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 心境》竹竹竹竹竹

1、Chapter.0

　　一、歌姬

　　Chapter.0

　　在这个城市有一家书店，地图上很难发现。如像你最安稳的一个梦境，最渴望躲到的角落。不算神秘，门脸很小，你可以路过，却不会错过。
　　芸芸众生，心仪的书都不同。然而总有人想用一种文字，穿起世界的共鸣。

　　——那写在你起伏胸口的奥妙，叫做情绪。

　　今早一位客人早早站在店外，是个神情颓丧的青年。面色惨白衣冠不整，手足无措得像是闯入鬼影重重的异世界。
　　然而店门大开，除却一室静寂文字别无所有。

　　他缓缓踱步进去，转动僵固的眼珠四处搜寻，最终定格在一本没有封面的书上。

　　他踉跄奔过去，像发现什么宝藏一样有颤悚的惊喜。我们不会知道他在封面上看到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翻开内页，是他自己的字迹。
　　他手指摩挲，一页页竟逼出一额冷汗。他是个不得志的作家，但这些字迹是否他未完的故事便不得而知。

　　或许，是他自己的故事也说不定。

　　“需要帮助吗。”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手一抖，那本书便掉落尘埃。
　　弯腰拾起书轻轻放回原处，立于面前的青年眉目清俊，七分儒雅三分狷狂，眉眼弯弯笑意平和。

　　——“请进来喝杯茶，我叫仲宣，是这里的店主。”

　　当青年坐在他对面把一壶茶慢慢沏满，他仍然不明白发生何事。只记得自己如幼鹿奔向神坛，不敢确定打开的究竟是神迹，还是恐惧。

　　他颤巍巍伸出手想拿起一杯茶，目光浑浊，姿态如垂暮。
　　——然而只有一杯茶，店主并未倒给他，而是自斟自饮。

　　他伸出去的手停顿在半空，不尴不尬。
　　有冷汗涔涔从心底深处透发。

　　“很不甘心吧，一次又一次像这样摆错自己的位置。”店主悠然喝着茶，不知为何一句话便触痛他心底旧伤疤。
　　快愈合快愈合，越这么期待越痛苦至翻滚。

　　“被父母怀疑自己的能力，被女友漠视。不出名的作家就什么都不是，一边这么想一边停止写作。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想不明白，连自己想得到的东西都不去争取。”

　　“你一定觉得世界对你不公平，因为你没有资格要求世界对你公平。你做了什么？不停地停滞自己的时间，缩小自己的世界，泥沼深陷，现在连一杯茶，你都要用这样祈求的眼光看着别人——不如去求自己，还来得快捷方便。”

　　一字字，一句句，好像不是很重的话，只是普通的说教。对面的店主嘴唇很薄，但一开一合字字逼杀人至绝路。他最怕的，便是被人说出自己的姿态——那卑微祈求的，失败者的姿态。

　　他浑身抖颤，一幕幕记忆在神经中穿梭如过电。跟过去说再见，未来尚未出现，只好缠绵哀怨。

　　可是这不是……不是我想要的！
　　“够了！”

　　——二十余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爆发，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摔碎了一盏茶。
　　店主却仍然端着茶杯笑眯眯看着他：“不管是摔还是捡起来再倒一杯，这都是你的茶，你的人生。”

　　如果你觉得活得苍白无味，也许只是没有醒悟你需要的，无非一盏热茶。
　　愤怒也会是种力量，摔碎的，未必不是难于启齿的自我。

　　茶香袅袅，他的眼神突然定格在某个方向。一片白雾间，似乎又沉入另一个美妙梦境。
　　那口茶的滋味……他缓缓流下眼泪。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支笔。

　　“你曾发誓和这支笔相伴一生，不知你有否怀念这触感？比键盘如何。”店主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抱臂看着他。
　　一味迎合潮流的写作，违背本心的书写……抒情靠笔力，世情靠眼力，然而若你写字时没有感到情绪的脉络在你全身游走，便很难令文字动人。

　　店主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微微一笑，将手中无皮书轻轻撕下一页，铺天盖地飞向男子眼前——一转眼，如误入某张地图，他正站在书店门前。
　　然而他却浑忘前事，只暗暗握紧手中的笔。

　　——离去脚步虽然缓慢，却已不复凝滞。

　　“……开张第一宗，关于理想和自我的愤怒。”店主摸了摸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色胖猫，言笑晏晏。
　　“报酬值嘛？”胖喵舔了舔自己的肉垫，懒懒翻了个身。

　　“因为是小生意，用点暗示就能解决，所以得到的也不会太多。不过有他出门那一刻的志气和梦想，也算够了。”用脸蹭了蹭大白猫绵厚的茸毛，店主显得有点愉悦。

　　“哼，就知道你又要说人类经历一点挫折后，重新找到的憧憬虽然不纯净，但味道很独特。”白猫嫌弃地抖了抖毛，用肉垫在店主膝上摩来摩去，好像跑步机上的一个肉球。

　　“还是世春懂我，今天的正式客人要来啦，我们也该开张了。做好卖萌的准备。”名为仲宣的青年轻轻挠着猫耳朵，打了个响指，门前雾气渐隐，露出小小的门脸。
　　——这家书店名为，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