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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了 ...

  •   楚雨睁开眼,头上一米二,一顶打着补丁的青色纱帐。
      昨天报到才领来的白纱帐咋这么破旧了?...嗯,再睡五分钟。大学第一天的课程,多半是老师们的冗长唠叨......
      “嘎吱——哐当!”
      宿舍里来贼了?...反正我也没啥值钱东西。转个身,楚雨接着睡。
      “哼哼...哼哼...”“咕咕...咕咕...”“哦哦——哦!”
      揉揉耳朵,楚雨正要把脑袋埋到枕头下面。一股奇特的气息钻进鼻腔...好像外婆家猪圈里的味道。
      陡然睁眼。丰腴的圆脸,挺翘的鼻子,一双黑豆小眼...只是那个鼻子也太挺了吧?正热情异常得哼唧哼唧拱动前来。
      好大...一头猪!
      虽然楚雨向来胆子不小,虽然也给外婆家的猪崽刷过澡,可生平第一次和头猪如此亲密接触...
      下意识的,楚雨一个回旋踢扫去。
      “哼——!”肥猪颤颤尖叫着,掉头就跑。惊动了旁边不知哪来的觅食母鸡、公鸡,外加小鸡五六只。一时间,鸡飞猪窜乱成一片。
      再怎么迷糊、瞌睡,楚雨也清醒过来了。老天,这是哪?!
      土胚地上,一张四脚矮方桌,几只板凳。青瓷大碗,缺口茶壶。蓑衣、锄头,对面的壁龛里拱着尊观音菩萨,正透过飞扬的鸡毛,笑眯眯得看着楚雨。
      侧头看看本该是自己上铺的床位,如今变成了一张不大的竹床。窄窄的竹篾枕头,薄薄的被褥。两只类似荷包、香囊样子的粗布绣花袋子悬挂在纱帐角两侧。
      楚雨正张大嘴巴四下打量,木门外碎碎脚步声传来。
      “大白,去!去!不许吵闹着姑娘!”伴着个柔和中带着些许憨气的男孩声音,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咦,姑娘醒了!”
      楚雨看向那人,嘴巴张得更大。
      弯弯的柳叶眉,长长的丹凤眼,红润的樱桃小嘴,尖细下巴。麦色的肌肤,细瘦的肩膀,不胜一握的蛮腰。虽然是粗布衫子的古怪打扮,却遮不住那眉宇间的娇媚分毫。按好友萧小的说法,典型美人胚子一个。偏偏那明显的喉结,平坦的胸部...
      “姑娘,喝了这碗药吧。”那人看楚雨一眨不眨得盯着自己,脸上登时腾起两抹红晕。低下头去,喏喏道,“你、你中了暑气,晕倒在后山,俺去砍柴时背、背你回来的。”
      “你是男的?”楚雨开口道。
      “是,”那男子头垂得更低,“爹娘去得早,俺一人过活,今年过完年就十六了,尚未婚配,攒了五十两订亲礼钱。姑娘可、可曾有了郎室?”
      楚雨噗的一声,将刚入口的汤药吐了出来。
      “姑娘!你不要紧吧?”顾不得羞怯,男子急忙扶住楚雨,“要不,俺去叫隔壁阿婆来,她懂得些医术,前一阵子大白中暑,就是阿婆医好的。”
      “咳咳咳咳...”药汤固然苦涩,楚雨的心里更是莫名其妙。自己不过问了声是男是女,听他说话,虽然不知道啥是郎室,可什么定亲,尚未婚配的,难道竟是有意和自己结婚么?开什么国际玩笑!
      先前的疑虑更加深沉。楚雨接过男子递来的手帕擦着嘴,礼貌问道,“这位...小哥,这是哪儿啊?还有现在是哪年?”
