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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有关装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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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便是再如何沉溺情事,终也是皇帝,缠绵许久,也差不多要走了。隋幼卿要起身侍奉,却被他按着肩揿回榻上,还含笑说了一句“当心出来”,将隋幼卿一张脸羞得通红。
隋幼卿知道柳柔亦的脸是什么模样,也知晓是怎样的娇羞最到好处。果然这一瞬,便勾得皇帝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一碰。
待得他出去,隋幼卿便坐起了身子来,接了碧水端来的一碗药汤饮尽。
“贵嫔,”碧水似是有些迟疑,道:“这药……御医虽然说了是不伤身子的,可药性总有些毒,您……少几次不饮,婢子以为也是可以的……”
隋幼卿将药碗放下,笑道:“这哪儿是药性有毒呢?我回宫以来病得少了,你从前不侍奉我,是不知道我从前是多容易病倒的。想来现下这份康健,多半倒是这药冲了我胎里带来的不爽利。”
“……”碧水像是有话要说,终究是垂下了眼睛。
“弄些热水来。”隋幼卿倦怠地挺了挺腰,道:“我收拾收拾,去皇后那儿一道。”
“已然过了妃嫔觐见的点儿了。”碧水扫了一眼宫漏,道:“陛下不已然叫人去说过了么?您不歇息便过去……”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隋幼卿催道:“不过是去同皇后闲话一把,没什么劳碌的。”
碧水只好应了,下去准备。
不及半个时辰,隋幼卿已然是站在皇后面前了。她深深行了一礼,笑得温婉,道:“嫔妾今儿早上失礼,皇后莫要……怪罪呀。”
“怎会怪罪你?”皇后勾勾唇角,道:“坐。本宫待你如待亲生的妹子,哪里有因为你承了欢便恼怒的事儿——相反,本宫还盼着你早传喜信呢。”
“……嫔妾……怕是没那个福气。”隋幼卿无端想起她自己灌自己的那些药汤来。药可真苦啊,但药多苦,也抵不上人心里头苦。
她喝药没和闲人说过,但皇后一定是知情的。皇后不拦着她,只是言语暗示,便意味着对于她没有孩子这事儿,皇后也算是乐见其成。
“多少自己还是要当心些。”皇后道:“不过,本宫听说,昨儿你去看了苏贵嫔,恰好逢着苏贵嫔饿昏了过去?那些个宫人求你别同本宫通报,你还答应了……”
“嫔妾……”隋幼卿心知这一时心软的事儿定然是被人报到了皇后跟前,不解释是不成的了,道:“嫔妾觉得,这事儿没必要惊动您。苏贵嫔自己心底下过不去那个坎儿,是而不饮不食。她自己个儿看不到陛下与皇后的恩典在,何必还劳动贵人再给她恩典呢。”
“那么陛下怎么就过去了呢?柳贵嫔莫疑,本宫没有责问你的意思……”
“嫔妾也不知道……”隋幼卿叹了口气:“嫔妾没让人来打搅皇后,一是因了此事无状,不必有扰清听,二来……也是苏贵嫔身边的宫娥可怜,求嫔妾别说出此事,免得皇后因她们照拂不到恼怒。嫔妾看着她们模样,又想着皇后您是个极重规矩的,然而……罪不可恕,其情却可悯,便大着胆子结下了。可是陛下那边,按理说更不该有人通传啊……”
“倒是了,陛下很是在意这苏贵嫔。”皇后脸上浮起一丝冷笑,道:“苏家这双姐妹花,可真是得宠。一个马上就要做娘了,另一个……看这荣宠,也是快了。不过,柳贵嫔方才说到什么来的?苏贵嫔过不去……她心里头那道坎儿?”
隋幼卿深知自己说的每个字皇后都会放在心里头嚼那么一阵子,是而也不推脱,道:“是。”
“你可知晓是什么坎儿?”皇后面上的冷意已然消失,倒仿佛真是个后宫里的知心大姐。
隋幼卿微微蹙眉,似是为难,然而到底还是说了:“此事……不堪。请您斥退了左右吧。”
皇后果然抬抬手,动作极是娴雅。那些宫娥太监也是默然而出,更没有一声发出。
那一扇门关合之际,隋幼卿方轻声道:“嫔妾那一日卧病,原本什么都不知的,听闻苏贵嫔身子不爽利,才去看。然而恰好陛下来了,嫔妾看,他同苏贵嫔之间,却似是极有些不快。到得晚间,陛下才说与嫔妾,那一日,陛下宠幸了苏贵嫔,原本便是……路过苏贵嫔住着的屋子,听得声音有异,进去,却见得……苏贵嫔似是被人下了药。”
“下了药。”皇后的眉尖微微一挑,似是略有惊诧,道:“是那般脏药?”
隋幼卿看得她这般,一时也不敢肯定皇后到底知情不知情,只得接着说:“正是,陛下说,他进门之时,正当着……苏贵嫔赤着身子,倒在地上,大抵是因了地上凉,可以缓缓那燥热吧……陛下到底是龙马精神。”
“本宫知道了。”皇后面上结起一层薄冰:“这确确是不堪之极!本宫便在苏才人那边,却竟然不知,这种事儿就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发生呢!”
