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马》永阈限

9、大煞风景

　　李轩休学了，球场没了他的影子，公共课也变得枯燥乏味起来。尹姗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成天闷闷不乐，漫画书堆在了宿舍角落里，这个秋日变得格外萧瑟，梧桐树叶片片落下，枝桠光秃秃交错成一张灰色的网……
　　我打电话给贺霖枫要回手机，电话那头传来十分吵杂的声音，像是在歌厅酒吧，一个女人的声音回道：“找枫哥呀，枫哥去洗手间了。”
　　我皱了皱眉，尹姗为他哭肿了眼睛，他倒有心情到处快活。“你们在哪？”我冷冷问道。
　　女人顿了一下：“在红非。”
　　“红非”是本市有名的高档娱乐场所，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销金窟，听说我们学校有些女生在那里卖酒，一晚能够挣到上万元，那里的夜色格外浮华奢靡，光鲜亮丽之中宝马香车、人潮涌动、霓虹乱舞、纸醉金迷……
　　按理，我这种无钱无势的学生妹很难进入“红非”，不过接电话的女人说她在门口接我，我脑子一热打车就去了……
　　接我的女人穿戴得体，不像是“红非”的服务生，她见我一身学生打扮，微微惊住，而后领我进了大门，璀璨的灯光晃得我视线花白，重金属音乐和烟酒的味道充斥了周围，让我很不舒服，远远的，我就见贺霖枫慵懒地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休闲衬衫解开了领口，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在口袋里，深邃的五官桀骜而不羁，冷冷看着舞池里摇摆的人群……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还有些胆怯，小心翼翼地在人群里挪动着，生怕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跟着女人上了楼，贺霖枫已坐进了包厢里，除了他，对面还坐着两个男人和四五个妖娆的女人……
　　贺霖枫看到了我，面色明显一滞……
　　领我过来的女人说道：“枫哥，这位小妹妹说她的手机在你这里，我就叫她过来拿了。”
　　我凝冷地看着他，伸出手道：“我的手机。”
　　他沉了沉脸，猛然盯向领我进来的女人：“谁让你接我的电话？”声音沉沉如同地底传来。
　　女人笑容一滞：“枫哥刚才不是准我接电话么？那个尹姗打电话来的时候……”
　　“砰”的一声，贺霖枫手中的酒杯狠狠顿在了桌上，女人吓得不敢说话了。
　　我面色冷然，继续道：“我的手机。”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摔了，扔掉了。”
　　我：“……”
　　不知哪来的冲动，我猛然拿起桌上的酒杯朝着他的脸上狠狠一洒：“贺霖枫，你真是无药可救！”

　　我冲出了包厢，冲下了楼，心口堵得发慌，火气直冒，贺霖枫变得太让人失望了……

　　诽谤
　　我闷头闷脑地往前冲着，一不留神撞了个人，他手中的酒全部洒在了衣服上，与此同时，旁边跳舞的人也撞了过来，只听撕拉一声，我那洒满酒的长袖T恤被对方戒指上锋利的钩子钩出了一条大缝……我慌得用手扯住衣服挡住裸露的肌肤，模样儿狼狈不堪。
　　“哎呀，对不起，伤到你没有？”她仔细瞧着被她刮坏的衣服，歉意道：“我这里还预存了几件衣服，我带你去换一件吧。”
　　我看了看T恤上一大片酒渍和一大道裂缝，这个样子的确没法出门，见她满脸歉意地想要赔我衣服，我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跟她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能来这里跳舞的女人要么是个性张扬的富家千金，要么就是二奶小三，她给我拿的衣服多半性感撩人，勉勉强强挑了件不性感的衣服，道了声谢离开了“红非”。一路上，出租车司机时不时瞅我一眼，我这样的打扮很奇怪吗？
　　第二天早上，阴风阵阵，残叶狂舞，教学楼下的布告栏前围了一大堆人……
　　我抱着书本去上课，突然夏榆哲急跑过来拦住我道：“宛欣别过去，布告栏上贴了你的照片！”
　　我微微一惊：“什么照片？”

　　听说我又出名了……布告栏上贴了我在“红非”做服务生的照片，我先是穿着普通衣服进去，然后在试衣间换了件服务生的衣服，接着穿梭在舞池中……照片配有一段文字：“白天学生妹，晚上夜女郎，风骚绿茶婊，红灯高高挂——苏宛欣真实生活写照。”
　　此帖一出，全校炸开了锅……