      男子瞧了眼楚雨,飞快得低下头去,耳朵却也红了起来,“这个俺知道。如今是凤合十年,此处是桃渊国,俺这村子没名,不过听赶车路过的把式婶婶们说,向东百里便是京城。”
      果然是穿了!楚雨叹口气,揉上自己的太阳穴。
      都怪萧小那家伙!好好一个悠长假期,非要拉着自己看什么穿越网文,还说什么穿越不是梦,心诚能成真。上火车来报到的路上,还在总结,什么落雷穿,撞车穿,跳河穿,灵魂穿,男变女,女变男...听那家伙一路唠叨,害得自己严重睡眠不足。多半就是因为最近补眠太多,导致这场莫名穿越...
      忽然楚雨一个机灵,摸向自己胸部。呼——,还在,还在。
      向来随遇而安,发呆片刻,楚雨在屋角水缸前照过样子,验证了自己依然原装后,坐到方桌旁的板凳上。
      中国古代的平行空间。女尊男卑,阴阳颠倒,女子养家主外,男子生育主内,且除了皇家贵族,平民男子一律无姓,出嫁后随女姓。一女多配偶,正室称正郎,侧室称侧郎,如果女子家资丰厚或是有权有势,还会有没有名分的侍寝若干。
      和叫夏生的害羞男孩说了半天,楚雨终于搞清楚了自己身在何方。
      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上了初中就开始住校。除了开始几天想念、担心外婆外,楚雨倒是很快就习惯了这个无名小村内的宁静生活。由于无处可去又没银子,没有办法,楚雨和夏生同住一个屋檐下。
      没有电视、杂志不代表没有八卦,更何况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即使是在这民风纯朴的小村。
      看着同行的隔壁阿婆唾沫横飞,楚雨忍下上山后的第三十三个哈欠。
      “小雨啊,不是阿婆吹嘘,生儿可是咱村有名的美人。虽说过了十二定亲的年纪,可这孩子勤快、厚道、秀气,不比京城里的少爷小哥差,咋样,阿婆帮你做媒?”
      十六岁,不是拐卖、引诱未成年儿童么?楚雨岔开话题道,“阿婆,快走吧!摘不够药草,回去晚了,你不怕你家那口子吼你?”
      已经六十多岁的女人红红脸,“又是从夏生那小子那儿套的话?俺家那口子是心疼俺,啥吼不吼的,甭瞎说。”
      不是母老虎,应该说是公老虎一只。想起头次串门见到的隔壁中年小阿公,楚雨暗自好笑。
      这女尊男卑的民俗果然怪异有趣。像隔壁家的阿婆,手脚勤快又懂医术,就是忙起来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二十年前救下昏倒路旁的小哥,那年少男子竟然与她一见钟情,开始了一段持久浪漫的忘年婚恋。
      真是怪事年年有,穿越后的今年特别多。
      闷沉沉的六月伏天。楚雨和阿婆正边聊边砍柴,黑压压的云朵滚滚聚上头来。
      “小雨,这天怕是要坏,”阿婆急走几步,拉住楚雨道,“赶明再来吧,咱们还是回家避雨的好。”
      “没事,”楚雨笑着抹抹额头的汗珠,“阿婆你先走。家里的柴不多了,明天来,我怕都是湿柴,烧起来烟大。夏生炊饭的时候,遭罪。”
      “你这丫头,”阿婆挤眉弄眼得笑笑,“还说对那小子没意思?这不是心疼他是啥?那我先回转了,你也赶紧。”
      夏生那小家伙么,毛都没长全,还郎室呢,弟弟还差不多。看看天色,楚雨没功夫辩解也懒得辩解,笑着冲阿婆摆摆手。
      砍着柴火,天边隆隆雷响。等到取出油布捆扎好背后的竹筐,“吧嗒叭嗒”的黄豆雨点骤然倾泻下来,楚雨拔腿向山下飞奔。
      楚雨别的不会,就是身体素质好,腿长个子高,加上不偷懒睡觉的时候反应灵敏,跑得快,当初那个探亲回村全国有名的跆拳道教练才会看上她,收了做关门弟子,手把手得教授她十年有余。
