁下挪步到别家去吧。”
　　这个女人的声音很柔，可语中却带着几分仓皇。余不走不免疑心，便又道：“让我住柴房也可以，我只需要一个地方落脚。”
　　“我们这里没有柴房，阁下还是去别处吧。”里面的女人又道，这一次语气显得更急切了。
　　门外的余不走蹙眉想了想，正待开口，只听见里面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那人说道：“姑娘，外面那小子既然不怕死，不如你就帮他开个门让他进来送死吧。”
　　“哼，你连动都不能动了，还想要动手杀人，真好笑。”又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巧的是，余不走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此人同余不走、苏换歌一样都是武林新秀，名字叫甄准，是暗器世家甄家的长子。
　　“外面的公子你也应该听到里面人说的话了，劝你还是赶紧走吧。”又是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个女子的声音清亮中带着几分豪气，而她也正好是余不走认识的人——“红染鞭”洪苒洪姑娘。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余不走转过身走到了纳得身边对纳得说道：“带我从后门进去。”
　　纳得会意，领着余不走往后门走去。
　　正如余不走所料，客栈后门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上。两人自后门潜了进去，进门后纳得便看见两个人躲在井旁瑟瑟发抖。
　　“怎么了？”感觉到纳得的异常，余不走开口问道。
　　“有两个人躲在井边上。”纳得回答道。
　　“应该是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你去问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纳得点了点头，举步走到井边，开口问道：“二位可否告诉我客栈里发生了什么事？”
　　“打起来了，杀人了。”年轻的小二颤声道。
　　皱了皱眉，纳得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小二一脸惊恐地摇了摇脑袋。
　　“他们那些江湖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吓得脸色发白的掌柜颤声开了口，“我们也差点丢了小命啊。”
　　“余先生。”抬头看着余不走，纳得也有些手足无措了，这两个人吓得不轻，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走吧，我们上前面去看看。”余不走叹道。
　　纳得颔首，几步走到余不走身边，领着他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穿过了客栈的厨房，来到了前厅的楼梯下。
　　小心翼翼地观察好客栈前厅的情况后，纳得向余不走小声向汇报道：“余先生，前厅里有五个人，有两个女人，三个男人。有一个人倒在血泊里，看样子应该是死了。有三个人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看脸色好像是中毒了。有个女人在帮其中一个男人疗伤。里面的人有一个甄家的大公子，还有洪苒洪姑娘。”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余不走低声道：“我们进去。”
　　纳得便有领着余不走踏入了前厅内。厅内的人在看见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时都吓了一跳。
　　“余先生？”甄准和洪苒二人齐声惊呼道。
　　“难道是‘弈剑’余不走？”另一边正在疗伤的男人也吃惊不小，瞪大了双眼盯住了余不走。见余不走虽双目失明却仍然是一副武林宗师的样子，他不免有些心惊。
　　“你是谁？”微微将头扭向正在疗伤的男子，余不走问道，语气淡的让人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我的名字你都没听过，你这小子也真是孤陋…”
　　不待他说完，他身边那个位她疗伤的女子便开口打断了：“你们怎么可以进来？这里满是毒蛇，随便被咬上一口都会死。”
　　“毒蛇？”余不走挑眉，随即道，“姑娘你是柳玲珑柳大夫？”
　　那为人疗伤的柳大夫柳眉倒竖，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猜的。”余不走淡淡说着，扬起嘴角笑了，“毒蛇应该是这位‘西域蛇君’元君放出来的。”
　　“你小子很聪明，居然能猜到是我。”“西域蛇君”元君朗声笑道，“我看你小子是个人才。你可惜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余公子，客栈被这个老家伙放的毒蛇围起来了，这里进得来出不去，余公子小心了。”洪苒说着，恶狠狠地瞪了元君一眼。
　　微微皱了皱眉，余不走抬起了头，冷言道：“蛇到底是比人静多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听了余不走的话，元君突然变了脸色。见他变色，甄准等人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难道说他是骗我们的？”
　　“蛇应该还是有的。”余不走又是淡淡道，“不过数量可能并不多。”
　　“哼，你小子真的很聪明。”元君冷然，“蛇不多，不过却足以置你们于死地了。”
　　“纳得，柳大夫可是在为‘西域蛇君’疗伤？”余不走突然问道。
　　其他人都是一怔，只有纳得神色如常地回答道：“是，柳大夫是在为‘蛇君’疗伤，照‘蛇君’身上的伤口来看应该是为甄大公子的暗器所伤。”