　　我脑袋乱哄哄噪响，原来我昨天挑的那件衣服竟是那里服务生的衣服！我明明只是在那走了一趟，为何被人拍了还贴在上了公告栏？
　　“宛欣，你怎么会在‘红非’啊！那些照片不是真的吧！”
　　“宛欣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啊，不可能去做服务生的！”
　　“谁这么龌龊这么阴你！我们去报警！”
　　“宛欣不好了，网上到处传着你的照片，我们学校又上头条了！”
　　我：“……”
　　在这高压浮躁的社会，网络八卦成为了人们消遣的精神食粮，一小点不堪的新闻就能掀起了轩然大波，传播速度极快，后坐力很强……
　　很快，我又被人肉了，学校也被贬低成三流院校，私底下，大家发散思维编造了我的其他故事，掉节操的、毁三观的、夸大扭曲的、扩展发挥的，各种版本应有尽有。
　　我堵不住悠悠之口，只能断了网蹲在宿舍里不出门。可是没过几天，学院书记叫去办公室了……
　　书记皱着眉头，摸着光秃秃的额头，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桌上的文件，叹了口气……
　　“老师，宛欣是被人陷害的！”夏榆哲没敲门就闯了进来，大有劫法场的气魄……
　　书记一副头痛欲裂的表情：“这件事学校还在调查中，苏宛欣，你先解释一下。”
　　我猝然惊住，学校在调查？
　　夏榆哲见我走了魂似的不说话，急着替我说道：“宛欣的手机被那个贺霖枫拿走了，宛欣去‘红非’要手机，不料被人拍了……”
　　书记皱紧了眉：“贺霖枫……”
　　贺霖枫这两天不在学校，手机也打不通，我没法叫他过来作证……
　　夏榆哲又道：“前阵子宛欣收到了恐吓信！”我使劲朝夏榆哲挤眼，示意他别往下说了，可他继续说道：“那个人恐吓宛欣离李轩远点，宛欣以为是恶作剧，没有在意……”
　　书记挑起了眉：“离李轩远点？”
　　夏榆哲猜测道：“大概那人喜欢李轩，而李轩喜欢宛欣。”
　　我惊得看向夏榆哲，李轩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
　　书记差不多明白了过来：“知道那人是谁吗？”
　　我低下头去，咬着唇摇了摇头。
　　屋内陡然安静了下来，墙上的挂钟滴答声响，像是在做着某件事情的倒计时……
　　书记片刻说道：“苏宛欣，这件事已经对学校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我先把你们说的上报给教务处，学校会酌情处理这件事情……不过，苏宛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愣了愣，什么心理准备？
　　夏榆哲听懂了意思：“不会吧！学校要开除宛欣？”
　　我惊在当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书记锁紧了眉：“希望能水落石出，查出陷害的人。”他又叹了口气：“苏宛欣，明天叫你家长来学校一趟。”
　　我：“……”
　　老师有很多方法对付学生，写检讨、体罚、没收贵重物品、罚抄书、留堂搞卫生……其中最有力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找你家长来”，我上学到现在，还没叫过家长，却不想在大学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
　　我羞愤的同时也觉得委屈，被人误解、消遣、鄙夷、唾弃、嘲讽，学校还要开除我？我不是一个自我超脱的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视而不见、置之一笑。一直以来，我努力做好自己，努力学习争优，就是想证明给别人看我的能力很强……可是突然之间，我从“好学生”变成了“夜女郎”？大家像躲瘟疫一样疏远我，像看妓女一样的鄙视我……
　　我的泪水溢出了眼眶，夏榆哲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平日里诙谐幽默的口才一下子变成了吞吞吐吐、词不对意……
　　我听不进他的安慰，低着头走出了办公室，原本嬉笑热闹的人群因为我的到来而陡然安静，大家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这些眼神里除了同情就是嫌恶……
　　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就算真相大白，又有几人相信？
　　我胡乱抹掉眼角的泪，急速跑出了走廊，带起一阵风，冷风，冷入骨髓的风。
　　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白色的外套染上晚霞的七彩，生出惊艳夺目的色泽。他凌厉的剑眉紧锁，饱满的双唇珉紧，深幽的眸子里闪着不一样的眼神，是怜悯……
　　“宛欣……”他轻轻唤我，我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我去了趟香港，我不知道你……”他没有往下说。
　　我忍住眼中的泪，挑眉看他：“那天你看到我了吗？”
　　他默了默：“我会找出拍照诽谤的人，你别在意流言蜚语……别难过。”
　　我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珠，朝霞一照，泪珠折射出强光，我闭了闭眼，冷然道：“还以为是你安排的人呢……”我冷笑了一下，明明脆弱不堪，却还在他面前说这种挑衅的话。
　　他脸色沉了下去，吐字道：“等我，我会让他们后悔做了这件事。”他的眸中掠过一丝狠戾，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夕阳下，他远去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夏榆哲在一旁看他看呆了，半晌道：“贺少爷好霸气，那人死定了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