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年华》程天蓝

51、第四十六章

　　凌晨五点，她们最终还是赶到了现场，总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现场一点都没有打斗的痕迹，平静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或许，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她觉得她悬着的一颗心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在坠落的过程中随时炸开。

　　她蹲下身来，将自己的头埋在膝盖上，想要好好地哭一场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挤出一滴眼泪，恍然之间才发现，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只能在他面前流眼泪，却永远都在向世人摆出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

　　爱过，方知失去之苦，而她这辈子永远都挣不开有他的世界，只愿在他的世界永远停驻，哪怕是短暂的一秒，也比永生的分别更要让人珍惜。

　　只听到忽近忽远的脚步声正在逼近，她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神情疲倦不堪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肩膀还在激烈的颤抖着。

　　汤可乐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她，原本应该有千言万语要问她，可是却一直开不了口，直到马丽梅逼近她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她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她着实不知道，在这个点数手持着枪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只等她慢慢地平复了心情，她听到马丽梅问她：“汤可乐，你觉得你凭什么比我优秀？”

　　她倒是一怔，没有想到她问的是这样的问题，可是心中随即出现了另外一个念头，急忙问她：“你把他怎么样了？”

　　马丽梅冷笑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去关心他人，你不怕我一枪就把你给毙了吗？”

　　她苦笑，如果一早就知道马丽梅是这样的女人，她打死也不会去招惹她，就像自己不会好端端地跳进粪坑一般。

　　顿了一会，她说道：“童正中不是他人，他是我爱的人。”

　　马丽梅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面渗透着无尽的凄厉：“你爱他！”

　　她一把将手枪指着汤可乐的额头，冷笑：“汤可乐，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认识他的时候，公司尚未组建，只是几个人合伙一起共建的小团体，可是我一眼就相中了他，他身上的那份风度翩翩，温文儒雅，是世界上任何女子都为其心折的类型，我一点都没有犹豫就辞掉了我手上那份工作转而来到他手下办事，做的工作以及领的薪水远比我先前那份工作要低廉许多，可是我从未介意，以为能够陪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这或许就是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事情。”

　　“可是你来了，你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们之间的平衡关系，他将他所有的焦点都放在你的身上，你的年轻，你的幼稚，你的天真可笑，在他眼中，却把你当做宝贝一样地看待，处处将你围在襁褓中，害怕你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可是你一点都没有留情，狠心地拒绝了他，断了他所有的念头，他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被你拒绝了，你可知道他的自尊心被你这般践踏的代价是什么吗？”

　　汤可乐动了一动，却仍旧站在那里，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起点，从她认识总经理，认识马丽梅的那一刻起，她从未预料过今时今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他们相差了十几岁，她向来将总经理视为自己的长辈，自己的言词之中中是刻意为之的疏远，却从来不会往那个方向倾斜，她着实记得当初自己在进入公司的时候，总经理曾经跟她说过“如果你什么都不会做，我也会养你”之类的话，可是那是自己在业务上面一窍不通的情况下说的，她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更加没有想过，总经理会看上她这样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你想不到吧，第二天的时候他告诉我说，他要结婚了，跟一个他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的女人，可是那是一个业已离异的女人！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却要娶一个离异的女人做妻子，你可知道他抱着怎样的决心才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我，我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的这般付出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对我这般绝然，甚至连让我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你知道我的痛苦吗？”

　　“对，像你这样自持有人爱的黄毛丫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论爱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这些人，最不配说‘爱’字！”

　　汤可乐咬着嘴角说：“是，以前我是不懂得什么叫‘爱’，所以我根本不配拥有爱，可是现在，当我知道童中正为了我而来到这里跟你交涉，我一想到失去他的那种滋味，并不亚于你现在失去总经理的那种滋味，那是因为我们都亲身经历，什么叫做拥有后的失去，不仅仅是痛不欲生，更是千锤百炼过后的撕心裂肺。”

