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拯救计划》大妙妙菇

58、有关改台词

　　“他们怎么说？”第二日一早，隋幼卿净了面，正由宫人梳着头，便从镜子里瞥见碧水从门中进来，像是有话说的样子。她倒也没遣去宫女，便这样问了一句。

　　碧水当是心领了她要问的是什么，面上有几分窘色，道：“……就这么说么？”

　　隋幼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挑起唇，听得自己的声音响起：“那还要如何说？要给你捧了茶漱了口，点了香薰了手，才能说得么？”

　　碧水在宫中这多半年，早学的精乖了，是而再不推脱，道：“是了。婢子去打听过，皇后有喜一事昭告出来，便果然如贵嫔所料，很有几个人不满的。头一个便是那苏才人……”

　　碧水说话的声音清脆好听，而隋幼卿垂着长长的睫毛，目光只笼罩在眼前的一面海兽葡萄纹摩古镜子上。

　　镜子里映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为她梳妆的宫娥雪白细腻的手。

　　碧水话音落尽的一刻，那为她梳妆的宫娥也将最后一把插梳别在了她云鬓之上。

　　隋幼卿站起了身，微微笑道：“走吧，去皇后那里。她要我为她上心着呢。过阵子，你便把这话原样儿和她说一遍就是了。”

　　碧水点了头，跟在她身后。

　　隋幼卿不再说话，只是粉扑过的娇白容颜上，浮出一丝绝无欢乐之意的笑。

　　她昨儿个从皇后那边回来，便把自己丢在了榻上，拉了重重帐幔，只推说了累了，要歇着，却实实并不曾睡着。

　　在宫中久了，人的言辞神情，她都能飞快地反应过来那背后藏着什么。然而皇后今日的行止……背后藏着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母仪天下的女人理所应当会有的情绪！

　　其一，她不会记错，苏云曦进宫时先来拜望了皇后。就算皇后母家与苏家不睦已久，但至少在面子上，苏云曦是做足了的。相比已经顶撞了皇帝的苏云曦，皇后更应该仇视苏云和。而昨日，皇后全然把盘问她的要点放在了苏云曦身上，仿佛苏云曦身上藏着什么对皇后来说堪称致命的秘密——或者说，皇后对苏云曦完全不放心。

　　其二，如果说苏云曦在宫中的言行举止有什么蹊跷的话，抛除她对皇帝那异常强烈的厌恶，就只剩下“每次苏云曦有事的时候她身边就不会有宫女太监在”这一点了。而这一点……是最容易被人安排设计的。而她提到这一点，皇后却似是不经意地掩盖过去了……

　　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皇后没了儿子，原本是极为痛苦的，在听说自己又有喜信之后，她合该万分高兴！皇帝来时，她甚至还与皇帝执手相看泪眼朦胧呢，可皇帝一走，她立刻就开始盘问自己苏云曦的事儿。这出戏，也太快了吧？

　　所以综合三点来看，皇后多半是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了，那一出戏，不过是演给该看的人看而已！该看戏的人是谁呢？多半就是苏家姐妹俩……

　　既然皇后要看戏，光看怎么了得呢……那么好的演员，该让她亲自上去唱一段才是呢！

　　这一日，隋幼卿过得很是颠簸。从自己宫中到皇后眼面前，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然后飞奔到苏贵嫔榻上——请不要误会，她只是去和那比她还白花的姑娘聊天的。

　　隔了两天没来，苏贵嫔的脸色已然较那活活饿昏了的一天好多了。然而她依旧赖在榻上，整个人虽不再恹恹，仍还是颓然。

　　见了隋幼卿进来，她也只是在脸上摆个笑影儿，道：“姐姐来了。”

　　“当不起姐姐呀。”隋幼卿笑吟吟坐了，一双眼先上下将她刷过一遍，见是没什么抵触情绪，才道：“可好些？皇后叫我来看看你呢，若是好了，也省得她担心。”

　　苏贵嫔道：“好是好些了……大概是好些吧。我……嫔妾听说，皇后有喜信了，可真？这倒是我失礼了，不曾去探望她，还使她费心来问我呢！”

　　“你可莫要为了这个又生顾虑！”隋幼卿笑道：“皇后是再慈和不过的人儿了，否则也没那个福气有身孕不是？她定不会怪你的。你但养好了身子，好生同姐妹们处着，才是正理！”

　　苏云曦微微垂下了头，苦笑道：“姐姐这次……倒也不说服我去伺候陛下了么？”

　　隋幼卿一怔，道：“你不是不愿提这个？我又如何能说服你呢。反正，陛下也不是个用强的人，依我看，他倒是更喜欢两情相悦呢。终是要等着你愿意随君伴驾了，那才算得是一桩美事。”

　　“我若是永远不愿呢？”苏贵嫔突然抬了头，望住她：“姐姐，你在宫中时间也不短了。如你所想，陛下能不能容下……一个永远都不想侍寝的妃嫔，像……像死人一样活在宫里头？”

　　隋幼卿“骇”得面色发白，道：“这是说哪门子话？宫中不兴说这……这事儿！哪有红口白牙咒自个儿的呢。你若是不愿意侍寝……你怎么会不愿侍寝的呢？是因为羞愧见陛下，还是……”

　　“说不得。”苏云曦叹息，道：“这宫中这样大，养我一个闲人，怕也无甚耽搁吧。”

　　“……”隋幼卿叹了口气，道：“你可能起身不能？我带你去一处……”

