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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颦笑 ...


  •   祁芃坐在文音阁里,远眺着花园里那群嬉闹玩笑的娇娇们。她的身边只有两名如同同雕塑般僵立安静不已的侍婢,而面前,是一盏早已冷透的茶。茶沫浮在水面上,祁芃只觉得心理如同油煎,又像是那杯茶──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是根本不堪一击也不值一顾。

      多日已来的状况,已经让祁芃深深感觉到危机。祁伯圭对自己的失望,祁芃不是没有感觉到。但她总觉得,自家的爷爷最终应该还是向着自己的。不论入宫的人是谁,不论如今最光鲜亮丽、最能譁众取宠的人是谁──爷爷都应该最先顾虑到她的感觉不是吗?

      真的不是吗?

      不是的。

      爷爷的心里,已经没有她了。

      早就没有她了!

      祁伯圭一开始还会花心私安抚她,但是到后来,却已经演变成根本没有里会祁芃的苦苦哀求,也不让她写信回陵南抱怨求助。立在身边的侍婢与自己根本不贴心,祁伯圭早在把他们两个派到祁芃身边前,威胁利诱重金许诺,就是为了盯紧祁芃,避免她在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出来。

      可是她明明还是当初的那个芃姊儿,但偏偏身边的人,都早早的就把天平侧向那只会挂着虚伪而疏远表情的祁清身上!

      为什么?凭什么?

      什么最好的,却都是祁清的?

      就像现在,明明她才是祁家身分最尊贵的娇娇,却根本没有人要一路问过来,用谄媚、或是讨好的表情找她聊天!只会围着那一群天天在族学里装模作样,总是企图得到先生们赞美的娇娇身边;她祁芃孤零零地坐在边上多久了?竟然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竟然都只有在讨论祁清的事情──甚至连那天莫名其妙跑出来对自己一阵呛喝的胖娇娇王姝、甚至是镇东侯家那不起的的庶女黄琳!

      而她却是乏人问津,独自坐在角落,承受着如刀般冰冷的阳光,还有彷彿带着嘲讽呢喃的风声?

      两个侍婢看着那死纂着衣角,嘴唇发白的祁芃,心中发处憷,却依然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们所有人都很清楚祁芃如今的处境,也同样更加明白,唯有照着主家的命令行事,才有可能保全自己的小命。更何况,祁芃从来都不是大方贴心的主,对于侍婢,也是极尽所能的使唤与利用──就像是对待工具,能够维持最基本的生活,然后就是无穷的压榨。

      且看看她才来祁家多久?侍婢打的打、杀的杀、送勾栏的送勾栏,却是很明显的从头到尾都是迎合着这位娇娇的坏脾气。

      “可恶──!”没能管上站在后头的下人是什么反应,孤单单的看着偌大的阁内就自己一个人半倚着栏杆。这是怎么一个凄凉了得?祁芃忍不住怒火中烧,〝啪〞地一声翻倒了桌上的茶盏,任由着那雕功精细的鲤鱼纹玉茶盏就这么碎裂在地上,一圈深灰的水印浇灌在地上,散射出斑斓的水渍。

      两个侍婢闻声只是一个瑟缩着肩膀,却是连动也不敢动。而茶水打湿了祁芃的衣襬,在那丁香色的裙上,泼上了一点灰黑的脏污。

      脏污并不明显,却如同祁芃如今的心情。

      一种想要破坏的欲望、想要报复的狠决,自祁芃的体内生起。

      她瞪着远处的、无忧无虑的娇娇们,眼底略过一丝怨毒与冷意。

      而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时......

      “十二妹也别生气了,要是心情不好,何不下去走走?”蓦地,一到温婉的女声自文音阁的楼梯间响起。

      祁芃闻声抬头,只见一席海棠色的衣裙出现在视线之中。再往上看去,是一张熟悉的、总是娴静安宁的面容,此刻半着阳光洒落,朝着她露出了一抹及其友好而恬淡的笑容。

      “我说祁浣,你不在下面当哈巴狗,跑来在这里做什么──?”祁芃不耐烦地甩着手,瞪着那女子说道。

      “远远的看你一个人,表情上、我私以为你看起来需要帮忙,所以想了想,我这还是就上来看看了。”祁浣也没里会祁芃那虚张声势般地叫嚣,拢了拢梳成垂挂髻的头髮,一面施施然地坐到了祁芃的对面,正对着远处那群笑得正欢的娇娇,“侍婢们毕竟用不惯手,所以姊姊我就来给你撑腰了。”

