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者庄园之外交篇》翎星散落

12、Death.12

　　狄斯·威廉森差点就被人“押解回国”了，德赛维亚派遣来的乔治上尉是个认死理的人，一心一意要完成元帅阁下的命令，无论狄斯如何说理他也不听从。

　　最后两方各妥协一步，乔治上尉派人将狄斯·威廉森送到元帅阁下所在的舰队上。

　　“威廉森少校阁下，您的房间在这边。”德赛维亚的侍从官在前面引路，他是遵照元帅阁下的命令留在此地照顾威廉森少校阁下的。

　　“那不是元帅阁下的房间吗？”狄斯·威廉森微蹙眉，他对素有德拉奈斯国第一舰艇之称的罗伦格里号战舰的构造极为熟悉，那里是德赛维亚的房间。

　　“威廉森少校阁下，这是元帅阁下的安排。”那名侍从官恭敬地躬身行礼，言下之意他只是奉命行事，也不知道元帅阁下的用意。

　　狄斯微微愣了愣，方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怪异感此时更加深了。说起来自他登上罗伦格里号就没见过德赛维亚的人影，前段时间还眼巴巴的粘着他，各种吃醋、担心、煽情加威胁，今天不仅没有接他，就连艾达等比较亲厚的亲信都没见过人影。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事情的缘由，原来德赛维亚竟然不在罗伦格里号上！

　　“元帅阁下前去为舰队送行了，大概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回来。”侍从官无意隐瞒，在狄斯的询问下很快就招供了。

　　为舰队送行？近来德拉奈斯国“连连败退”，只偶有小胜，而且德赛维亚元帅还“卧病不起”，基本上无规模较大的军事活动，此时还能为哪只舰队送行？

　　“不是敌前就是敌后，总不会是撤退的。”克里卡洛特内政官竭力想安慰上司，他看得出长官的情绪有点低落，可能是因为德赛维亚元帅阁下没有来接机的事情。

　　敌后？狄斯·威廉森联想起近来德赛维亚的布局，大概猜到德赛维亚想做什么了。

　　但是依照德赛维亚的性格，不该是冲到最前锋去迎战的吗？即便他的臣民不允许，可谁又能阻止得了他？

　　难道……是因为自己？

　　狄斯被自己想法吓到了，他对德赛维亚的影响力应该还没有到达这种程度，在他的心里德赛维亚就是个帝国机器，他热爱帝国热爱战争，其余的事物只分为可利用和不可利用，如果某一天他能某人某物而停留那真是一件太恐怖的事情了。

　　狄斯在不断对自己做着心理暗示的境况下睡着了，自诈死后他连续奔波了好几天，身体和心理双方面都已到达底线，迫切的需要休息。

　　狄斯睡得很不安稳，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因为身体条件不允许他浪费多余的精力，以往几年来他几乎都是沾枕即睡。

　　梦里的场景很杂乱，耳边都是喧闹的嘈杂声，他站在高台俯视底下排列有序的队伍，灯光照到他右半边脸上，炽热得心都在狂跳。

　　一头金发的男人站在他的身旁，正有条不紊的说着什么，他倾身过去竭力想听清楚，但是传入耳中的依旧是那些嘈杂的说话声。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慢蹲下身去，嘈杂的声音使得他血液沸腾，身体内压抑着的能量正在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就在此时一人从人群中穿梭而过，旁若无人的走到高台上，开枪射击站在他身侧的金发男子。

　　血液喷溅出来，洒得他满身都是血，此时他的眼里和心底都是鲜红的液体、金色的毛发以及来自心底无法言语的痛楚……

　　狄斯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狄，早安。”德赛维亚一直躺在狄斯边上，见狄斯醒了便倾身过去，在他的额角落下了一吻。

　　狄斯的意识渐渐回笼，他虚弱的问道：“元帅阁下，你回来了？”

　　“你已经睡了一个下午了，顺带错过了晚餐时间。”德赛维亚替狄斯抚了抚贴在额前被汗沾湿了的头发，眼底一如既往的深沉，让人无法从里面探索到任何信息。

　　其实狄斯已经昏睡七天了，每当他开完作战会议回来看着狄斯的时候总会觉得这个男人不会再醒过来了，他甚至有点理解霍格林这些侍从官的感觉，如果那八年的时间自己一直陪伴着狄斯也能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演变成今日的淡定从容。

