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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白玉簪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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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日下过雨的缘故,今儿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湿气,想是已是深秋,花园里的树木叶子全部都黄了,风一吹卷落枯黄的叶子,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沙沙的响,从小径那一头走来一个玉雕粉琢的小女孩,脖子上围着白色的兔毛围脖,披着猩红的绒毛披风,脚踏半高的羊皮小靴子,手上抱着汤婆子缓缓朝正房走来。
廊子下蹲着几个小丫鬟互相搓手取暖,瞧见来了人,连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贴着墙根站好,“给小姐请安。”瞧见她们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双手肿的跟红萝卜似的,月舞叹了口气,“听风,去管家那要一筐木炭来,今儿天冷,站在外面小心冻着了。”小丫鬟们听到月舞的话,感动的眼圈都红了,年纪稍微小些的眼泪珠子都落了下来。唉,马姨太的架子也太大了,这种天还让小丫鬟们守在廊子外。
“姨娘和两位夫人正念叨着,小姐就来了。”喜儿闻声出来,“你们几个怎么当差的,怎么不请小姐进去。”小丫鬟们惶恐不安的跪下,那声响,月舞听着都觉得疼。”“好了,都起来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是我不让她们传的。”小丫鬟们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下喜儿的眼色才敢站起来,月舞双手握紧汤婆子,一个姨娘身边的二等丫鬟,就如此嚣张,可见其主子的德性。
喜儿是马姨娘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在院子里是独大惯了,以前压根没有把月舞这个小孤女放在眼里,现在马姨太添了儿子,她作为亲信腰杆子更硬了。她故意当着月舞的面责骂小丫鬟,就是想显摆自己的威风。“狗仗人势。”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音,不等月舞转身,身后之人就亲热的唤了声,“侄女曼柔给小姑姑请安,小姑姑怎么不去西府找曼柔玩了。”曼柔委屈的嘟着小嘴。
曼柔的生母是西府二爷的姨娘刘氏,养在二夫人沈氏名下,因为跟西府大少爷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两人从小放在一处,直到七岁才分开来。西府就她一个姑娘,看着比东府的小姐都稀奇些,又被沈氏当做亲身闺女宝贝着,于是惯出她骄纵的脾气。外面都说西府的二夫人大度,把庶女记在了她的名下成了嫡女。
看不透这个沈二夫人,真不知道她是故意惯着曼柔,还是真心疼爱了。你说她真心吧,以曼柔这张不饶人的嘴,这要是嫁到婆家总是会吃亏的。你说她故意吧,曼柔走亲访友的排场都把东府的小姐给比下去了。
西府里唯一的姨娘刘氏出了月子就自愿去了庵堂陪二太夫人高氏,说是替二爷孝顺高氏。想着就奇怪,刘氏怎么能舍得离开嗷嗷待哺的亲身闺女去了庵堂,虽然她生的是闺女,但是好歹是在西府站稳了脚跟。不说二爷对她宠爱如何,就说她好不容易从通房爬到了姨娘的位置,就这么的离开西府,实在令人费解。
如今西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就是沈氏一人,其他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通房,而且西府不比东府子嗣多,只有二男一女,你说她要是没有使过手段,月舞是不相信的。
“奴婢给曼大姑娘请安。”东府,西府比邻而居,分别称张善行,张善乐,张善恩,为大爷,二爷,三爷。后来两府分了家,依照太爷的意思,三位爷的称呼就不变了,从孙辈开始自家序齿。所以喜儿就称呼曼柔为曼大姑娘,月舞嘴角抽了抽,太爷的想法果然是与众不同,已经报上族里分了家,但是两府依然跟分家前一样来往亲密,就连过节都是在一块,可听这称呼,曼柔在东府又成了外人。
看喜儿勉强露出笑容的样子,应该是听到曼柔的话了,真难为她还能笑得出来,月舞冷眼旁观,果然曼柔没有放过喜儿的意思,开始挑喜儿的毛病,不是说她头上的簪子越过了府里的小姐,就说她的裙子颜色太过鲜亮,是想勾引府里的爷们。曼柔才十二岁吧,就知道勾引爷们这种话了,月舞无力扶额,该说是沈氏教的好么?
这武昌府的深秋比别处都冷,月舞的双腿冻得冰凉,后悔没有听陈妈妈的劝告多套一件里裙,听风提了一筐木炭回来,瞧见小姐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把木炭交给小丫鬟,赶忙上前握住月舞的手,“天啊,小姐你的手好冰冷。”汤婆子早就凉了,能不冷么。“曼柔,你大伯母她们还在里面等着我们,我们先进去吧。”
“哼,今天就看在小姑姑的面上就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戴这,看我怎么收拾你。”曼柔拔下喜儿的白玉簪子,插在自己的发髻上,然后喜滋滋的拉着月舞的手进屋,月舞不动声色的抽开了自己的手。碧云和听风拍下喜儿的肩膀,算是安慰她,这以后有好东西还是留着晚上睡觉带吧。
“马姨太奶奶,小姐,曼大姑娘到了。”“你这奴才,还不快让小姐,姑娘进屋,大冷天的站在外面可不要冻坏了。”屋内传来马姨太夸张的声音。其实月舞和曼柔已经进了外屋,因为隔了帘子,所以里面的人是看不见的。”“装腔作势。”曼柔冷哼声。月舞加快脚步,觉得赶紧远离这个草包脑袋的侄女
怕是炭火干燥,屋内只熏了暖香,熏得月舞差点打了喷嚏,环顾四周,马姨娘因为月子中不能落地,所以只能靠在床上,月窗下的两张太师椅上分别坐着大夫人和二夫人,而几位侄女坐在床边的圆凳子上。“今天,姨娘这里可真热闹。”东府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都到齐全了
没有请安,即使姨娘想埋怨也没有办法,谁叫月舞的身份摆在那。翟氏和沈氏也不会怪罪,她们知道的,月舞只有在马姨娘这里,才会摆出县君的架子。私底下,月舞对三位嫂子可是很尊重的。至于几位侄女,辈分低压根没有她们挑刺的份。
“月舞妹妹,你三哥来信说,你三哥和三嫂大概下个月初就可以到武昌府。”三爷张善恩在京里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三嫂跟着三爷留在了京城。“大嫂,三哥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回家了,莫非是。。”月舞心头一惊,怪不会是皇上反悔了吧。
大夫人噗嗤一声,“月舞妹子,跟我家老爷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放心,你三哥没事,他这次回来是要给老太爷贺寿的。”“月舞妹子,这次请你来就是商量这事的。”二夫人插话进来。月舞这才松口气,这张府要是落败了,她只能回蛇山投靠牡丹妖去了。
三哥一家子回来,肯定得把原先住的院子收拾干净,算时间,三嫂应该是会留下来过年的,就不知道三哥是不是要赶回京里。多了一家子过年,家里的事情肯定又多了。
“东府的事一向是由大嫂管着,妹子年纪小不懂,听大嫂安排就是,千万不要再提商量这两个字,妹子臊得慌。”月舞扭捏的说。大夫人巴不得一个人管事,这次召集大家过来,其实也不过是走过场,见月舞这般懂事,对这个小姑子的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二夫人脸色看不出表情,只是点头表示同意。
马姨太就乐意了,既然是大夫人管家,那你们干嘛跑到我屋里来说话。几个侄女继续装壁花,除了不安分的曼柔,在四姑娘凡柔耳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好在,凡柔只在那安静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