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若锦云飞》彼时花落

11、缘来是你

　　柏如锦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心底深处涌上一股道不清的微妙情绪。

　　“我知道爸妈就是为了能让我活下去才会这么做，所以那时候我也就顾不了那么许多，跟着外面的大人一起跑，没命地跑。可是跑到镇上的钢厂的时候钢厂也塌了，把我埋了进去。”

　　“钢厂？”柏如锦的神经再度被刺激到，心里的弦铮铮作响，浓眉耸起来，显出急切的样子来。

　　“嗯，是我们镇上小胖他们家开的。那么多的钢板石板压在我身上，我还没哭，倒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是个男孩子，哭得可伤心了。他一哭我就知道是谁了，是前一带的小柏子，我就忍不住笑了。”

　　陆想想往被子里缩了缩，开始沉浸到回忆里去。

　　白如锦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苍白的脸浮上一层潮红。

　　陆想想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并不看他.被窝里的温暖已经让她再度有了睡意.

　　\"小柏子哥哥,他也被压在下面,比我还要害怕的样子.其实那个时候我好想念我的爸妈......我也好想哭......不过,也许我是来解救小柏子哥哥的也说不一定,爸妈......把我一个人救下来留在这世界上,一定是......相信我,够......勇敢,够坚强,所以......我......应该笑着坚持下去的吧......\"陆想想的声音越来越低,放松的神经和舒适的被窝让她安然进入梦乡.

　　柏如锦松开陆想想的手，因为再用力一点她的手恐怕就要被他激动地握断了。他的双眉迅速抽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嗞气声，终于压着嗓子喊出声来：“小茉莉，你是小茉莉！”

　　沉睡中的陆想想蓦地听到有人喊她的乳名，喃喃地应着：“唔唔，爸爸别叫，今天不上课……”

　　听到她答应，柏如锦鼻头猛地酸疼，一眨眼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刹都刹不住。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一一富国美么哦，眼睛，鼻子，嘴，终于垂下头来，将颤动的发烫的嘴唇印上她的，深深吻下去，宣泄这十年来的思念。

　　他爱了十年的人啊，该是怎样的刻骨铭心！曾经以为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老天对他实在太好！

　　那年前水镇发生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他和家人走散了，被压在钢厂下，又冷又饿又怕身上又全是伤，腾得他直哭。他的身边出了一片漆黑就是无数的尸体。就在这时他却听到银铃般咯咯的笑声，笑完又大声喊痛。

　　“小柏子，你好胆小，我都还没哭呢！”

　　是小茉莉的声音！他激动起来，哭得更大声。

　　“你怎么还苦啊，你比我大五岁呢！小柏子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吧！”

　　那时他们家虽不太富裕，但凭着在前水镇开的那间大超市，也算是中等人家。只是有一回，因为被人陷害爸爸进了一批变质的货，害死了两条人命，他们就成了全镇人耻笑和唾弃的对象。农村人朴实，感激起一个人来就往骨子里记着你的好，恨起一个人来自然就往骨子里恨。为了不进监狱爸妈东拼西凑了一大笔钱摆平了这件事。家里已经一贫如洗，爸爸只好只身一人南下去打工找出路。

　　几年后爸爸因为一次跑外货发了家，他们便举家搬至这个城市。偶尔，他会随着父母回来为爷爷奶奶上坟，那场地震便是在一次省亲的时候发生的，那时他十七岁。

　　小时候他并不知道镇上的人为什么总是给他白眼。大哥和如绫都听话地呆在家几乎不出门，他却总往外跑。他只是苦恼没有小伙伴愿意和他一起玩。只有小茉莉，始终甜甜地叫他小柏子哥哥，陪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灰色年华。

　　小茉莉是很胆小的，平日里看见一只蚱蜢都会吓得哭个半天，不像乡间的孩子那般爬树掏鸟蛋下水上屋顶田里乱跑。只是牵着他的手走在田埂上看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安静地编织柳条帽，捏泥玩，在春暖的阳光里听他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唱未央歌给他听。即便他搬家之后偶尔回来那几次，她也没有跳过来抱着他又捶又打说想他，只是远远看着他一身光鲜华亮地走过来，细着嗓子叫一声小柏子哥哥。

　　她这样的反应让他觉得他和她之间有了距离，心里隐约的那份感情被压下来。也是，他怎么能觊觎这样一个小天使的感情？他，有资格吗？

　　她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的女孩子。每当有乞丐或是唱着歌的流浪汉走到门口，她就会把最好吃得省下来留给他们，拍着小手夸他们唱得好听。过年时听见杀猪时传来的惨叫声她会哭，无论谁欺负她她都不会生气，只是执著地要求对方说对不起……

　　他实在想不到她会有那样大的勇气,在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里那样热切地把希望传给他.有几次她没了声音,他摸不到她,以为她出事了,她却咯咯笑着又唱起歌来.

　　\"小柏子哥哥,小茉莉喜欢你,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你要专心听我唱歌,不许睡觉!\"

　　最后他被救出来,抬出的担架上却没有小茉莉.救援人员只是说根本找不到他说的小女孩,坚决说她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明白她说的喜欢不是那种感情,却还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心底有扇门为他开为他关,在也容不进任何一个人.

　　他只是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就算是觊觎又怎么样?

　　在医院里他想起她为了打起他的精神要他跟她说话问她问题,他正痛得厉害就随口编了几句.

　　人的牙齿为什么是白的?为什么不像皮肤一样能被晒黑?她只说不知道,答案也是她逼着他给的.

　　原来这两个问题原先是他问她的!

　　她说这两个问题对她有意义!

　　他是什么脑子,居然可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