      “哼──!”祁芃不屑地一哼笑,“你这个平常只会巴巴地跟在我后头捡我不要东西的人,又怎么可能有办法帮我?”祁芃不傻,她虽然知道自己要什么,却也没有愚蠢到直接相信别人。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挑翻了好几个本是真心对她好的人,好藉此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眼前的祁浣虽然笑得蓄人无害,但是祁芃知道──眼前的这名女子,根本不可信!

      祁浣如今已经十五岁了,在大宇朝,没有婚配的娇娇在过了十五岁后,简直是〝大龄剩女〞!祁浣过四月初一就要十六岁了,如今没有同半家说亲,实打实的一名没人求娶的娇娇。陵南这地肯定是找不着给祁浣说亲的人家了,但是京城里送做妾的,很多也不乏祁浣这年龄的。好在她长得还算出挑,琴棋书画精通三项,也算是条件尚可的。祁伯圭当初想着多结几门有权有势的姻亲,祁浣因为这样,毫无悬念地被排了上去。为了这事,祁浣的母亲哭红了眼,最终却也没能扭转祁浣的命运。

      由此可见,祁浣除非心中也有她的小九九,否则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趁着四下无人,又一个帮手都没带的,直接上了文音阁找自己说话。

      要知道,祁家里头,待嫁的娇娇还有很多。算来算去,要是祁浣当出没有私底下运作,依照祁伯圭的忘性,要有办法直接、清楚、简洁的喊出祁浣的名字,那根本是比登天还难。

      但是祁浣就是做到了,一跃成为她们五个入京城的娇娇李,年纪最大的一个。

      祁芃简单地回想了一下当出祁浣进京的状况,这下子又看着眼前的祁浣......

      “你们都先退下!”祁芃紧锁着眉头,对的身边的两个侍婢说道。

      “娇娇?”“娇娇!”

      “我说闭嘴──!”面对自己的命令在最近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质疑,祁芃已经是火得不能再火了。刚刚看着那群娇娇的情况就已经够憋屈了,眼下还有个不醒心地坐在一旁虎视眈眈;纵然不知道她想干嘛,但是祁浣是甚么人?就是要帮忙,肯定也要她付出不小的代价。祁芃可不想给人知道了去,但是都已经严令赶人了,这两个侍婢却是一点都没想着给自己留面子,竟然还和自己槓上了?

      “好了好了,咱们也没有要说很久,你们就当作是跑一趟给咱们两个拿些茶水点心吧!”祁浣温温地一笑,一双狭长入鬓的眼吊梢了起来,眼底浅浅地透着一抹诡谲的神色,转瞬间、又于不经意间又回覆淡然自若了起来,“总不会今天已经忙到没得让咱们吃上点心了吧?若是真的如此,那可是不得了了呢!”

      也是巧了,负责闢出来当作厨房的院子就在文音阁附近,祁浣和祁芃虽然不算正主,但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两个侍婢胆子就是再大,也绝对不可能和两人对着干。其中一个想了想,犹豫了半晌,又拉了拉伙伴的衣袖,认真的朝祁芃摇了头,
      “老太爷说了奴婢两人不得离开您半步,请恕奴婢无法达到您的要求。”

      反正要拿东西,祁浣的侍婢也还在,也不是非要他们不可。

      “你们真的很啰唆──!”祁芃怒不可遏,当即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别以为爬上爷爷就了不起,给本娇娇滚──!”

      诸事不顺心,祁芃简直就是呕死了!怒气无处可洩,乾脆就冲着自己往枪口上撞的侍婢开伐去了。只是其晚看着祁芃这般无理取闹的样子,心下暗暗皱了眉头,轻声说道,
      “好了十二妹,不如这样吧......让我们的侍婢一起去取吧!反正之后肯定还有别的人会来,这文音阁又还没来得及布置,四个人意起去拿东西,也差不多能把这一切都弄好了。”

      祁芃闻言,不禁觉得颇有道理──虽然祁府是真的很大,但是文音阁算是其中主要负责接待客人的地方,如今都这个时辰了,却还没有人过来布置,肯定就是漏了。虽然她一点都不喜欢杨芸、但是这种打了所有姓祁的人的面子的事情,祁芃还是不会放任的。

      “既然这样,就都一起去吧!”祁芃扭头,冷冷地看着两个满脸苦涩的侍婢,“要是再有不满,你们乾脆直接从这文音阁上跳下去算了!”

