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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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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踏着青石板的马蹄像一支浅吟低唱的小曲,声声清脆的敲打在人心上。昏暗摇晃的车厢里,落雪小心的蜷着身子侧躺在精致的坐垫上,像一只慵懒高贵的波斯猫,娇气的将头搁在了秦陌桑的腿间,柔顺的长发顺着他的姿势铺满半身,将整张脸淹没在长发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秦陌桑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梳理着落雪的头发,不时担忧的拂过他的前额。
从小到大,每当落雪跟他呆在一起不肯说话时,不是病了,就是生气了。落雪生气的时候,不像一般的小孩那样又哭又闹,只是一个人委屈的闷着不说话,任谁也不理,而且能一连闷上好几天,阴郁的小脸看得秦陌桑都揪心,所以很多时候秦陌桑宁可自己多忍让些,也不想惹落雪生气,免得把身娇体弱的落雪气病了,不知不觉就把落雪越宠越娇。
“落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说话了?生爹爹的气了?”秦陌桑像落雪还小的时候那样捏了捏落雪的脸颊,“给爹爹说说,爹爹怎么又惹落雪宝贝生气了?”
沉默了许久,落雪终于开口了,细如蚊音的语调几不可闻。
“爹爹,白玉楼是什么地方?”
“白玉楼,”秦陌桑轻抚着落雪长发的大手猛的一顿,“那是个特别的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恩?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不是跟枕江楼一样的吗?”落雪疑惑的正过身子,潋滟狐目懵懂的仰望着秦陌桑微青的下颚。
“当然不一样了,枕江楼是正儿八经的酒楼,怎么能跟白玉楼比?”秦陌桑无奈的摇头道,“是爹不好,总怕你吃亏,把你保护得太过了。还有什么不明的,你问吧,今天爹爹都告诉你。”
落雪用后脑蹭了蹭秦陌桑的大腿,有些恍惚的问道:“爹爹,白玉楼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爹爹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白玉楼,就是达官贵人消遣耍乐的地方,那里酒靓歌甜,美人如云,是大部分男人都梦寐以求的销魂窟,也就是青楼。还记得爹爹跟你说过上次桃花会的事吗?那几个惹事的倌人,就是白玉楼的人。”
“青楼……”落雪似懂非懂的重复道,“夫子没有教过落雪……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去?爹爹也会去那种地方吗?”
他好奇的支起身子,双手不偏不倚的撑在秦陌桑的腿根处。秦陌桑浑身一哆嗦,差点把落雪推下去,连忙用手拐住他的前胸,避免他手滑碰到更不方便的地方。
“额……爹爹去的时候白玉楼还没有建起,自从收养落雪之后就没再去过青楼了……”被落雪问出这个问题,秦陌桑有些尴尬的揉着太阳穴,“虽然那里的美酒佳肴都不错,但那些人都是冲着楼里的美人去的……比如你今天见到的雨滴……”
落雪疑惑的皱着眉头。“落雪不明白,爹爹说过,那些冲着落雪来的人,都想跟落雪成亲。可他们人那么多,雨滴只有一个,不可能都跟他们成亲啊!”
落雪太单纯了,跟他解释白玉楼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秦陌桑有些无奈的摸着落雪的脑袋,继续说道:“这就是白玉楼的美人跟其他美人不一样的地方了……虽然雨滴不能跟所有人成亲,但是只要付得起价钱,他会跟任何人做一些只有成亲以后才可以做的事……”
“什么是只有成亲后才可以做的事啊?为什么他们会喜欢呢?很舒服吗?”落雪终于问出了秦陌桑刻意想要避开的尴尬问题。
“就是……就是特别亲昵的举动……比如一些暧昧的抚摸、亲吻,还有……”秦陌桑尽可能用落雪能明白的词语解释行房的意思,差点把自己噎到,修挺的鼻头急出了细细的汗,“那个事,做起来……确实很舒服……不过可不能随便跟别人做,除了白玉楼的人以外,普通人家的孩子要是在成亲之前做了那种事的话,虽然关系会变得更亲密,却要被周围人耻笑的……”
“就像……爹爹上次摸落雪那样吗?”落雪凑到秦陌桑面前弱弱的问了一句,白净的小脸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秦陌桑望着落雪白里透红的脸,忍不住想起那晚暧昧的烛光,落雪玲珑的身体和诱人的shen yin,让他又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乱起来。
“爹爹,”落雪嘟着小嘴,唯恐天下不乱的继续靠近,呼出的热气全数喷在了秦陌桑的脖颈处,“你答应雨滴去白玉楼……是不是也想跟他做成亲以后才能做的事?就像对落雪的那样?爹爹不要去好不好……如果爹爹答应落雪,落雪可以陪爹爹继续做那种事……落雪一定不会跟别人说的,爹爹也不要让别人知道……落雪想跟爹爹更亲密更亲密……亲密到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勾引,chi luo luo 的勾引!
秦陌桑微愣片刻,悻悻的捏了捏落雪的下巴,尴尬回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你是爹爹的好孩子,无论多大都是,爹爹怎么会对你做那种事……那种事,只有你未来的妻室或夫婿才能做……至于雨滴……爹还没想过……”
落雪漂亮的狐眼里满是失望,轻轻的“哦”了一声,低着头小声嘀咕。“可落雪不只想当爹爹的孩子……”
“恩?”听着落雪吐出的模糊字眼,秦陌桑忍不住一挑剑眉,一把搂住落雪的肩膀,“乖乖说什么?”
“落雪不喜欢雨滴。”
落雪孩子气的嘟着小嘴,闷闷不乐的缩在秦陌桑怀里,任凭秦陌桑怎么哄他,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秦陌桑为了哄住生气的落雪,并没有直接让马车回府,而是把整个陌上城都绕了一遍,等回到府里时,天已经黑了。落雪推说身体不适要回房休息,没有随他到花厅吃晚饭,而是一个人悄悄爬上了屋顶,闲暇的躺在还微带余热的青瓦,仰头看着满天星斗。
不知不觉,跟着现在的爹爹十五年了,山林的那次相遇仿佛还历历在目。十五年的见识,比他过去还未能化成人形时所遇到的多得多,也复杂得多。每当自己开心高兴,爹爹会放下手中的任何事情来跟他一起分享喜悦;每当自己遇到危险,爹爹会用宽阔的肩膀为他撑起一片天,为他遮挡着风风雨雨;每当自己受了委屈,爹爹会低声下气的哄他,将他搂进温暖的怀抱里呵护疼爱。习惯了亲身父亲冷落的他,从来不知道爹娘对自己孩子的感情是可以这样坚韧而无私,默默奉献着生命中的一切。
本来还只是想找人排解寂寞,但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越陷越深了。
越是同爹爹相处得久,他就越感到悲伤和庆幸。悲伤的是,明明自己不是孤儿,却只能从爹娘以外的人身上汲取亲情的温暖;庆幸的是,爹爹真的是视如己出的疼爱他,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父爱。
然而,青玄子的造访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矛盾心境,所有的纠结、委屈都已释然,曾经以为是永远过不去的槛,就这样在轻淡的解释中随风而逝。他的亲生父亲青狐并不是不爱他,只是对母亲的爱要远远超过他。
尽管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不服气,但逝者已矣,所有的怨恨都应在离别时消散。对于过去的一切,他除了偶尔摸着脖颈上挂着的锦囊回想亲爹的模样,早已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