　　“怎么不叫醒我？”狄斯原先还不觉得，经德赛维亚提醒他就觉得肚子空空的，不由得为那顿错过的晚餐报憾。

　　“很遗憾的是我也睡过头了，等下一起吃吧。”德赛维亚注视着狄斯带了些哀怨的眼神，搂紧他笑着说道。

　　狄斯呆愣了一下，他觉得今天的德赛维亚有些不正常，高兴的心情过于外露了，难道与那只秘密的军队有关？

　　“狄，在想什么？”德赛维亚捏了捏狄斯的鼻子，睡梦中就一脸痛苦的样子了，醒来后怎么总是神游天外的？

　　“元帅阁下，你比以前温柔多了，也懂得体贴人了。”狄斯不回答关于梦的问题，有意将话题拉远。

　　德赛维亚认真回道：“自从丹尼斯亚出生后，我遵照教育学家的建议改变了一些习惯，帝国的未来需要一位优秀的统治者。”

　　“比如说表达爱意的早安吻？就像是唤醒恋人那般，轻柔的如同一片羽毛飘过。”狄斯承认自己有些嫉妒丹尼斯亚，由于血缘的关系他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德赛维亚的关注和宠爱，这些都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得到的。

　　“我想丹尼斯亚不需要那些。”德赛维亚微皱起眉头，丹尼斯亚是他的继承者，他希望他不仅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政治家，将来也能担负起整个帝国的未来。

　　自从承袭风流行后，大家族们都希望自己的子孙能继承自己的位置，德赛维亚这种自负霸道的男人也不例外。所以这种软绵绵的温情教育方式他不会采用的，对待情人的话倒是不介意。

　　“为人父母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你会变得和你父亲一个样，阁下您现在像极了浦西利元帅，不但说的话像他，神情也很像。”狄斯抬眼，目光停留在德赛维亚的那双深瞳上，他说那句话时的眼神和他的父亲太像了，或许这世上所有的父亲在谈到自己儿子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德赛维亚笑而不语，搂着狄斯打算再睡一下再起身用餐。

　　稍晚一些等狄斯用过晚餐后，德赛维亚才离开去处理公务，期间用一小段时间开了个短暂的作战会议。

　　德拉奈斯国的舰队现在正在弗多里克星球附近，近日来舰队正与安尼塔国远征军对战，双方互有胜负。

　　安尼塔国远征军的总司令是素有“精密机器”之称的科林布上将，格德奥基纳元帅阁下心腹爱将，在安尼塔国他就是人们心目中的战神。

　　德赛维亚虽然很想尽兴地与科林布上将对战一次，但是他现在还处于“为爱而伤”的阶段，所以一直在虚虚实实的与对方作战。

　　作为“战斗转折契机”的阿曼达元帅阁下至今没有主动出击，他还在观摩局势，德赛维亚“倒下”后德拉奈斯国的舰队虽然节节败退，但是由于之前攻势迅猛，攻占下不少星球，所以整个战况不算的上太惨烈。

　　原先安尼塔国把最精英的舰队和指挥者都派去与德拉奈斯国对战，科斯洛埃斯国本身所面临的压力就比较小，他们没有像是德赛维亚这般威名在外的指挥者，安尼塔国不会将炮火主要对向他们。

　　可如今德赛维亚因为狄斯·威廉森死亡的消息伤痛欲绝，科斯洛埃斯国安插在安尼塔国的间谍传来消息说安尼塔国的军事高层已经开了两三次会议，似乎要调两只精英舰队回来对付科斯洛埃斯国。