      为她而死的人够多了,也不差这两个。

      眼看情况已经不受控制,两名侍婢没再多做反驳,只是忧心忡忡地跟着祁浣的侍婢下了文音阁,打算速战速决地去拿了东西就回去待命──要知道祁芃现在等于他们两个人的眼珠子,要是祁芃有个闪失,他们两个都难逃罪责。

      而祁浣则是看着那几道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十二妹,喝口茶吧!刚刚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小心都上火了......”

      ===

      “回秉娇娇,那边动手了。”

      祁清那正要进去喊黄琳起身的动作,闻声不禁顿了顿,覆又坐了回去。打发了王姝进去叫人,自己则是皱着眉,
      “把细节都与我说说。今天人多眼杂,万一闹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了不得了。”

      祁芃啊祁芃......你可千万别着了道儿了......

      ==

      “请、请问......是宋家五郎君吗?”

      宋钰铭站在俞定遥旁边,正同几位郎君在李花树下聊得正开心。听得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传来,懒得管那边一串儿调.戏的笑声,回过头冷冷地说道,
      “我就是,你又是哪边的?”

      自己有几两重,宋钰铭是清楚的。祁清一早的顾虑,还有这阵子打探来的消息,让宋钰铭于特种部队里磨练出来的直觉,感到一阵阵不安。虽然不至于紧张,却总有某种不大好的预感。

      那名侍婢显然也没有想到会遭受到这般冷落的待遇。毕竟今天大家来祁府的目的不外乎就两个,所以很多人即便已往不怎么对头,如今仍是强颜欢笑地勾肩搭背,一面死撑着、一面阻咒着对方最好不要扮成了事儿。但总得来说,整体气氛都是好的;向宋钰铭这样一上来就是森森的冷气,是直吓得小侍婢忍不住打摆了起来。

      “哎──!你也真是够了,何必欺负人家小姑娘?”俞定遥慵懒地一笑,搭着宋钰铭的肩,声线中有着一种邪魅与恣意,“哥儿们都在这里给你作证,要是万一真是小娇娇给你的消息,难不成还真的让佳人空等?”

      “胡闹──!”宋钰铭瞪了俞定遥一眼,修长的手不耐地伸向那呆愣住的侍婢,“有什么事?还是有什么信?还是有什么纸条?”

      “欸──啊?”小侍婢显然根本没有猜到宋钰铭说话会这么直白,整张小脸顿时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直到一群人高马大的郎君们齐齐围着她看,这才恍然回神,皱巴着小脸、急匆匆地丢了一封信到宋玉铭怀里,也不等其他人是怎么轰然发噱,自己是一溜烟儿地从人的胁下钻了出去,还不让人回神,便已翩然地消失在花丛之中。

      “欸──!宋五弟,好福气──!”镇东侯府的长子王郸是个喜欢年轻丫头的胖子,刚刚那名〝娇弱〞的侍婢很合他胃口,却偏偏钻得不是她的方向;这下子看清了人家是来送信的,连忙急烘烘地发声,想要知道那小丫头是哪位娇娇身边的人。

      啧──!才多大就已经精.虫充脑了?宋钰铭不屑地撇撇嘴,懒懒地拆了那反色的信笺。

      只是人才不过看了第一行,就倏地神色微变,唇角的笑容被硬生生地拉平,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意。

      “怎么了?这信有何不妥?”俞定遥站得离宋钰铭最近、再加上两人也认识了不短的时间了,宋钰铭这厢一变脸,俞定遥是马上就感觉到了,“这封信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个陷阱?