      正跑着,一抹黑色的影子从楚雨身边草丛冲出。楚雨懒懒得看了那人一眼,却是个蒙头遮面的诡异家伙,左肩上鲜血淋漓。分明额头上印着“麻烦”二字,还是不要理会得好。
      楚雨正想着,掠过身旁的那人目光冷冽得瞪了楚雨一眼。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扑倒丛中。
      脚下没停,楚雨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夏生准备给自己的伤药,向后抛去。
      稳稳的,那个青瓷小瓶落在黑衣人右手旁。黑衣人抬眼,目光中多了些什么,神情复杂得瞧着那个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人影。

      看看在灶前忙前忙后的那个纤细身影,再瞅瞅被塞到手里的水烟袋,楚雨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得难受。
      这世道还真是颠倒的彻底。男子织布纺纱、做饭生养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求的是贤惠温婉;女子打猎农耕、封侯拜相,讲究的是豪放勇猛。
      自从两月前一觉睡醒跑到了这个女尊男卑的古代社会,除了自动担负起上山砍柴下地耕田的女子营生外,楚雨还利用闲暇时间和隔壁的阿婆开始学习医术,虽说自己的求生自理本领足够在这种熟悉的乡村生活中存活,毕竟多项技能多条路。楚雨一直有个想法,既然穿越来此,怎样也要去京城瞧瞧。自己这样的温吞性格、平凡脑瓜再加上一副放到人堆里决发现不了的中庸长相,穿越了也绝不会是个女猪,更不用担心啥影响各国发展、历史进程的了。
      “楚...楚姑娘,”灶台旁的人扭头瞧来又微微垂下,脸颊红润得像只苹果,“肚饿了么?先揭灶盛饭还是先洗涮身子?澡水俺也烧好了,温着呢。”
      “不是说好了,叫我姐姐的么?”楚雨挠挠头,温声笑道,“三日前咱们不认了亲的,你是弟弟,我是姐姐?”
      拿汗巾擦着额头的夏生一怔,头埋得更低,瞧不见表情的鸵鸟样子,“姐...姐姐。”
      “乖!”楚雨拍拍夏生的头,“先吃饭,你也饿了吧。”
      多个弟弟感觉还真不错,有了唠叨关心的对象,不过最关键的是避了嫌、省了麻烦。楚雨谎称失去了记忆,如今又认了个拖油瓶的半大弟弟,同村的那些三叔六婶的媒婆、媒公们来嗡嗡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从个不大的瓷碗中夹起一筷肉丝焖茄子,楚雨送到夏生的碗里,“多吃些肉,你正长个子,营养不能少。”
      “不行,”夏生急切得把那筷肉菜又夹回给楚雨,“这是俺特意给姐姐做的,姐姐你吃!”飞快得吃下一大口凉拌野菜,夏生憨厚笑道,“俺、俺不喜欢吃肉。”
      家穷啊,虽然养了一口大猪几只母鸡公鸡,平日桌上却难见个肉沫荤腥,鸡蛋是要换油盐酱醋的,猪是过年赶到县城卖了置办年货和来年农具的,更何况现在家里又多了自己一张嘴。这肉恐怕还是去年年根下隔壁阿婆送来的腊肉吧。有些心酸,楚雨摇头道,“你不吃,那姐姐也不吃。”
      “姐...你、你生气了?”夏生小心翼翼得低声道,“俺虽然不懂个啥,可也知道姐姐日后是要去京城做事谋官的大人物,俺、俺除了能攒个盘缠,别的啥也帮不上了。”
      “夏生...”心里有个角落软了下去。夹起一筷肉菜,楚雨吃了一口送到夏生的嘴边,“我一半,你一半。来,张嘴,啊——”
      小脸上顿时腾起两抹红霞。瞧着那箸菜,再瞧瞧楚雨的嘴,夏生怯怯得闭眼,“啊...”