　　如果让安尼塔国集中兵力对付他们，科斯洛埃斯国将会损失惨重，两国联盟也会因此破裂，此次的战略目的也无法完成。

　　在局势允许的情况下阿曼达元帅仍打算以守为攻，不敢贸然行动。

　　德赛维亚也不着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最迟两天阿曼达元帅阁下必定会有所行动的。

　　由于科斯洛埃斯国没有动静，安尼塔国今日也没有开战的举动，德赛维亚很快就离开了会议室，艾伦与随侍人员随后跟上。

　　“威廉森少校见了心理医师？”德赛维亚扶了扶自己军服的袖口，用手轻轻地掸了掸。

　　“是的，元帅阁下。”艾伦深褐色的眼睛里愁绪密布，元帅阁下对威廉森少校阁下的感情极深，这次战役元帅阁下本来是要亲自领军前去偷袭的，但因为威廉森少校阁下的意外举动元帅阁下又临时决意留下来。威廉森少校阁下对元帅阁下的影响力日益加深，这对于帝国来说并非好事。

　　德赛维亚不说话时薄唇紧抿，面容冷淡严肃，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

　　艾伦语带敬重地将威廉森少校与心理医师的对话内容重复一遍，然后总结性的说道：“心理医师说威廉森少校阁下前段时间太忙碌了，心理压力过大所以才会做恶梦，只要让威廉森少校阁下按时服药，保持心情愉快，睡眠质量也会好起来。”

　　安静了一会儿，艾达才听见元帅阁下那道冷静自制的声音：“命霍格林过来见我。”

　　“是。”艾达将视线下移，眼底沉淀着不为外人所知的令人看不透的黑色。

　　霍格林匆忙赶来，侧头看了看立于窗前的德赛维亚，行礼道：“元帅阁下。”

　　“心理医师说梦境只会是梦境而已，永远不会成为现实。”德赛维亚见到霍格林后一直紧绷着的脸稍稍松了些许，除了他外最了解狄斯·威廉森的恐怕只有霍格林了，他想征询他的意见。

　　“元帅阁下，我不这么认为，您难道忘了您父亲的能力了吗？威廉森少校阁下不同于寻常人，我在他身边看到不少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或许很多人都认为那不过是个噩梦，但是我能理解威廉森少校阁下的担忧，毕竟在很久之前……”霍格林话语一顿，停下想了想，“威廉森少校阁下对我说过一件事，他曾经梦见过自己用能力杀害了一位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后来梦境成为现实，梦里的情形在现实中完美重现了。威廉森少校阁下或许是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从而无法判别这次的梦境究竟只是个梦境还是会噩梦成真。”

　　“威廉森少校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从今天开始禁止他随意外出，再加派一支近卫队日夜守卫，凡是想要面见威廉森少校的人无论是谁没有我的指令不许接见。罗伦格里号的警戒级别升为一级，严禁喧哗噪音，加强能力限制。”德赛维亚雷厉风行的下了两道命令，那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他也不敢大意，不管是为了帝国还是爱人他都冒不起这个险。

　　“遵命。”霍格林抬眼，眼眸幽深。

　　德赛维亚嗯了声，心里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双眸扫视一周后落在桌上的一小瓶药剂上，沉声道：“从今天开始用药，你负责掩护。”

　　“元帅阁下，我看过研究室的研究报告，兰克罗特国的药剂是以威廉森少校阁下的血液来压制异能者的能力从而促使他们休眠的。我不懂得科研，但是明白一个道理，强者可以压制弱者，而威廉森少校阁下能力极强，这些药剂极有可能无法压制住威廉森少校阁下。”

　　“恐怕不仅是压制不住那么简单……如果掌握不好尺度，这些药剂有可能成为激发威廉森少校能力的引子。”德赛维亚比霍格林想得更多，他习惯于为每件事情设想各种不同的可能性局面并思考出解决方案，避免意外事件以把握大局走向。

　　霍格林沉默片刻，答道：“威廉森少校阁下若是知道元帅阁下您的决定，必定也会赞同的。其实用不用药威廉森少校阁下的生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是我们多了一份等待的心，无论结局是生还是死。”

　　他不在乎生死结局，甚至就连狄斯·威廉森等待的也不是生或死，而是一个结局，一个值得他等待下去的结局……德赛维亚薄薄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他家的小羊羔等待的是自己能够给予他的足够光明的未来，一个让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未来。

　　如若如此，他愿将这一切捧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