      “啧......十之八.九是假的,只不过这封信的字迹确实仿得唯妙唯肖,说不定,有人专门研究过,就怕是双向的陷阱。”宋钰铭冷着脸,对于自己背堂堂正正地暗算的事情,感到千百个不爽。

      “如果是双向的,你不去、也肯定还有其他人被拖着遭殃。”俞定遥扯着他离开人群,两人站到了角落,分析起了那封信来。

      “我得去。”宋钰铭沉默了半晌,坚定地说道,“我可没有办法看着〝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只是这样太冒险了。”俞定遥摇了摇头,“咱们不如派人去探听虚实,要是人真的不在,再决定要不要行动还保险一点。”

      “时间上来不急。”宋钰铭沉肃道,“他们挑着这时间,还敢当众来送信,就是算准了要把事情闹大。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在乎最后踏入陷阱的人是谁,只是乾脆的想让祁家、或是我们几家〝相好〞的人出事而已。”

      连祁清的字迹都能模仿得传神,要不是知道祁清某些特殊的写字习惯,宋钰铭很肯定──就连他都要差点儿就被骗了!

      只不过,既然对方能模仿他的字迹,那么要模仿祁清的,也不是不可能。弱是双向的陷阱,那么最终是谁、诱惑者只要拉下了他们其中任何一方──另一方都是绝对不可能跑得掉的!

      “我亲自过去一趟,要是两刻钟没回来,那就是出事了。”宋钰铭很冷静,墨绿的眼眸透冷发亮。

      “好,你自己凡事小心。”俞定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说不定是恶作剧。”

      “别傻了,这事儿怎么可能恶作剧?”宋钰铭苦笑,“不过你自己也小心一点,虽然今天你是微服,可是难保有人把事情也玩到了你头上。”

      “嗬──!”俞定遥暧昧不明地笑了一笑,“我还求之不得呢!”

      他在宫里可是都要被憋死了!

      ==碧水榭==

      “秉太夫人、四夫人......那头已经动了,但娇娇方才也脱离了人群,独自往听涛阁去了。”

      “清姊儿是一个人?”祁老夫人皱眉地问道。

      “是的,平日娇娇身边的人,除了湘凝不见踪影,其他的都是被留在了清苑里。”

      “娘......”杨芸忐忑不安看着祁老夫人,“清姊儿她......”

      “我知道我知道──!”祁老夫人半阖着眼,沙哑地说道,“清姊儿是甚么人我难道还不知道?”

      杨芸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也别担心,清姊儿是个聪明的孩子。”祁老夫人看向刚才说话的〝小厮〞,问道,“还有什么吗?”

      “......刚刚前头还有回了消息过来......”那人犹疑了一阵,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久后宋五郎君得了一名洒扫的小丫鬟的信,匆匆往听涛格走了,只不过,随后乔装的七皇子殿下也同样收到了信,七拐八绕地也不知道要去哪,小的不好动做,只得让人先都暗暗跟着。”

      “做的好,先都跟着吧!”祁老夫人手不断地扣着桌面,缓慢地说道,“然后加紧戒备,千万别让地方给人闯空门了。”

      “是──!”
      ==

      海棠色衣裙穿梭于花丛里,衣香鬓影、粉色绡纱,尽然失色。

      俏丽的身姿,乌黑的髮梳成垂挂髻,银簪斜斜地侧缀着,将那张精緻到不可思议的脸彻底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沿路经过的僕婢小厮们无不瞪大眼睛,对于眼前这名女子的模样感到不可置信。

      毕竟当出在祁家人进京时,这祁四娘,是移个相当低调的存在。她从来都只穿最简单的白,头低低的只看地面,说话轻柔温婉,表情恬淡娴静──哪里会有如今这般气势与派头?

      祁家尽出美人,但是祁浣的面容,其实并没有其他祁家人那般突出美艷。就连当出被海嬷嬷嫌弃的祁芃,比起祁浣,那还是突出不知道多少倍的......而这样,也就足以显示,祁浣的外貌在祁家,是有多么的不出彩了。

      只是这位平常都只甘于平淡的主,今天却是一反常态地穿着海棠色的绡纱长裙,梳着垂捱髻,长长的、带着细碎流苏的银簪,精緻的妆容──竟是硬生生地将祁浣烘托成一名颇具姿色的天仙美人。十五要十六岁的年纪,正是气质大变的时候,再加上祁浣本身底子就不错,这么妆扮起来,那派头是一点都不比人家的娇娇差......

      而祁浣本人则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沿路的窃窃私语。

      她只是从容而自信地踏着脚步,想着那头的人,唇角顿时温柔地微勾。

      她想要的,步步争取,巧取豪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祁清,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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