      “乖!”看着那鼓囊囊的绯红双颊,楚雨顿时成就感十足。
      一顿糙米粗饭,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七月七,男儿节。
      日头西斜,五彩的晚霞爬满天际。楚雨背着药筐刚从后山下来,经过村西小河,只听得一片娇声软语。
      磨坊水车旁,几十个年轻男孩,粉衫绿褂,白藕臂膊,放河灯、唱山歌,撩水嬉戏。下地、做商回家的女子们都笑嘻嘻得在桥头另一旁驻足望着,有胆大的或是家境殷实、样貌俊秀的,更是摘了身上的烟袋、汗巾,裹了货郎处买得的点心、糕饼、耳钿、手镯,抛向自己中意的少年小哥。据说一年中只有这个节令,若是男女二人看对了眼,不需媒人,事后只要拿着互相订情留下的信物,拜访对家父母同意,便可成亲。
      好奇万分,加上桥头熙熙攘攘,竟是挤满了来此做生意的商贩,楚雨索性放下药筐,坐在河岸旁的柳树下看起了热闹。
      各种风情的年少男子,互相嬉戏逗弄,开着玩笑,时不时瞄眼视线投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们,得意、羞怯、娇憨,脸上遮不住任何心情的单纯可爱。眼睛眨也不舍得一眨的女人们,窃窃私语着,热切讨论着哪个、哪个男子样貌美,性子好,互相鼓励着,起哄着。
      有个看起来十五六的女孩,倒也长的端正,向对岸一个样貌不错的高挑男孩掷了几次手帕,偏偏力小风吹,掉落河中。男孩臊得红了脸,却不能明目张胆得去捡,女孩更是被同伴们哄笑一团。
      楚雨好笑得看着这场闹剧,心情跟着轻快起来。
      虽然没有雪糕吃,没有电视看,没有网络上,家里也不富裕,不过没有污染、民风朴实的这个时代,就这样生活下去也算不错吧。
      习习晚风带着河水的凉爽拂面而来。夜幕降临,岸边的摇曳灯笼、河中的小巧烛舟,货郎的吆喝声,绵绵的情歌声,年轻男女的嬉笑声,一时间,这平常宁静似水的小村庄竟是分外热闹。天上人间。

      “夏生,别忙家务了,你也去河边看看吧。”回到家,吃罢晚饭,坐在院子里分着药草,楚雨笑道,“我看有几个女子衣着打扮不俗,恐怕是京城路过这里的,夏生长得这么俊俏,说不定和哪个姑娘瞧对了眼呢。”
      灶间一阵乒乓的碗筷声。旋又沉寂下来。
      “夏生!你没事吧?”楚雨跑进灶间,但见夏生捂着左手蹲在地上。
      “划破手了么?让我看看!”楚雨急忙抓过他的手来。
      “没啥。”夏生挣扎着,想要缩回手。
      看着他食指肚上那道不断冒着血珠的口子,楚雨顿时气急,“还说没啥!和我过来。”
      就着草药架子旁的烛火,楚雨嚼烂一叶三七草,又扯下自己衫子的一角,敷好药,细细得包扎好,这才皱眉抬头,“碗碎了哪能用手去捡,这么不”
      话没说完,却见比自己矮半头的那双丹凤眼里泪光花花得打着转。楚雨不由轻声笑道,“怎么,疼得厉害么?”
      眼见夏生小鹿斑比一样楚楚可怜得瞧着自己,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楚雨顿时起了玩闹之心,轻轻揪着夏生的腮帮,“你是水做的么?男子汉大丈夫...呃...就算是个男子,也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呀,羞不羞?”
      “可你让俺去...俺、俺...”带着哭腔,夏生塞给楚雨一样东西,“这个是给你的,你要不要...,俺、俺去睡觉了!”
      “青春叛逆期的别扭小孩。”楚雨瞧着那慌不迭跑回屋的细影,闷声笑道。
      再看看被塞到手中的澄黄物件。一柄小巧的铜质钥匙,头上还拴着条细细的红绳。干什么?莫非家里还有个密码金柜?楚雨摇摇头,随手戴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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