“嫔妾觉得啊,苏贵嫔……许是觉得这情况难堪,才不愿再侍奉陛下了。”隋幼卿道:“然而嫔妾奇怪,她身边该有几个苏才人的宫女陪着啊,怎么就任陛下都听到了,都出了这种事儿了,苏才人却还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呢。”
“那是她的地盘,她的人。她想让谁看不到什么,不就看不到什么了?”皇后的厌恶,明显得从话中都能溢出来。
“所以,苏贵嫔……似是对苏才人也多有不满。”隋幼卿察言观色,小心道。
“怕只是做给人看的吧。苏家现下可是好了,一个不能承恩,一个便欲迎还拒!怕不是要把陛下的心牢牢拴住她们俩裙带上?”
“嫔妾看,不能。”隋幼卿道:“苏贵嫔似是个好女子啊。再者,苏才人盛宠之下居然敢用自己的孩儿算计您,陛下也是看到了的。皇后与宠妃,哪个重,哪个对,陛下怎会忘记?”
“……苏贵嫔怨恨苏才人。”皇后再开口,却是躲开了方才的话题:“这……本宫看着她与陛下的情态,还以为苏才人是遂了她心愿呢。”
这言下之意,已然是将苏才人当做下药的人了。隋幼卿听得明白,话却道:“苏才人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苏贵嫔既然是那样的出身,为什么不能好好接进宫来做个妃嫔,非得用这般下作法子?这般成了妃嫔,便是对她的羞辱。苏才人想用这种法子拉拢这堂妹,怕是想错了路了。”
皇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你这样想也有道理……那苏贵嫔以前也常来看本宫,确是……不似那苏才人轻狂的人。难说真是个心思纯澈的好女儿家。这般成了贵嫔,的确也是损了她颜面。只是陛下是天下至尊,她便是再不喜,也断断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
隋幼卿听在耳中,心下已然洞明。皇后在苏云曦身边安插的耳目,便是不多,也决计够用。
“算是意难平吧……”她道:“到底还年轻,沉不住气。怕是多想一阵子,也就……”
皇后点点头,道:“本宫也不讨厌她。回头叫人打听了她爱什么,送到她那里去,也好早叫她回转了心意,好好伺候陛下。”
“皇后贤德。”隋幼卿应和着笑道。
皇后正要再说什么,门上却响起轻轻三声叩击。这声音一响,皇后便瞥了一眼宫漏,道:“是御医来看脉的时候了——柳贵嫔若是不急,且等阵子,待他诊过了脉走了,咱们再聊聊。这宫中诸人,本宫最是依仗你,昨儿的事儿,本宫不在场,你若有什么发现,大可一一说说。咱们总不能叫别人蒙了眼睛去。”
隋幼卿应了,心下却是洞然。皇后是那样审慎的女人,在差点被苏才人用自己的孩子陷害之后益发看重往别人身边安插眼线了。如今苏云曦新进宫,皇后没可能为了这个特意把已然安置好的心腹从旁的妃嫔身边调给她,是而放过去的只能是她还不甚放心的人。
皇后怕是要让自己和那个未知名的眼线互相核实所言是否可靠呢。到底,一些细节,必是当时在场的人才会发现。
她想着,那御医便进了门。宫娥早在她与皇后面前隔了帘子,御医也只见得除了皇后还有一位贵人在。只好先问了皇后的安,再问她安时,便含混了许多。
隋幼卿也不在意这个,左右她闲得无聊,便看着那御医捻起皇后手上拴着的丝线,细心诊伺。
这轩阔的殿中,唯能听到屋角宫漏轻细的响动。隋幼卿望着那御医,她虽然看不清他表情,却依稀觉得,这御医请脉的时间实在是长了点儿。
难不成,因为对象是皇后,所以这算是VIP服务了?
隋幼卿东一突西一搭地想着,不禁有些跑神。直到听得那御医的声音微微带着颤响起来,才惊得坐直了身体。
那御医说的,是——微臣诊来,皇后的脉象,似是喜脉。
喜脉!喜脉!
隋幼卿心中一时波澜万状。皇后怎么就怀了呢!上苍,报应何在!她身上一阵子凉,然而到底皇后没注意看她,反倒是盯住了那御医:“此话可真?!”
“微臣医术浅薄,不敢十分确定。还是请同僚们同来,一道诊诊看才好……”
隋幼卿便是再蠢,也知道能来伺候皇后的御医必然不会是医术浅薄的!他说是喜脉,那十有八九皇后是真怀上了!
这真是老天不开眼。她咬了嘴唇,却突然醒悟,这还是在皇后眼面前!虽然皇后此刻不看她,然而万一眼神一瞟,见自己这副样子,必然是要疑心自己的“忠贞”的呀!
念及此,她忙站起了身来,颤声道:“那快去请呀!快去!”