　　苏云曦有些疑惑，然而终究是点了头，叫了宫女服侍她起身。

　　隋幼卿去了外间等着。她与苏云曦究竟算不得太熟，不可站在人家内室看着人家更衣的。外头才好，既安静，又清闲，可以让她想想方才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

　　她从苏贵嫔提到“不说服我去伺候陛下”的那一刻开始，便知道今儿大概是能打探出些什么的。苏贵嫔这般世家女儿，要么心计深厚，如同皇后那般，要么，便是个心里头藏不住事儿的——简称，拖累。

　　目测，苏贵嫔要么是个真实的拖累，要么是个伪装得很好的拖累。可是这两种，于她隋幼卿，都没什么关系。

　　反正是要利用这位大小姐的。

　　苏贵嫔打扮好了出来，便随着她走。然而隋幼卿引她去的，却是一条素来少人行的路。出了殿，碧水要跟上来，也被她挥挥手斥退了。苏贵嫔见状，也不带宫人，只和她两个一路走。

　　这路走着走着，便益发见了荒凉。苏贵嫔在她身后跟着，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停下来，隋幼卿便听得她狐疑问道：“姐姐，咱们这是去哪里？”

　　“去冷宫。”隋幼卿不曾回头，道：“有些话，怕是在冷宫里头，才说得明白。”

　　她不曾看到苏云曦面上是何等神色，但听得，那脚步声在她背后又响了起来。

　　二人终于停下的时候，她转过身，看着面上已然沁出薄汗的苏云曦，正色道：“你敢进这地方么？”

　　“……姐姐有什么话，非得到冷宫来说不可？”苏云曦不回答她，只问。

　　“如果你看不到冷宫是什么样的，就不会知道，这宫里有多么可怕的地方。”隋幼卿拉住了她的手，道：“敢和我一起进去看看么？苏贵嫔？”

　　苏云曦一怔，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冷宫里并不若寻常所想，布满了疯妇和杀人狂。据隋幼卿所知，这里头也仅仅只有一个吴才人——还不一定活没活着。能碰上她，或者碰上任何危险人物的可能，是极小极小了。

　　然而，冷宫到底是冷宫。这没有人声的寂静，颓败的阳光，在屋顶上肆意生长的瓦菲……都像是与她们身后锦绣宫殿隔了一整个世界一般。

　　“看到了么……你之前，没有来过此处吧。”隋幼卿轻声道：“这就是冷宫，这偌大的宫城里，这儿是……比较见不得人的地方之一。”

　　“之一？”

　　“还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见不得人的。”隋幼卿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晓，苏贵嫔是因了什么，那样抗拒陛下……然而我却知晓，如苏贵嫔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才，便是您不喜欢陛下，怕也只能叫陛下对您更有心思罢了……”

　　“这……这和冷宫有何干系？”

　　“您不应承陛下，而陛下心系于您，自然有人会吃醋。到时候，便是您无心争宠……怕也会叫人陷害。”隋幼卿把声音放得极轻极轻：“如若我没有猜错，您已经叫人给害过一次了……还要有下次么？下次……若是进来这地方，只怕生不出翅膀，就不要想出去了！宫中，最怕的是……人无杀虎意，虎有伤人心啊。”

　　苏贵嫔打了个寒颤，道：“柳贵嫔这是……”

　　听得她不再叫自己“姐姐”，隋幼卿心中便放下了一块石头——嘴上和你亲近的人，未必不是为了靠近你给你一刀，而知道和你保持距离的人，才有那么几分安全可靠。

　　“除非你想成为宫中某个灰飞烟灭的祭奠品，否则，绝不可以因为自己的心绪不佳，便自暴自弃。世上从不会有人看你可怜就放你一马的。”这次是隋幼卿握了她的手，一字一顿道：“皇后便是叫我转述这话与你！被人算计一次也就罢了，因这一败，便步步慌乱，一路溃败，才是……最可怕的。”

　　苏贵嫔有些惊讶地望着她，面色渐渐转为凝重，又转为悲伤，终于点了点头。然而这点头之后，她又微微闭了眼，摇了摇头，叹息道：“也便是这样了——请贵嫔转告皇后，云曦……会做个像样儿的贵嫔的。断断不会叫人当了刀使。”

　　隋幼卿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她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在来苏云曦这里之前，皇后确也有叫她传话“提点”的意思。然而，皇后却是想让她“暗示”苏云曦莫要用给皇帝甩脸子的法子争宠！

　　皇后的想法，隋幼卿也揣度了一下——她怕是想用这般警告，给苏云曦营造出一种“大家都以为苏云曦和苏才人是一路人”的感觉，使她为了避嫌而远离苏才人。

　　且不管苏云曦那药是苏才人下的，还是皇后下的，不管苏云曦是伪装与苏才人不睦，还是真心被人算计相当不快，听到这后宫之主有如此意思，总该乖顺了吧？！而只要苏云曦这万众瞩目的新宠老实了，后宫中原有的妃嫔便掀不起大浪，皇后自可平安度过产前被人下黑手的高危期。

　　这办法最简单最直白，且绝对有效。

　　而她隋幼卿也确是来“提点”了，按着皇后的发言稿和策划书。

　　只不过，她偷偷改了几个词儿……当皇后那意味明确的下马威，变成了含混不清的拉拢和手段拙劣的挑拨，苏云曦会怎样想呢？

　　不管苏云曦是真小白兔，还是假白莲花，这话都不可能全然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