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缭乱阁

3、谁是你。

　　【三】
　　“慕容思炫，现在我正式向你挑战，我必将挽回声誉，在你面前完成一次完美的犯罪。”（《魔环》）
　　“下棋时智者的游戏。”（《三人禁闭室》）
　　“Game over！”
　　“欢迎光临。”（《女神的圈套》）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后会有期。”
　　“那么，慕容思炫，咱们后会有期了。”（《复仇终点站》）
　　“良久未见，别来无恙？”（《叶之泣》）
　　“期待你我下次的对决。”（《树之悲》）
　　“……好了，我先走了，等我电话。”（《漆黑中的天蝎星号》）

　　你出场时风度翩翩，临行前彬彬有礼。下战书，作告别，你进退得当，笑意凉凉。他是你最强劲的对手，你是他最头痛的劲敌。当你在蒙尘的山顶别墅里同他联手进退，杀人游戏的每一步骤你们了若指掌如臂使指般轮流掌握局面，你比谁都清楚你和他在相互试探步步紧逼，蛛丝马迹瞬间沦为弥天漏洞。
　　门一，你最欣喜的是什么时候呢？是当年的魔环错漏一扣，是当年彼此落下棋子时的步步为营步步惊心，还是当年迷雾山山顶你同他联手合作巧破奇案轮番为王？
　　你恨死慕容思炫了。你爱死慕容思炫了。你同他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巅峰的对决，闻不见血腥见不得艳红一片……然而你手掌翻覆，走过的地方永远血流成河。白骨成泥怨魂为土，生生铺开一条属于你的王者之路。

　　“记性真好。”（《死神的黑名单》）
　　“我可不想失去一个难得一遇的好对手呀。如果没有你，我便成了独孤求败，我会感到寂寞的。”（《女神的圈套》）
　　“真了不起！竟然就在我的面前把信息传递出去？而且还让我当了一回传递员？”（《绑架游戏》）
　　“宇文雅姬，你比我想象中要出色得多。”

　　你从不悭吝你的赞美，从不。慕容思炫也好宇文雅姬也罢，无论是谁。

　　嘿，司徒门一。

　　我知道的一位作者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你希望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傻子可以供你愚弄，但当你足以愚弄全世界时，你又多么希望不要每一个人都是傻子。
　　太符合你了，太贴切了，对不对？

　　如我前言，你将人类视为棋子，将这世间视为最奢侈的的棋盘。然而纵观这大千世界，却唯有一人，唯有一人能胜任这对手之名。
　　——“他没算到，你们会遇到我。”
　　慕容思炫说。

　　真可惜，魔环没完成。
　　太好了，魔环没完成。
　　于是你戴上面具掩饰内心的波澜起伏。纸条送至侦探手里，你掉头离开。天知道，那一刻你有多么欣喜若狂。
　　他是你的宿敌呵，你这辈子恨得咬牙切齿却又爱得死去活来的对手。倘若有一天他捏住你的喉骨，你的手，也一定端端正正地抵在他的眼皮上。说什么做什么，谁都不会有一丝犹豫，谁的手也不会颤抖一分。然而他想什么做什么，永远比你快那半步。

　　他只输过一次。却也只有一次。
　　那次你给自己扣上面具，用演技将自己化为小旅馆的老板。那次你煮了面条，你，他，还有个小姑娘，窝在一起吃面条。热气蒸腾遮住你的眼也遮住他的视线，你低头看着面汤里的自己然后冷冷地笑了起来。
　　他尝过你的手艺已有两次，于是第三次换成你尝他的。三个人依次死在他面前，你那计划如此完美致使他直到最后才找出凶手。