　　马丽梅顿了一下，将脸转过一边，看到朱珠正在一遍担心地看着，讥讽地自嘲着：“看到了吗？汤可乐，他这般不信任我，将她安排在我身边，就是为了不让我伤害你，可是男人们永远都不知道这名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将女人逼到死角，因为没有人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后果，今天我就让他知道这样做不但不会让我的行为有所收敛，反而只会更加刺激我的承受底线。”

　　汤可乐痛苦地闭上眼睛，一下子仿佛看到了亲爱的人儿站在眼前，耳边听到朱珠的哀叫声：“不要——不要——不要——”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是这样结束，就像以前卢桂华曾经问过她，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的话，她会做什么。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这一秒，她想说：“她好想见他一面。”

　　隔了许久，仍旧没有听见马丽梅扣下□□声音，睁开眼睛一看，恍然见到童中正挡在自己面前，双手握着马丽梅的手枪指向自己，一动不动。

　　汤可乐的心提到了悬崖边上，浑身战栗起来，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你这个混蛋，你刚刚到底去哪里了？”

　　童中正凄笑一声，温柔地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接到马丽梅电话的时候，马丽梅在电话里面告诉他，她掌握了关于可乐所有的一手资料，可以完全将她送进监狱，他一听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根本想不到后果。

　　汤可乐的眼泪落得越发厉害，只知道自己生平的泪腺从未这么发达，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去，就像是两注倾泻而下的血动脉一般，血流成河。

　　她冷不防地紧紧抱着他，箍得这般紧，生怕自己与他之间会有什么空隙让其他物体掺杂进来。

　　她再也不想理会其他了，就这一秒钟，她的心里面，只有一个他，只知道他生，她不会死；而他死，自己必定也不活。

　　她咬着牙马丽梅说：“如果你开枪，也连并将我一起。”

　　童中正一脸震怒地瞪着她，绝然地说道：“你答应过我会放过她的，你必须要做到。”

　　她怔了一下，看着一脸木然的马丽梅，忙问他：“你跟她做了什么交易？告诉我你跟她做了什么交易？”

　　马丽梅冷笑起来：“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关心他跟我做了什么交易吗？现在你们两个人的命都在我的手上，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你们今天能不能走出去。”

　　汤可乐抬起头看着她，想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事情的起因全部都是因为我，如果只有杀人才可以减灭你心中的怨恨，请你不要伤及无辜。”

　　她感觉到童中正的身体稍微颤抖，她继续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在这段关系中，我从未想过，我是你跟总经理之间的障碍物，可是你和我都清楚，即便我不存在，那些错误也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够做到的，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弥补，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从头再来。”

　　马丽梅茫然地看着她，痴痴地傻笑：“好一个不可从头再来，你是真的以为你是救世主来拯救苍生的，痴人说梦话吧！”

　　童中正低沉地说：“马小姐，我答应了你所有的要求，你不要这样为难可乐，在这件事情上，谁都没有错。”

　　马丽梅大笑起来，手中的枪随着颤动的手臂摇摆着，看得汤可乐一阵心悸，生怕只要马丽梅一个不小心，她跟童中正或许就要阴阳两隔。

　　她都还没有机会好好爱他，怎么可以一下子失去了他？绝不！

　　她死死盯着马丽梅的手，一直到马丽梅凌厉的目光投向她，她听见马丽梅问：“你知不知道我开出了什么条件？”

　　汤可乐摇了摇头，不能言语。

　　马丽梅冷笑：“你爱的男人，愿意为了你倾尽所有的财产，甚至赔上自己整个家族的生意也不惜一切代价求我放过你，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倾家荡产，这样的事情有多难得，可你怎么就撞上了？”

　　“而我爱的男人，愿意为了你，一直将他的眼线放在我这里，甚至在公安机关的时候将所有的责任揽在了他身上，为你遮风挡雨，你知道你的案件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任何进展吗？即便我提供了这么多证据，找了这么多人诬陷你，可是他一个人全部揽下来，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汤可乐，你凭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枪声措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童中正慌忙中抱着她，低喃着在她耳边附道：“我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