　　“我们也不明白为何柳大夫要为这个卑鄙小人疗伤。”洪苒愤愤道，很是不悦地瞪著了柳玲珑。后者只是轻轻皱起了眉，什么也没有说。
　　“柳大夫是‘医者父母心’，不会见死不救。”余不走倒是不以为意。听着他这话的柳玲珑却面露惊色，随即赧然地垂下了头。
　　“我是前来找柳大夫是有一事相询。”余不走淡淡说着，伸手摸到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希望柳大夫告诉我陆沉音的行踪。”
　　“沉音？”疑惑地皱了皱眉，柳玲珑回答道，“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沉音去了哪里。”
　　轻轻叹了一口气，余不走又问：“那你可知她往哪个方向走的吗？”
　　“不知”柳玲珑如实回答道，“她没有告诉我。”
　　“多谢姑娘。”说着，余不走站起来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柳玲珑也起了身，“你是弈剑阁的余先生，是吗？”
　　“是。”
　　“那你一定认识苏阁主？”
　　柳玲珑的话让余不走觉得很是奇怪，毕竟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认识彼此，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是，我认识他。”
　　“沉音曾拜托过我，她想让我上弈剑阁为苏阁主看病。”柳玲珑说道。
　　“哦，是吗？”余不走只是轻轻皱了皱眉，“那我们走吧。”
　　柳玲珑又是一惊，忙道：“可是我还要为‘蛇君’治伤。”
　　“你治吧，我在这里等你。”说罢，余不走又回到原处坐了下来。
　　一室人惊诧地看着这个男人。甄准一脸惊讶地问道：“余先生，‘西域蛇君’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你难道打算放过他吗？”
　　“这不关我弃剑阁的事，至少…不关我的事。”余不走淡淡回答道，支颔靠在了椅子上，一副慵懒之姿让甄准等人更为惊诧了。
　　“余先生难道打算让‘蛇君’逍遥法外吗？”
　　“逍遥法外？”余不走冷然，“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余公子是打算对我们二人见死不救吗？”洪苒问道，只觉得难以理解眼前这个瞎了眼男人。
　　元君既好奇又好笑地看着余不走，心中也甚为惊讶。只有柳玲珑一个人将心思系在元君身上的伤上，完全没有在意余不走。
　　“你们会死吗？”余不走依旧淡淡，“能够将‘蛇君’逼到这个地步，你们二人也算是本事了，你们不会死，所以我不是见死不救。而且…如果你们不幸被他杀了也只能说你们技不如人罢了，两个人都斗不过他一个。”
　　“你！”甄准十分恼怒地瞪住了余不走，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人人称赞的武林俊杰会是这样的人。
　　对甄准的不悦并不上心，余不走微微合上了双眼。虽然睁眼闭眼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可是总是抬着眼皮还是有些累的。
　　“没有想到江湖人口中的‘弈剑’是这样一个人。”洪苒叹息道，然后抬头看住了元君，“就算他‘弈剑’不动手，我洪苒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有力气骂我，倒不如想个办法解毒吧。”元君冷笑道，“如果不是你们先动手，我也不会放蛇咬你们。虽然我身上的毒蛇数量不多，可是对付你们两个倒是绰绰有余了。”
　　“蛇君，你的伤没有大碍了。甄公子是正人君子，他暗器上的只是普通的麻药，等药性过了你就能动了。”柳玲珑对元君说道，然后举步走到了甄准身旁。
　　“甄公子，洪姑娘，蛇君毒蛇的毒普通的解毒药就能解，但是蛇君的蛇咬的是二位的要穴，所以二位无法动弹。未能救下二位的朋友是玲珑无能，玲珑在此向二位道歉。蛇君杀人是蛇君不对，可玲珑是个大夫，玲珑不能见死不救，所以蛇君玲珑救，二位玲珑也救。二位武功高强压制住了毒性让毒性没有在体内扩散，现在玲珑为二位解毒。你们同蛇君的恩怨，玲珑离去后无法插手，就只能任由你们三位自行解决了。”
　　说罢，柳玲珑拿出解药喂甄准和洪苒服下了。甄准怔怔地盯着柳玲珑看着，双目里尽是柔情，洪苒却愤愤地瞪著柳玲珑万分无奈地服下了解药。
　　“柳大夫，好了吗？”余不走向柳玲珑问道，对甄准等人并不关心。
　　抬起头看着余不走，将一旁的药箱背在背上，举步走到了余不走的身边：“好了，可以走了。甄公子、洪姑娘、蛇君，玲珑告辞了。”
　　余不走也没有多言，只是推开客栈的门走了出去。柳玲珑一怔，快步跟了上去。而跟在余不走身边的纳得却突然扭头看住了柳玲珑：“柳大夫，把箱子给我背吧。”
　　“没关系，我背得动。”将医箱往上背了背，柳玲珑柔柔一笑，温言道，“这箱子看似很沉，其实很轻的。”
　　听了柳玲珑的话，余不走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看起来沉怎么可能实际上很轻。你逞强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让纳得帮你拿的好。”
　　有些惊异地瞅着余不走，柳玲珑也沉下了脸，不悦道：“玲珑不是那么弱小的女人，区区一个药箱玲珑怎么会拿不动，余先生为何要出言讽刺？”
　　皱紧了眉，余不走冷哼了一声：“纳得，扶我上车。”
　　后者微微一愣，立马走到余不走身边，将他扶上了车。
　　“等一下。”对准备扶自己上车的纳得说着，柳玲珑举步走到马厩里，牵出了自己的毛驴然后缓步走了过来。
　　“玲珑骑这个。”话刚落，柳玲珑就爬上了驴背转头对纳得柔柔一笑，“我们可以走了。”
　　甚是吃惊的看着这个坐在驴背上的女子，纳得惊得忘了动弹。
　　“纳得，你在干什么？”车内的余不走问道。纳得这时才回过神来，扯了扯马，驾着车往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