　　只有那次，他略输一筹。

　　“我从来不杀人，我的双手，连一丁点的血也不会碰。”（《魔环》）
　　“单纯的杀戮，低级之极，毫无艺术性可言。”（《“杀人”游戏》）
　　“我在人间赏善罚恶，而你们却是无恶不作。我在拯救人类的灵魂，你们却以杀人为乐！”
　　“……其三，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你只是鬼筑里的一条狗。”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我不屑杀一条狗，所以才好心地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开枪，死的人不会是我。”
　　“……但不要忘记，你却没能阻止那三条性命在你面前逐一消失，所以我认为，这次的比试是我略胜一筹，你同意吗？”（《树之悲》）
　　「我刚才尽力救她，也仅仅是因为她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漆黑中的天蝎星号》）
　　「我不忍心破坏凶手这个虽然有瑕疵但却较有观赏性的杀人计划。」
　　“……不要过高估计自己的能力呀，在整个杀人计划实施中，你留下了不少破绽呢……”
　　“……说实话，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找机会杀死这三人。”
　　“喜欢这份礼物吗？这个害你一生孤苦伶仃的人此刻就在你面前了，你该怎么做呢？放心，我会帮你善后。”
　　“所以，你的亲身父亲并不是魏鲲，而是在一分钟前被你杀死的宗四文。你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刚才你揪住我衣服的时候，我顺手把你的佩枪拿过来了。你已经杀害了自己的父亲，我实在不想你再添罪孽了，所以帮你取走了手枪里的子弹。事情结束了，我们就此告别吧。你快走吧，你父亲的的尸体，我会帮你处理的。”

　　你笑得像个天使，做起事来却比魔鬼还狠毒。
　　你很孤傲。你太孤傲了。不需朋友的你总是孓然一身独自而行。同伴于你而言只是累赘，因为你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它曾于夜深人静之时萦绕你的心扉不曾散去，也曾于日光熠熠之时自你的唇齿吐出——
　　凭你自己，打败慕容思炫。

　　然而你又如何去完成它。
　　他是个天才。但是不巧的是，你也是个天才。他于你而言，是语句后的break，倘若逻辑正确，便跳出语句直指结果，犹如抽丝剥茧。任何一桩案子都无法瞒住他的眼睛。瞒天过海于他是虚幻，所以你竭尽全力也不过是挽留他的前进步伐。
　　鲜活生者丧失活下去的资格后被你早先一步安排在他的脚下，你噙着冷笑看他从腐臭淤泥里捞出人来，然后好心的用鲜血和死亡提醒他这一过程的微不足道。他想救就让他救，你毫不在意。在你眼中，那些人早已死透。
　　然后，你背过了身，轻轻合上了眼睛。
　　你转身合眼的那一刹那迅速切换角色，眸心所有情绪跳动成冷漠利光。你勾起嘴角，直直面对眼前铺天盖地的黑色浪涛。你站的笔直背脊犹如出鞘利剑，眼神古井不波。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屑跟一群双手沾满鲜血的魔鬼为伍。”你对鬼筑的傀儡师如是冷冷说道。
　　这句话可真霸气呵，以至于当年在报亭翻到时忍不住失笑出声。
　　杀伐决断。干脆利落。
　　你从不委曲求全寄人篱下，傀儡师对你说你的力量加上我们的慕容思炫插翅难逃，你笑意轻蔑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刚在你脚边倒下的另一个生存者死于傀儡师枪口，鲜血哗啦啦凝成数掊腥甜……你一条条罗列出来的证据彻底激怒对方。枪口直指你后背，你不回头也不停住脚步——
　　“我劝你别开枪，因为刚才在你把我和VIP会员送到门外的时候，我趁你不留意，换掉了你手上的手枪。换掉后的手枪，只能打出一颗子弹。如果你现在再次发射，那么手枪会发生爆炸。你当然可以不信我的话，但我不屑杀一条狗，所以才好心地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开枪，死的人不会是我。”
　　真？假？
　　除了你之外，谁会知道呢。
　　因为，这可是场豪赌。是傀儡师提了你的人头还是你踩过对方的尸首，无不在一念之间。是生是死，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你也不屑被他们称为同行。
　　你自有路可走，无意走上他人道路让他人走投无路。

　　你可以精准计算这个人在你不久的将来是否会起到作用，如果是则用什么态度，如果否那么自然抽身走人。有些水洼试试深度就够了,没有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你是喜欢看戏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人去楼空久久矗立，你信手翻翻剧本目录，在一切如你所料如你所想如你所愿地上场后，你可以安安静静坐在最后一排，看其他人是如何被那剧情束缚直至脱不开身深陷其中。

　　剧本的作废，从来算不得一场戏的真正结束。只有演员的退场，才终究谢幕。
　　而你深谙如水。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你垂首敛目，低低诵着陆游的《钗头凤》。诗词宛转，凝着千年前的悲痛。你的身后一片雪白却只能衬得你的眉眼愈发深黑，二十年前的冤假错案终于在你的步步紧逼之下昭然若揭真相大白。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你自始至终孤身一人。黑色衬衫裹住瘦削身体，眼神如钢刀般又锋利又冷漠。

　　而那是孤独还是寂寞终究不重要了。

　　——司徒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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